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地想著,下意識地又覺得如果她真的這麼做,後果一定會很慘。
那隻妖提供的飯盒裡的食物是壽司和飯團,飯團上點綴著翠綠色的青瓜,青白相間的色澤,清清爽爽的,非常漂亮。
奚辭拿了一個飯團用幹淨的紙託著遞給她,聲音清潤,“鬱齡,吃些東西好麼?”
鬱齡看著面前那隻拿著飯團的手,依然是記憶裡的漂亮秀氣,和他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時,她喜歡抓著他的手來玩。安靜了會兒,默默地接過,默默地啃起來,就像一隻小松鼠一樣,一邊啃著她的食物一邊警惕著周圍。
而她警惕地是和她坐在一起的那隻妖。
兩人坐在距離那承臺較遠的地方,和其他人都有一段距離。
除了爬到承臺上研究那大鼎的天師和妖外,也有一些在周圍休息。
和鬱齡他們一樣,自從進入鬼墓開始,這些人也沒有休息過,一路都是驚險萬分的逃亡及搜尋,直到來到這裡後,才能休息片刻,現在不管是人還是妖,經過這十幾個小時的逃亡,都感覺到非常疲憊。
鬱齡啃完一隻飯團,見一瓶開了蓋的果汁遞過來,沉默了下,繼續接過喝了口。
奚辭坐在她身邊,兩人挨得很近,近得能感覺到彼此身上的氣息,但卻仿佛離得很遠,遠到再也感覺不到曾經的親密無間。
奚辭一直看著她,見她低頭專心地吃東西,慢條斯理,和平時一樣,可是卻沒看他一眼。他的神色微微發緊,眼睛也沒有絲毫的情緒,安靜地坐在那兒,如同一副豔麗到無法描述的油畫,再濃重的色彩也勾勒不出他的一分色澤。
自古以來,妖都是備受爭議的存在,它們給人的印象大多是美麗惑人的,容易引人犯罪、墮落。事實上也是如此,妖汲取天地之氣修煉成精,受上天眷顧,大多美麗無匹,但因為妖始終是妖,不屬於人類,所以他們看起來也異於常人,隻要妖出現,就會讓人知道他們是妖。
米天師從承臺跳下來,朝看過來的左逸搖搖頭,然後往周圍看了看,看到安靜地坐在那裡的兩人,長腿一邁,便往那兒走去了。
其他人和妖見狀,暗暗朝他豎大姆指。
難道這廝沒感覺到此時奚展王渾身都散發一種很不爽的氣息麼?壓根兒不敢惹,也不敢靠近,沒想到這位無知者無畏,就這麼屁顛屁顛地湊上去了。
“嘿,奚老大,美女。”米天師走到他們面前,看了看,朝一隻妖招手,絲毫不懂客氣為何物地要來一張折疊小凳子,坐到他們面前,那笑眯眯的樣子,很容易感染人,讓人無法生起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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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繼續拿了一塊壽司投喂老婆。
可惜此時他老婆覺得對著位天師比對著一隻妖好多了。
“美女你不吃嗎?不吃就給我吃,我快要餓死了!”米天師笑呵呵地伸手要拿。
奚辭收回手,一雙濃麗的紫眸看著他。
米天師被他看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忍不住道:“奚老大,難道沒有人告訴你,你這樣的長相太有攻擊性了,十分拉仇恨麼?你看看你,看著人時,不用說話就一臉蔑視的樣子,隻要是正常人都會被氣到的。”
鬱齡聽到這話,飛快地瞄了身邊的妖一眼,頓時佩服米天師的觀察力,可不就是這樣麼?
想著,她又看了米天師一眼,見他神色沒什麼變化,心裡頓時惆悵了。
看來奚辭真的不是像蘇妲已一樣被妖附身,真的是一隻根正苗紅的妖……
奚辭原本是想將滿嘴胡說八道的米天師踢走的,但看到鬱齡因為他的話看了自己一眼,便矜持地坐著,決定還是由著他吧,等會兒他要是繼續胡說八道再將他踢走就行了。
米天師沒能吃到壽司,隻好從背包裡拿出一包壓縮餅幹,一邊填肚子一邊道:“奚老大,根據我們的預測,這裡應該就是修羅墓的中心地帶,這鬼墓的規模非常宏大,人類造不出來,也不知道陰間是如何造出來的,建造這裡的,可能是用一群修羅。”
他一臉感慨,作為天師,也時常因為任務原因進入一些帝王的陵墓,但那些根本比不上這個鬼墓的規模,單就這中心地帶,大到驚人,就不知道怎麼建出來的。
“不知道這裡是用來做什麼的,不會真的是一個比鬥場吧?那方鼎,我總覺得它不太正常,就是不知道是鼎中藏著什麼秘密……”
聽到他的話,鬱齡忍不住也看向承臺上的那大鼎,它的形狀類似司母辛方鼎,因周圍光線太暗的原因,隻能看到四個角中盤據著的修羅惡鬼,姿態各異,兇悍非常,看著就讓人身體發寒,非常不舒服。
米天師說了一通,見沒人開口,頓感無趣,他隱約感覺到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怪,眼睛一轉,便笑嘻嘻地問:“對了,美女,你們進來後去哪裡了?沒遇到什麼事吧?已經找到你媽媽的殘魂了麼?”
面對米天師,鬱齡輕松多了,點頭道:“已經找到了。”三言兩語就將進鬼墓後的事情大概交待完,忍不住問他,“你們是幾時來到這裡的?”
“比你快了個半個小時吧。”說到這裡,米天師就有些憂傷蛋疼地說,“我們進鬼墓後,是走一條階梯的,沒有守墓的鬼給我們指路,隻好自己摸索了。那鬼娃娃說的不錯,我們進了一道鬼門後,便是邁進生死路,生死不論,一個不小心就會將生死寄在那裡,非常兇險……”
從米天師的話中,鬱齡方才知道這些人自從進鬼墓後,經歷的兇險比他們多了,特別是生死路的考驗,就折進了兩個天師和三個妖,好不容易平安渡過生死路,接著又是一堆鬼墓的陷阱,一邊要躲陷阱一邊要躲鬼墓的特產——鬼屍,簡直不能再坑爹,比人墓還要危險,一群人差點沒累成狗。
一直這麼忙於逃命,其間還發生了尹昱棠背叛之事,還有那些一直潛伏在附近的天師在後頭也跟著進來,有兩個愚蠢的竟然為了路上的寶物,拖著他們掉到陷阱裡死了好些成員。直到現在,才終於摸到這邊來。
他們一路上雖然累得夠嗆,不過也細心地作了記錄,隱約能猜測這裡應該是鬼墓的中心,而且進到這裡後,就沒有鬼屍了,那些追著他們而來的鬼屍到附近後,好像對這裡有什麼忌憚一樣,直接跑了,倒是讓他們對此有了更多的猜測。
“我們都沒想到尹昱棠會是叛徒。”米天師有些感慨,雖然面上帶著笑,但此時心情卻是有些不好的,他笑了笑,不讓負面的情緒主宰自己,轉頭朝她笑道:“剛才我聽說是你救了婁情,還殺死了一隻鬼屍,美女你真厲害,可以出師了。”
鬱齡坦然地接受了他的稱贊,問道:“出去的路,你們找到了麼?”
“進來後就找不到了。”米天師聳聳肩膀,一點也不著急地說:“不過我們有這麼多人,總能出去的,美女你就放心吧,還有奚老大在呢。”
鬱齡看了他一眼,繼續接過奚辭遞來的壽司默默地啃著。
米天師瞅瞅她,然後朝奚辭擠了擠眼睛。
他們這些天師決定進鬼墓之前,便已經明白此行的兇險,說不定一個不慎,就會將命折在這裡。天師看多了生死,其實對生死抱著一種淡漠的態度,死亡不過是另一種生命的開始罷了,隻有抱著這樣的覺悟,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天師。
作為天師,他們此行的目的,一是探查鬼墓的真實情況,二是想辦法封印或摧毀它,不讓它越過陰陽界線,禍害人間。
他們的目的明顯和那些為了寶物而進來的妖不一樣,這也是人和妖之間的區別。
除此之外,尹昱棠那群人的目的卻是想要掌控這萬年一遇的鬼墓,想要利用鬼墓來獲得更多的好處。
米天師是個嘴巴停不住的,又轉頭和奚辭討論起來,討論的便是先前奚辭他們遇到的守石棺的幾個鬼面人。
“他們不是鬼屍,但也不是人,身上有腐爛的腥臭味。”奚辭說道,看向鬱齡的側臉,眸色沉了下,繼續道:“當時我受了傷,沒想到鬱齡被那鬼面人帶走,不過顯然他們好像並不想殺我們,加上鬱齡身上有風水印鑑和渡厄鈴的庇護,所以他們最後將鬱齡丟在那裡。”
想到那時候的兇險,他的神色又緊了緊。也是因為受到這個刺激,體內封禁的妖力終於忍不住釋放,對於妖來說,恢復妖的模樣,比人類的模樣更方便行事。
鬱齡馬上豎起耳朵。
米天師奇道:“真的?我們可沒有遇到這鬼面人,難道是陰間的修羅中的一種?”進門時那些守門的石像中就有戴鬼面具的,這種猜測也有幾分可能。想著,米天師看了看他,問道:“你傷著哪裡了?不會有什麼影響吧?”
想到奚辭幾個月前在荒墓裡受的傷,米天師挺擔心的,畢竟這鬼墓太過兇險,奚辭可是重要的戰鬥力,不能出事。
聽到這裡,鬱齡也終於抬頭看過去,隻是一對上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上的紫眸,還有那張昳麗到天地失色的臉上的妖紋,腦海裡清晰地浮現他沒有感情地吸自己血的模樣,又肝顫了,很淡定地將視線落到他脖子以下那些不能描寫的地方。
米天師見她關心地看著奚辭,心裡忍不住嗤嗤地笑著,雖然不知道這位大小姐是什麼時候知道奚辭是妖的,可她看起來挺平靜的樣子,應該是接受了,覺得先前果然是奚老大太過小心,這位大小姐既然從小能看到妖魔鬼怪,每次遇到事都能淡定地接受,自己老公是隻妖估計也沒事的。
妖雖然是非人類,但也不會輕易地傷害人類。
奚辭看著她,到嘴的話轉了轉,說道:“被刺了一槍,沒什麼。”
鬱齡聽得心中一緊,她可是看過那鬼面人拿的長槍的,被刺了一槍還叫沒事?怨不得他身上的衣服都換過了,原來是這樣。
“處理過了麼?”米天師問道,見那雙紫眸不悅地看著自己,頓時時白了,趕緊閉上嘴巴。
奚辭繼續投喂老婆,見她越吃越慢,飯盒裡還剩下兩個壽司,將它賞給米天師了。
鬱齡沒想到聽著他們說話,不知不覺地就被他投喂飽了,默默地在心裡撓了下牆,覺得自己真是太不爭氣了。憋了好一會兒,才道:“你的傷真的不要緊麼?”
奚辭盯著她,嘴裡說道:“沒事的,等出了鬼墓後再處理。”
鬱齡哦了一聲,手指動了下,心裡又有幾分糾結。
妖受傷和人類受傷有什麼區別麼?例如說,妖受傷後會很快就恢復之類的……
這時,奚辭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繼續當作不知道她的僵硬,往身邊攬了攬,說道:“要不先休息一下?有情況我再叫你,睡吧……”
她的精力向來比不得常人,忙了一個晚上早就累了,此時聞到那熟悉的味道,聽著他柔和清潤的聲音,下意識地就想要閉上眼睛。
然後她真的睡著了=口=!
第115章
睜開眼睛,迷迷糊糊間看到一張妖冶到極致的臉,鬱齡的反應是一拳呼了過去。
拳頭在距離那張臉的幾公分前,被一隻有力的大手包裹住了,緩緩地將她攥起的拳頭收攏到手掌心裡,一雙深紫色的眼睛仿佛籠罩著什麼,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仔細看去,卻又隻有一片平靜。
剛清醒,她的腦袋還有幾分懵懂,對於面前出現的這張一看就是非人類的臉,就算美得天地失色,可身體的本能已經作出反應來。
過了會兒,她才記起了睡前的事情,發現自己竟然就這麼大大咧咧地窩在他懷裡睡得昏天暗地,身體下意識地僵硬了幾分。心裡也有點兒懊惱,懊惱中又多了幾分小心翼翼,忍不住瞄著他的臉,想看看這張臉上有什麼情緒。
隻可惜,這張妖到極致的臉上隻有一片平靜,又因這臉生得太妖太美太有侵略性,即便隻是簡單的一個凝視,也給人一種傲然輕蔑的感覺,不敢與他對視。
就像米天師說的那樣,天生就是拉仇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