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齡瞅了他兩眼,仍是覺得心髒有點不太能負荷,果斷地垂下眼睛不再看他,從他懷裡爬起來,抽了抽手,發現抽不出來,隻好看向自己被他包裹著的那隻手。
他的手非常溫暖,連懷抱都是溫暖的,這鬼墓因不在人間,整個空間都是陰冷陰冷的,身體不好的人,根本受不住它的陰氣。可被他抱著,她並不覺得冷。
頓了下,鬱齡發現他仍是維持著她睡前時的模樣,坐得筆直,任由她就這麼賴在他懷裡睡著。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過想來是不久的,因為她仍有種睡眠不足的疲憊無力,精神也不太好,隻是因為不是睡在床上,睡得並不踏實。
弄清楚這些,雖然心裡仍是對他的身份非常介懷,又多了幾分不自在和難受。
“要不要多睡會兒?”他問道,聲音依然清潤如泉,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鬱齡沒吭聲,隻是低頭看著他拉著自己的那隻手,終於忍不住攥起還自由的左手朝那張妖異的臉揮了一拳過去。
這次他沒有躲,鬱齡甚至敏感地聽到了周圍的驚呼聲,不用看也知道有很多人和妖其實都在關注他們,或者是關注著這隻妖,畢竟他就算是一隻妖,好像身份也不簡單的。
拳頭最後落在他的肩頭上,發出嘭的一聲悶響。
鬱齡平靜的面容有幾分抽搐,默默地將拳頭收回來,再默默地掙開了被他抓著的手,不著痕跡地捂著左手的手骨處,覺得手骨疼得都要裂了一樣,痛得她差點想要飆淚,不過為了形象,生生忍住了。
原來妖的骨頭是這麼硬的麼?
奚辭看她一下一下地摸著左手,抬頭往周圍掃了一眼,將那些偷笑的目光都看沒了後,才拉著她的左手給她輕輕地揉著骨頭,說道:“你要打就朝肉多的地方打。”想了想,他又道:“還是別打了同,省得打痛了你自己的手。”
鬱齡嗯了一聲,不用他說,她也不想打他了。
左手的手骨仍是悶悶地疼著,疼得她心裡都委屈起來,眼睛熱熱地想要掉眼淚。
她老公就像那煮熟的鴨子一樣飛走了,有這更讓人難過的事情麼?還她幹幹淨淨的奚辭,她才不要一隻妖,她隻要奚辭!獨一無二的奚辭!
這隻妖哪有一點像奚辭了?
奚辭見她低著頭,一副委屈的樣子,心裡嘆了口氣,摸摸她的腦袋,拿出一根彩色的帶子給她綁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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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到那熟悉的動作,鬱齡覺得自己更委屈了,眼淚就這麼掉出來,生怕被人發現,遮掩一樣地用手捂了下臉,用力地將眼眶裡剩下的眼淚憋回去,沙啞地問道:“我們什麼時候能離開鬼墓?”
奚辭頓了下,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她不肯抬起的頭,開口道:“這裡是鬼墓的中心,或許可以在這裡找到出口吧。”心裡卻猜著,她是不是急著出去,然後馬上去辦離婚手續,以她的性格,確實有這個可能。
這麼一想,覺得還不如讓她揍他一頓出氣算了,欺騙她到底是他不對,給她打一頓出氣也是可以的。
隻要不離婚一切好商量。
鬱齡卻不太想理他,她現在心裡很難過,煮熟的老公就這麼飛了,還不允許她難過一下麼?她是真的喜歡奚辭的,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可卻發現,這壓根兒就不是人,是隻妖。
還是小時候差點掐死她、吸她血的妖。
那種心理陰影,一下子哪裡能排遣得掉?現在沒有嚇得直接跑還算她有膽了。
她並不認為先前做的那個夢真的是夢,反倒覺得那是她小時候曾經親身經歷過的事情,大概是當時她太小了記不住,直到現在才以夢的形式讓她記起來罷了。雖然這說起來挺不可思議的,但現在妖魔鬼怪都有了,鬼墓這東西都有了,那些也不算什麼了。
如果沒有小時候的事情,她覺得就算發現奚辭是妖,她也不至於這麼難受的。可因為小時候的事,她總會忍不住想著他當時做過那樣的事情,為什麼現在卻變成人類的樣子接近她,還選擇和她結婚,是不是有什麼目的?難道還是想要喝她的血?
對了,她是妖蠱之身,從小就吸引妖魔鬼怪,如果他真的是為了她的妖蠱之身接近她,倒也說得過去。
這麼一想,她更難過了。
難過之下,她默默地離他遠了一點,不想再看他,轉頭看向周圍。
這一看,鬱齡不禁咦了一聲,發現這裡的人好像比睡前多了一些了,而且多出來的那十來個人自成一個群體,遠離著其他人,同時也防備著其他人。不過他們大多數人的眼睛依然是盯著那承臺上的大鼎不放。
等她看到那群人中的尹昱棠後,頓時明白了這些人的身份,是那些非政府的天師。
尹昱棠此時沒有第一次見面時的那種漂亮和氣的感覺,臉色有些陰沉,配上那張過份漂亮的臉,給人的感覺有些陰柔,看著就像個反派。似乎是發現她的視線,尹昱棠忍不住看過來,神色微閃,很快便移開了視線。
鬱齡也沒怎麼關注他,繼續在周圍看了看,發現那些天師和妖依然在研究那方大鼎,試圖找出這大鼎的秘密。甚至有些妖試圖要將它扛起來,卻不知道這大鼎是用什麼材料做成的,非常重,無法悍動它分毫。
那邊和左逸說話的米天師見她醒了,又湊過來,揶揄地笑道:“美女,你大概睡了四個小時,睡得好麼?”
鬱齡:“……挺好的。”不想和他扯些有的沒的,鬱齡直接問,“那些人怎麼來了?你們還沒有找到那鼎有什麼異常麼?”
米天師瞥了尹昱棠那邊的天師一眼,聲音比平時冷了幾分,說道:“大家都是人類,不管怎麼樣,等離開鬼墓再說吧。”
所以等出去後,就是你死我活了麼?
“這地方十分古怪,特別是那大鼎,那鼎中的煞氣非常重,好像特地放在這裡鎮壓著什麼東西。”米天師攤了攤手,“可惜我們研究了幾個小時,也沒能研究出它有什麼特殊意義。而且這裡太大了,找來找去也找不到出口,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鬱齡看向那鼎上四角盤據著的修羅,模樣猙獰得可怕,即使隔了一段距離,鬱齡依然能看到那修羅栩栩如生的樣子,仿佛下一刻就會睜開眼睛撲過來一樣。
既然是修羅墓,這大鼎上盤據著修羅也沒什麼,可總讓人心裡有幾分不舒服,這種不舒服源自於大鼎中縈繞著的煞氣。
一種極為可怕的兇煞之氣,也是因為如此,眾人隻能研究,不敢輕易出手,就怕出個什麼意外。
“奚老大,你真的不去看看麼?”米天師有些發愁地問道。
他們都研究了幾個小時了,也研究不出個大概來,不說是天師了,連想獨佔的羅戀也發愁,想著要不要放棄算了。與其為了不知道是什麼的寶物而束手束腳地困在這裡等死,不如讓奚辭得了便宜算了。
所以,不僅是天師,連很多妖都巴不得奚辭出手,畢竟這裡所有的人和妖中,也隻有奚辭有這個實力去破譯它。
可偏偏這隻妖好像來旅行的一樣,還帶著一個通普人,一心隻顧著那普通人,讓他們都沒轍。
“沒興趣。”奚辭的聲音非常輕慢,卻讓附近的人都能聽個正著,不禁更愁了。
奚辭好似真的沒興趣一樣,見鬱齡不再睡了,拉著她起身,無視了她那種無聲的拒絕,柔聲道:“我們去附近逛逛。”
這中央高臺有四條通道通向周圍的四個宮殿門,面積龐大到像一個可以容納千萬人的廣場,下方那密密麻麻排列的石像,一眼望過去,隻怕也不少於幾百萬,非常地雄偉壯觀。
見奚辭就這麼拉著人挑了一條通道走了,其他人面面相覷。
羅戀氣得三條尾巴都拍著地面,然後又無奈地道:“奚展王一定是忌恨我先前說的話,我要不要直接過去跪下求他?”
一個頭頂上有一雙狼耳,臉上有黑色妖紋的男妖嗤道:“那最好不過了!早就說了,奚展王不僅狡猾奸詐,還小心眼愛記仇,你還娘們嘰嘰地要去惹他,人家才看不上你這隻騷狐狸。”
羅戀是上古時期的九尾狐狸的後裔,可惜她修煉成精後,隻有三尾,血統並不完全,三尾狐狸身上仍有一些淡淡的狐狸騷味。
“虧你說這話也不心虛。”羅戀斜睨他,“這不是羅魄王時常掛在嘴上的話麼?你還真以為他就是那樣的啊?裴郎,不如等會兒你就去給他賠罪,順便請他出手吧。”
裴郎呵呵兩聲,扭頭不理她。
鬱齡其實不想去逛,這鬼墓陰森森的,就算非常宏偉,隻想想到這是什麼地方,就隻想盡快找到出口離開。
可奚辭並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他的力氣大,不容拒絕地拉著她走了。
走了一段路後,奚辭方道:“鬱齡,我確實是妖。”
“……哦。”鬱齡幹巴巴地應了一聲。
他垂眸看她,聲音柔和,“我喜歡你,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就見過你了。”
鬱齡覺得臉皮有些僵,終於他要說小時候他差點殺了她、吸了她的血的事情了麼?
“你那時候大概三歲左右吧,不知怎麼在山裡迷路了,恰好我在那裡養傷,你就這麼闖進來。當時我受了很重的傷,剛恢復妖的靈識,還有些神智不清,情況也有些艱難,如果撐不過去,可能會墮落成嗜血邪惡的妖物……”
鬱齡聽得心頭一緊,她知道妖物,就像先前襲擊她的那隻妖物,就是妖墮落後變成的,沒有理智,隻知道一味地殺戮,這樣的存在,隻有被殺死一途。他如果也墮落成妖物……
“因為你是妖蠱之身,恰好又在那時候出現,我當時已經沒有神智,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將你抓來吸了你的血……”說到這裡,他感覺到她的手指輕輕地顫了下,不禁有些奇怪。
她應該是沒有這些記憶才對,怎麼好像知道似的,不禁探究地看她,嘴裡繼續道:“你的血對於妖來說,是大補之物,同時也能讓我在重要關頭恢復神智,沒有墮落成邪惡的妖物。”
鬱齡就知道會是這樣,所以她算是他的救命恩人麼?
明白這點後,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滋味,覺得他像白娘子一樣,為了報恩,所以等她長大後,覺得她缺了個老公照顧,就跑過來和她結婚,身體力行地照顧她?真狗血……
“我喜歡你。”
鬱齡差點一腦袋往前撞去,奚辭忙伸手拉住她,將她拉到懷裡。
見她沒有抗拒,他的眼睛滑過一縷紫芒,聲音多了幾分赧然,繼續道:“其實從那時候開始,我一直看著你,直到你長大,後來不知怎麼地,越來越沒辦法放下你不管,才發現我愛上你了……”
鬱齡隻覺得一股熱氣往臉上直蹿,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赤果果地表白呢。
隻是當看到他的臉,她又恹了,這張臉給她的心理壓力非常大。
她從小被那些妖魔鬼怪嚇大,對它們是抗拒的,所以她從來沒想過要和這些妖魔鬼怪有什麼交集,更沒辦法想像自己以後會和一隻妖結婚。還有那個夢,夢裡的他吸自己血的那一幕太可怕了,留下的心理陰影非常大,要過了心理那關真的很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