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自己的聲音還很平穩,她在心裡給自己打氣。
很好,繼續維持。
他垂下眼眸,長發隨之滑下來,半掩住了臉上恐怖的紫色脈絡。
鬱齡僵硬地看著他,目光往下滑,看到他敞開的衣襟上的肌膚,也爬滿了這種紫色的脈絡,還有手……這樣的紫,倒是和那藤蔓上的花的色澤非常相似。
過了會兒,他開口道:“看到我這樣……害怕麼?”
她沒吱聲。
他繼續道,“我並不想讓你看到我這樣……是不是很難看?”他嘆了口氣,聲音依然有些冰冷,就像他身上的溫度一樣,“我是妖,受傷了,隻能以這樣的方式療傷,人類的治療方式對我們沒用……”
鬱齡依然沒吱聲。
他也不開口,隻是將她往懷裡攬了攬,用自己冰冷的臉蹭著她溫暖的臉蛋,眼睛卻像最兇惡的狼一樣密集地關注她,哪怕她露出一點恐怖或者厭惡的神色,都會讓他受不了。
幸好,她很端得住,沒有流露出什麼異樣。
鬱齡也覺得自己很端得住,大慨是早有預感了,事到臨頭雖然又嚇到,卻沒有太過失態,感覺自己棒棒噠。
她深吸了口氣,問道:“你身上怎麼會這麼冷?”
奚辭笑了下,笑容也有一種冰冷邪惡的味道,“因為,我就是……它啊。”
鬱齡遲鈍地看著他,目光落到拱託著他的那些看不到盡頭的藤蔓,他就坐在這上面,甚至隨著他的舉動,那些藤蔓上的綠葉會簇動起來,周圍還有無數的藤枝穿梭。
手腕緊了下,鬱齡低頭,看到不知從哪裡爬來的一根翠綠色的藤蔓纏住她的手腕。
她抬頭,就見月光下的妖朝她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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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深吸了口氣,聲音依然很穩,“原來是這樣,原來你是……植物精?”
所以,她這是嫁了一顆植物精當老公了麼?
怨不得他長得那麼美,看這些植物開的花,也挺好看的。
夠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吧?
他將臉擱到她的頸窩間悶笑了下,然後在她耳邊呵著冰冷的氣,“是啊,我原本是一株深受龍氣蘊養的植物,佔據這山間的天地之氣修煉成精……”
她木然地聽著,嘴裡下意識地問,“這是什麼種類的植物?我看不出來。”
他的雙手又在她腰間收緊了,緊得她忍不住吸氣。
媽呀,痛死了,妖的力氣一向這麼大的麼?
他放松了許多,不過仍是將她摟得死緊,仿佛這樣她就不會害怕他一樣,甚至連周圍那些藤蔓都在蠢蠢欲動,想將她束縛在這裡。
妖一向自私涼薄,看上眼的東西,忍不住會將之拖到自己的世界裡,時刻地放在身邊賞玩。
然後,她聽到他在她耳邊用清柔冰冷的聲音輕輕地道:“是……”
盤龍藤,其形如龍,其骨如虬,其葉如碧,其味驅邪,其根延壽,生於清川,長於天地,千年成長,見之呈祥……
——《清川異志·盤龍藤》
第161章
第二天鬱齡早上起來,就覺得身體有些不對勁。
頭暈腦脹、鼻塞喉嚨痛,整個人恹恹的,窩在被窩裡不想起來。
一隻大手在她額頭摸了下,有些擔憂地說道:“你可能感冒了,有點低燒,我送你去鎮上的醫院。”
鬱齡扒著床,看都沒看一眼床前的妖男,含糊地說:“不用,吃藥就好。”腦子遲鈍了下,她又問道:“你這裡有人類的藥麼?”
還真沒有。
床前的妖男一臉愧疚,馬上道:“你等一下。”
聽到開門聲,鬱齡從被窩裡抬起頭,看了眼門口,還來不及收回視線,那妖男又折回來了,這速度之快,讓她都有些懵逼,根本來不及收回視線。
這種掩耳盜鈴式的躲避方式,她才不幹呢。
奚辭見她看過來,精致迤逦的眉稍眼角馬上浮現笑意,整個人都輕快起來,重新坐回床邊,將手裡端來的溫水放到一邊,對她說道:“要不要喝點水?我已經讓白鷹去取藥了,以它的速度,一個小時應該能將藥帶回來。”
這樣也可以?
鬱齡頓時無話可說,已經不想對此發表意見了。
雖然住在深山老林裡,但人家地上跑的、天上飛的都比人類的交通工具慢不了多少,說不定人類的車開進這山裡,還沒有一些動物跑得快、跑得自在呢。
整座山裡的動物和植物都是他的屬下,妥妥的山大王,金剛鸚鵡當初的話也是有道理的。
奚辭將她扶起來,喂她喝了半杯水,然後親了親她有些幹躁的唇,愧疚地說道:“昨晚應該早點讓你回來的,現在已經秋天了,夜裡比較涼,你又穿得少……”
鬱齡看了他一眼,很想說,能不能將那愧疚擺得有點誠意?嘴裡說著愧疚的話,但那臉上的神色可不是那麼回事,那神採飛揚的樣子,好像中了幾百萬一樣。
又親了她幾下,他柔聲問道:“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沒胃口。”她捂緊被子,恹恹地說。
“那吃魚粥吧,湖裡的魚有些很肥了,肉質鮮嫩。”他徑自說。
鬱齡憋了一下,忍不住道:“我不吃妖。”想起昨天那隻肥兔子摔進湖裡,那條將它拱上岸的大鯉魚,鬱齡覺得自己實在沒胃口。
她再兇殘,也不會吃妖,感覺好像在吃了一條智慧生命一樣,會有負罪感。
奚辭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失笑,“不是妖,湖裡有很多普通的魚蝦,守湖的是一條水蟒,湖裡養著的魚蝦都是它的食物。”
鬱齡聽說他要去湖裡撈魚,雖然很不舒服,依然撐著起床。
奚辭擔心地看著她,他知道人類生病的時候,身體會非常虛弱,會感覺不舒服。自從和她在一起後,他很小心地照顧她,不管是去一些陰煞之地,還是遇到鬼怪,都準備好去陰寒的東西,保證她健健康康的,可偏偏這次,卻是因為自己害她生病了。
明明應該愧疚的,可一想到昨晚的事情,他就神採飛揚,覺得這世界不能再美好了。
一直懸在心中的擔憂,莫過於她知道他最終的秘密後會害怕離開。
她依然害怕,但沒有離開。
鬱齡沒理他,披了件衣服,就爬起身,披頭散發地和他一起出房門。
奚辭搬了一張看起來非常精致的藤編的椅子放到廊下,讓她在這裡坐著,便去廚房拿了一個木桶出來,去了湖邊。
此時湖邊依然聚集了很多動物,那些動物曬著太和煦的太陽,交頭接耳地交流著什麼,直到見到木屋裡有人出來,唬地散了,躲在草叢間往這兒看。
奚辭來到湖邊,十秒鍾後,就見原本平靜的湖面泛起一層層波瀾,仿佛有什麼可怕的水怪要破水而出。緊接著就聽到一陣哗啦啦的聲音響起,隨之是一條身軀宛若水桶粗的巨蟒破水而出。
那巨蟒的身體是墨綠色的,不知道有多長,探出水面的身體有兩米高,其他的留在水裡。扁平的腦袋上還有一個腫包,好像那種快要化蛟的龍蟒一般,一雙狹長的眼睛,冰冷森然,看著就嚇人。
鬱齡第一次見到這麼巨大的蟒蛇,整個人都有點傻了。
那蟒蛇朝奚辭晃了晃身體,腦袋也搖了搖,好像在和他打招呼一樣。接著它探頭過來,將湖邊的木桶拱到腦袋上,就像腦袋突然蓋著一個帽子,看起來有點兒滑稽。
蟒蛇帶著水桶沉進湖裡,一會兒後,又哗啦啦地浮出水面,將木桶用腦袋頂到湖邊。
奚辭拎著水桶回來。
鬱齡雙眼深沉地看著已經恢復了平靜的湖面,手腳都有些發冷。
這麼大的水蟒,看著就嚇人,雖然知道它是妖,可能還是奚辭的手下,不會暴起攻擊人,可那露出水面的半截身體和站在湖邊的男人對比起來,視覺的衝擊非常大。
“水蟒說,湖裡很多大閘蟹養得很肥,可以吃了,這些味道在外面吃不到,等你病好了,我給你做。”奚辭柔聲說道,眉稍眼角都是一種溺死人的甜蜜。
鬱齡憋了會兒,忍不住看了一眼湖面上那顆還沒有沉下去的大蛇頭,哦了一聲。
等她回房窩在窗前的藤制沙發上消化那隻巨蟒的信息時,突然聽到外頭的聲音傳來,往窗口看去,就見外面一隻紅毛松鼠頂著個裝青菜的小籃子過來,送到廚房。
經過這兒時,對上她的目光,紅毛松鼠的大尾巴甩了甩,趕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