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奚辭喝了一聲。
鬱齡下意識地往腳下看去,就見一隻非常醜陋的鬼怪趴在地上,兩隻枯瘦的爪子正抱住她的腳。這種感覺,就像是鬼壓床一樣,明明身體沒什麼異樣,可是腳上卻宛若有千斤之重,無法提起來。
在奚辭的喝聲中,那隻抱住她腳的鬼怪一雙巨大的眼睛裡閃爍著驚恐之色,卻死活不肯放開,奚辭直接一腳踹去,將它踹得老遠,也震懾住了周圍那些虎視耽耽的鬼怪。
鬱齡身體僵硬,低頭往四處看,就著氣死風燈的光線,終於看清楚周圍的情況,簡直像是突然來到什麼惡鬼地獄一樣,周圍都是各種各樣的醜惡鬼怪,猙獰醜陋,紛紛伸出像柴禾一樣枯瘦醜陋的爪子朝他們爬來,卻又畏懼於奚辭身上的氣息,徘徊不離。
它們發出鬼哭狼嚎的聲音,像一種特殊的聲波,一陣陣地灌耳而來,刺得腦仁都忍不住疼起來。
“鬱齡,別刻意去聽,它們是虛幻的。”
奚辭將氣死風燈交給她捧著,雙手輕輕地掩在她耳朵上,柔聲說著。
那雙溫暖的手掩在雙耳上,仿佛一下子就將那些討厭的聲音驅散了。
她的神色好了許多,可是低頭看去,仍能看到周圍那些醜陋的惡鬼,仍是試圖朝她爬來,仿佛不死不休一般。
奚辭見狀,一把將她抱了起來,隔絕地上那些不死氣的鬼怪。
雖然她身上有修羅目保護她,但身在這萬鬼陣中,這些鬼怪雖不致於會傷她,卻能制造各種各樣的麻煩,發出聲波幹擾她,以便拖累她的身體,讓她進而在這樣的地方崩潰。
不如他抱著她方便一些。
鬱齡靠著他,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身體漸漸放松了一些,用一種非常平靜的聲音道:“這鬼陣裡的鬼都是真的麼?”
“一半真一半假吧。”奚辭大步往前走。
他所過之處,那些鬼怪都尖叫著躲開,不敢碰觸他,和對她的態度簡直是天壤之別。
她果然招這些非人類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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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齡心裡憋淚,她寧願自己像奚辭這樣,萬鬼退避,就算人嫌鬼憎也沒關系啊……
被他抱著走了會兒,突然想起跟著他們一起進來的蘇鸞,鬱齡忍不住在周圍找了下,突然發現蘇鸞不見了,不禁愣了下。
似乎是從進來時,蘇鸞就悄無聲息地隱起來了,因為蘇鸞是鬼,她壓根兒不敢看她,所以進來後沒有太過關注。
“蘇鸞呢?”鬱齡小聲地問道。
“在後面。”
鬱齡哦了一聲,便不再問了。
走了會兒,奚辭方將她放下來,雙眼望著前方。
鬱齡拎著氣死風燈,就著暖黃色的燈光,看清楚前面攔路的兩個鬼將。
在這樣昏暗的光線中乍然一看,他們看起來和人類差不多,細看時才能感覺到那種鬼類特有的特徵,周身氣溫陰冷,神色僵硬慘白,沒有人類該有的鮮活色彩和生氣。
空氣突然變得格外地陰冷,那兩個鬼將守在前方的路上,神色慘白僵冷,喝道:【此為萬鬼路,生者勿入。】奚辭沒理兩隻鬼將,而是輕柔地喚了一聲蘇鸞。
蘇鸞仿若憑空出現一般,須臾之間已然來到那兩個鬼將面前,手中的綾繩往前一揮,將兩個鬼將的脖子勒住,不過幾秒就活生生將兩個鬼將勒得脖子斷了,兩顆腦袋骨碌碌地掉在地上,雙目瞪得老大。
鬼死後是什麼模樣的?
三魂七魄分離,化為一縷青煙消散在空氣中。
鬱齡怔然,第一次清楚地認識到,原來人死後變成了鬼並不是終止,直到三魂七魄消失在天地間,化為虛無,才是一個生命的終結。
蘇鸞不愧是鬼王,一出手就幹掉了兩個鬼將,隨著那兩個鬼將的消亡,周圍的環境好像又變了,從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黑暗之路變成了真實的泥土路,還有一些生長在山間的雜草,這感覺非常清晰。
不遠處響起一聲微弱的呻吟,雖然微弱,但在這寂靜的夜色中,格外地清晰。
奚辭拉著鬱齡過去,氣死風燈照過去,便見沾著冰冷露水的草地上躺了一個人。
這人穿著天師的長衫,背上背著一把桃木劍,周圍還有一些已經退了顏色的符紙,顯然就是白天時和婁悅一起進來的天師之一。
他看起來非常痛苦的樣子,臉白得像鬼,滲著大滴大滴的冷汗,身上的衣服都已經湿透了,唇色和臉一樣慘白,微弱地呻吟著,仿佛在承受著什麼諾大的痛苦。
蘇鸞蹲下查看了下,朝他身上一拍,鬱齡便見從他身上拍出了幾個模樣醜陋的餓死鬼。
那幾個餓死鬼原是附在這男人身上吸食他的生氣,隻要再過幾個小時就能吸食完,到時候這男人就會沒命。此時被蘇鸞粗暴地拍出來後,正要兇性大發,卻不想發現這裡還有一個鬼王和大妖,頓時尖叫一聲就逃了。
不過有一個餓死鬼不知是盲目逃蹿還是循著鬱齡的氣息而來,朝著她所在的方向橫衝直撞,被不開心的奚展王直接一腳踢飛了,狠狠地摔在地上,七竅流血,身上洶湧的鬼氣頓時變得微弱,給人一種身體都不凝實的感覺,顯然是受傷不輕。
鬱齡再次大開眼界。
原來鬼受傷後也會七竅流血啊,身體會變得飄忽起來,好像隨時要飄走一樣的單薄,一看就像是鬼。
當然,最厲害的還是奚辭,根本不用什麼輔助工具,就能直接腳踹鬼飛,難不成妖都是這樣的?鬱齡知道天師收鬼時需要很多輔助工具,極少單靠著蠻力就能將鬼打傷的。
難道這就是鬼怕妖的原因?
蘇鸞對那些餓死鬼的下場看都不看一眼,將餓死鬼拍出來後,對奚辭道:【大人,這人被餓死鬼吸食過多生氣,又陰氣入體,氣息非常微弱,如果不及時救治,不過三刻鍾就會死亡。】奚辭看了鬱齡一眼,說道:“你先將他送出去。”
蘇鸞看他一眼,似乎沒想到自私自利的妖也會救人,她應了一聲,一把將地上已經神智不清的天師扛起走了。
見蘇鸞走了,鬱齡託著氣死風燈,抬頭看奚辭。
奚辭微笑地看她,依然是一副和氣的樣子,柔聲道:“我們走吧,應該快要到了。”
鬱齡遲疑了下,“不等蘇鸞了麼?”
奚辭挑眉,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問道:“她來不來問題都不大,難不成你不信我能保護你?”
當然不是!
鬱齡馬上搖頭。
奚辭笑起來,眉眼舒展,柔和幹淨,就像春日陌上如玉公子,在這樣陰冷黑暗的世界裡,依然沒有改變他一分色澤。
“我知道你信我,走吧。”他拉著她的手,繼續愉快地前進。
兩個鬼將被蘇鸞殺了後,路上倒是遇到很多鬼,都是有道行的,比當初在墓園裡碰到的那些還要恐怖。
鬱齡感覺到裸露在外的皮膚在這樣的陰氣中都麻木了,看著周圍那些密密麻麻的鬼,深刻地意識到鬼有道行和沒道行的區別。
當初在墓園裡,雖然也是鬼山鬼海的,可那些鬼都是被圈在墓園中沒有什麼道行的,就算混進了一個厲鬼,也不成氣候,所以當時並不算太驚險。可這裡的鬼,都是有道行的,而且還是膽大妄為的,徘徊在周圍明顯地用一種惡意的視線覬覦著她,時不時地撲過來,想要抓去她一塊肉似的。
又有一隻鬼從半空中撲過來,鬱齡側身一躲,那隻鬼的利爪堪堪擦過她的頭發,抓落了幾根發絲。
鬼太多了,而且這些鬼都是被鬼藤驅使豢養的,明知道面前的人不能惹,依然敢悍然出手。
奚辭抽出一把桃木劍,在手中惦了惦,然後朝周圍的鬼和氣地笑了笑,便毫不猶豫地大開殺戒。
一陣鬼飛鬼跳後,大半的鬼都在桃木劍下化為一陣青煙消失,剩下的那些鬼終於嚇破膽,明白眼前這隻大妖的兇殘,終於也不敢再用覬覦的目光盯著鬱齡看了。
這些鬼紛紛退開,露出一條通道。
奚辭收起桃木劍,像變戲法一樣將它置於雙手一合,那桃木劍就化為一把姆指大的短劍,被他收進挎包裡。
解決了這些層出不窮的鬼後,奚辭拉著鬱齡繼續前進。
鬱齡忍不住朝他攜帶的挎包瞅了瞅,終於明白為什麼那些天師和妖總能從身上掏出這麼多東西來了——明明他們帶的背包看起來真的不大,原來還有這等奇特縮小的術法。
“隻是一種障眼法罷了。”奚辭笑盈盈地和她解釋道,“隻要是玄門的人都能學會,不過隻能作用在一些玄門的法器上,普通的東西可沒辦法縮小裝走,不然這世界就要亂套了。”
鬱齡剛腦補了下小偷要是學會這種術法,偷東西時不管是多大的東西,隻要縮小拿走就行了,聽到他這話,不禁為自己的腦補有些臉紅,輕咳了一聲。
又走了一會兒,奚辭突然停下來。
鬱齡以為又有什麼情況,身體緊繃起來,下意識地朝四周張望。
氣死風燈裡的火光突然閃爍起來,她下意識地掐緊手中的渡厄鈴,心中微悸,還未看清楚,就聽到一聲啪的聲響,破空聲響起時,奚辭已經摟著她後退幾米。
一道尖厲的鬼哭狼嚎聲響起,奚辭揮手,幾個草人疾飛而去,擋住了那來自半空中的密密而來的攻擊。
半空中,長長的黑影張牙舞爪地舞動著,他們站在這黑影面前,顯得如此的渺小。
這一系列的情況發生得非常突然,不到幾秒鍾又結束了,鬱齡隻覺得一陣茫然,壓根兒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