方才我進門的時候他們正坐在桌前,衣衫也很齊整。
那他們慌什麼?
我的目光鎖定桌上的那塊布。。
「你們在做什麼?這是什麼?」
「子羨,你別.....!」
我衝過去抬手將布揭開,北宸慌亂之下沒攔住,臉都白了。
我瞅著桌上的東西愣住,隨後耳朵一點點紅了。
青涯慌得不行,趕緊將桌上那本不可說的書合上,又將一旁不知道什麼用處的瓶瓶罐罐藏在了袖子裡……
「兩位爺慢慢敘舊哈,青涯先告退,告退……」
青涯跑了,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隻留下我和北宸在尷尬中無語。
半晌後,北宸突然笑了。
我臉更紅了。
「子羨,你是來抓奸的嗎?」
我抓個屁的奸。
「子羨啊,朕學這些,也是為了你好,否則日後你要受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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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瞅瞅地上那個螞蟻洞,心想努力一把或許能鑽進去。
「憑什麼要我受苦?」我反問。
我發現臉丟到一定地步後,臉皮自然就厚了。
在北宸疑惑的眼神中,我挺直了腰板,憋住了黑著臉道:「臣看起來像是會做下面那個的人嗎?」
老子要在上面!
北宸頓時瞳孔震顫,驚立當場。
北宸的神色用五味雜陳已不足以形容。
他走來走去,神思混亂、慌張無比震驚又無語,倆腿似乎都在打顫兒。
我拼了命才憋住沒笑出聲。
「子羨,」他聲音都顫了,「子羨,咱、咱們再商量一下這個事兒好吧?」
我上前一抬他的下巴,攻氣十足,「沒得商量。」
北宸頓時腿一軟,「不是,子羨你再想想,這這這,朕好歹也是九五之尊……」
「那要不就算了。」我轉身欲走。
北宸拉住了我的袖子,似是下了好大的決心,一臉悲壯。
「你別走,要不……咱輪流?」
我回頭瞅著他,終是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
北宸頓時舒了一口氣,隨後委屈巴巴的將我抱住了。
「子羨你嚇死我了,是我活該,不該瞞著你來這兒。」
我回身抱住他,「北宸,我想你了。」
他將我抱得更緊。
他是九五之尊,他本可坐擁天下,後宮美人環繞。
可今天,卻為了我出現在這裡。
我想好了,我決定了。
但,不能是在這兒。
「北宸,晚上你來我府中好不好。」
他身子一僵,但很快就在我肩上點頭。
「好。」
17
相府內。
我坐在鏡前,半夏用毛巾細細將我的頭發絞幹了,剛要用玉簪挽起,我卻一抬手。
「半夏啊,近日京城流行什麼發式來著?叫……雲追月是不是?你手巧,幫我挽一個吧。」
半夏愣了半晌,明白過來後便立刻動手了。
頭發被重新打散從左右兩邊分開,編出形狀,又向上,最後用一隻蝴蝶警固定住了,散散披在身後。
「呀,還有衣服!」
半夏打了雞血一般,不等我吩時,就轉頭去衣櫃翻騰去了,好一會兒才抱著一團紅過來了。
「這還是當年夫人留下的新衣,款式是老了些,但您穿出來絕對好看。」
我也不拒絕,任她左一件右一件給我穿了,折騰半天後才將我拉到了鏡子前。
鏡中人一襲紅衣委地,滿身蝴蝶暗紋,紅燭下竟縹緲如仙。
我湊近看看,一頭青絲淺挽,眉目如遠山如黛,唇間一點櫻粉,確實好看。
不同於尋常女子的是,眉目間還多了幾分英氣,與這一身紅倒也十分相稱。
我看著新鮮,一旁的半夏卻哭了起來。
我笑笑,「怎麼了這是?本相穿回女裝,就這麼嚇人嗎?」
半夏搖頭,「小姐,您真好看,真的太好看了,明明這麼好看,可是……」
可是卻穿不得女裝。
我知道她替我委屈,但我卻一點不覺得委屈。
「半夏啊,凡事講個公平,你看這世間女子,有哪個活的像我這般恣意的?」
那也不能全讓我佔了不是?
半夏想想也是,便不哭了。
外面杜若報說皇帝來了。
半夏聞言頓時慌了,抬手就要拆簪子扯衣服,被我按住了。
「還記得以前交給你的東西嗎?去準備吧。」
半夏渾身一顫,險些癱軟在地。
北宸美滋滋一身便裝而來,手裡提著一壇好酒,懷裡還揣著一個檀木盒子。
北書房他熟門熟路,一開門卻被嚇了一跳。
杜若和半夏一左一右擋在了他面前,一人舉著一個託盤,面色鐵青低頭不語。
「嚇死朕了!」北宸掠過他倆往裡瞧,「 你們這是幹嘛呢?你家大人呢?」
屏風後,我緩緩跪倒在地。
「陛下,請治罪臣安子羨欺君之罪。」
北宸皺眉站了一會兒,隨後就揭開了兩人託盤上的白布。
一個是毒酒,一個是白綾。
北宸嘆了口氣,「唉,我就知道沒那麼順當,你說吧,又要搗什麼鬼。」
這話說得我怪不好意思。
我也不想搗鬼,可我得保住這一屋子人的命啊。
詞兒其實我早就編好了。
一個女人,為了家國社稷、為了匡扶皇室,委曲求全扮作男人,上朝堂、輔君主,犧牲我一人,成全全大泱......
這一堆漂亮話說下來,不能說感天動地,他好歹也能免我滿門一個死罪吧?
為相幾年,別的不敢說,但我這張嘴皮子在大泱還算是數得上號的。
我咳了咳,皺眉開始醞釀情緒,「陛下呀,遙想當年,先皇驟然駕崩,朝野……哎?」
我這話才開說,這貨居然突然走到了我面前。
於是我倆一站一跪,面面相覷。
北宸上下打量我一番,臉上又開始「五味陳雜」「神思混亂」「不可思議」「成何體統」起來。
我眼看著他原地打了好幾個轉,隨後將兩臉懵逼的杜若和半夏推了出去,關上了門。
「你給我起來!」
我被他從地上薅了起來,隨後他一指我鼻子,恨鐵不成鋼道:「你好歹一國之相,居然……居然扮女裝?行,朕理解,但你好歹避開下人吧?這要傳出去,侯府的名聲全要被你敗光了!」
我張著的嘴巴半天才合上。
噢,還沒開竅呢。
我一轉身,「陛下您再瞧瞧?」
我當女人就那麼失敗嗎?這都看不出來嗎?
北宸瞧著我,耳根子逐漸開始發紅,「確實好看.....但是,朕喜歡你,和你是男是女沒有半分關系,你大可不必如此。」
我心下一動。
「當真?」
「自然當真,不過,你願意花心思為聯做這些......朕心裡還是很歡喜的。」
北宸說著就笑了,居然有幾分少年的天真之態。
我心下一軟,也跟著笑了。
什麼淵謀遠略,什麼能言善辯,通通都算了吧。
這世間任何算計在此刻的情動之前,都變得一文不值。
其實我不也早就心底篤定,他不會真治我的罪?
仗著他的喜歡,我平生第一次明白,什麼叫有恃無恐。
我拉住他的袖子,聲音低下去幾分,「北宸,我有件事得告訴你,你能不能不要怪我……」
北宸瞅著我,眼睛都直了,「好,我不怪你。」
嗯,還真有做昏君的潛質。
我一笑,「喜歡我這樣嗎?」
他下意識點頭,隨後又立刻搖頭,「你不要誤會,我真的男女都無所謂,你穿什麼都好看。」
我拉起他的手放在我腰上,湊到了他耳邊,低聲道:「上次你不是說要我脫衣服驗明正身?北宸,你脫吧。」
北宸的手在我腰間微微顫抖,我一抬手環住他的脖頸。
剎那間天地旋轉,我被他打橫抱起,走向軟榻。
……
18
可也就片刻的功夫,北宸就從榻上滾下來了。
他氣的話都說不利索了,指著我說要砍我腦袋。
男人,果然都很善變。
「安子羨,你這個騙子,騙子!」
我一手託腮,靠在榻上看著他在屋裡打轉。
「你居然是個女人?枉朕輾轉難眠、憂思傷神,還、還去那南風館……安難養!朕這就命人砍了你的腦袋瓜信不信!」
北宸打開紅木盒子,拿出一對玉簪來,「朕剛才還在親手打磨這對簪子,朕……」
說著他就要摔簪子,我趕忙下床奪過來,隨後倒了一杯茶。
「是我不對,我錯了,你砍我腦袋也是應當,來,喝杯茶,別氣壞了身子。」
「我不喝!安子羨,當年朕被母後和那麼多官夫人嘲笑多年,你是不是也在瞧我笑話呢?!」
我一急,「我沒有,我當時心裡也很歡喜,否則,也不會一直留著那玉佩。」
北宸沒說話,但臉色好了些許。
我一狠心,主動做到了他腿上,捧起了他的臉,「北宸,我早知你無心大權,卻硬生生被推上皇位,而隱瞞女兒身也非我所願,你我都不是能左右自己人生的人,我明白你的感受,也知道你的無奈,所以,北宸,你能不能也試著理解一下我?」
北宸還是黑著臉不說話。
我一擰身站起,「那好,左右我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毒酒和白綾就在外面,你一句話,臣絕不含糊。」
我作勢就要往外走,可才走了兩步就被拉住了。
北宸從背後抱住我,在我耳邊低聲道:「你明知道我舍不得,又何必說這種狠話?我被你瞞了這麼些年,還以為自己喜歡男人了, 你還不許我說說氣話了?」
我轉身環住他的腰,「北宸,我知錯了, 你罵吧,我聽著。」
他卻嘆了口氣, 「子羨,朕隻是氣你信不過朕。」
我主動踮起腳尖親了親他的臉,「以後再不會了。」
北宸低頭吻住我,肆意侵略, 毫不留情,似是將不滿都合在其中, 十分霸道。
……
片刻後,我釵發鬟亂, 他呼吸不穩,卻又一把推開了我, 「不行,朕要回宮。」
我:?
老娘衣服都脫一半了你要走什麼意思?
北宸細細將我衣服合上,滿眼星光。
「之前是不得已, 但是現在……子羨,朕要祭拜先祖,昭告天下,華服鳳輿迎你入宮。」
**
半月後,禮部尚書顧嚴忽然上書, 請為安候爺當年流落在外的次女安若嫻正名。
書說,當年安候與夫人坐鎮北疆,在追擊敵寇時侯夫人忽然難產, 誕下了一對龍鳳胎, 但因敵寇難纏,便將女兒交給當地村民撫養, 結果導致候府千金流落在外, 如今才尋回。
總之巴拉巴拉一大堆廢話之後,我多了個妹妹。
我本以為劇本會是我生病假死, 然後換一個身份做回女兒身,再被他迎入後宮。
我一驚,「陛下何意?」
「?□」安子羨還在, 又多了個安若嫻。
我把聖旨丟到北宸臉上,「流落在外的妹妹,這鬼話誰信啊?」
朝堂上都是修煉千年的老妖,還都對我甚是了解,早晚穿幫。
北宸卻將一顆葡萄丟進嘴裡, 闲闲道:「我管他們信不信, 看誰敢說什麼。」
我心道那你是還不知道那幫言官的厲害。
北宸又道:「還是說, 你願意天天待在後宮繡花?」
?
我起身,把聖旨重新撿了回來。
話說回來那幫言官一大半都在我門下,也不是沒辦法。
欽天監把大婚的日子定在了三個月後, 說那天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吉日。
大泱 357 年春, 帝後大婚。
是日,滿城桃花盡放,無數金蝶繞城飛舞, 被奉為祥瑞之兆,是以滿朝皆賀,民心得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