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說著,一邊盯著她,生怕她不能接受這種事情。
“所以從小到大,那些山裡的妖都垂涎我,恨不得吃了我麼?”鬱齡恍然大悟,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每次到山裡,總能鬧出大大小小的事件了。然後忍不住嘀咕一聲,“怎麼感覺就像唐僧肉一樣?”
“唐僧肉和你不一樣。”奚辭辯解道。
“怎麼不一樣法?”她問,不是一樣令那些妖覬覦麼?她可是記得那隻豬黑黑總想咬她一口的垂涎模樣。
奚辭又被她問得啞然無聲,覺得她的反應怎麼這麼怪呢?知道自己是妖蠱之身,她不應該先是害怕才對麼?怎麼這麼平靜地就接受了?
其實鬱齡能這麼平靜,是因為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也讓她見識到一個普通人根本沒法辦接觸的奇幻危險的世界,加上今晚見到已經去世二十年的外公,還有外公雖然沒有說出來,卻明顯對她那種深刻的愧疚,都讓她心有所感。
所以,現在聽到他說自己是什麼妖蠱之身後,她竟然一點也不奇怪,甚至很平靜地就接受了,連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
奚辭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正好這時,門外傳來聲音,應該是米天師回來了。
果然,他們出門,就見米天師穿過院子,對他們說道:“我已經通知異聞組,明天會有人過來將申濤帶走。”
奚辭聽了,有些冷淡地問:“沒有死?”
“還有一口氣,我用符鎮著他的魂,沒讓他離魂,接下來的事情丟給異聞組那邊就行了。”米天師無事一身輕地說,不過等他扭頭看到院子外那些坑坑窪窪的地面和被臼嬰的陰煞之氣破壞的植被,又有些鬱悶。
這些還得他出手恢復,免得明天烏莫村的人發現什麼異樣。
想著,米天師捏了幾張驅鬼符,將幾個鬼奴叫出來,開始勤勤懇懇地修復現場環境。
聽到申濤還吊著口氣,奚辭便不怎麼關心了。
鬱齡卻問道:“能從他那裡找到控制我外公的法器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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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會盡量的。”米天師保證道,“你放心,等回去後,我也會讓人幫忙尋找,如果有什麼消息,第一時間就通知你。”
鬱齡松了口氣,朝他說了聲謝謝。
米天師說了一聲不客氣,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地去監工了,雖然很想叫奚辭來幫忙恢復地上的植被,但也知道如果他敢在這裡開口,奚辭一定將他拍飛出去。
原本隻是查一個來村裡看風水的徐大師,沒想到最後會扯出這麼多事情,還牽扯出鬱齡的外公鬱天競,想想米天師就有點頭疼,還不知道回去怎麼和何組長那女人說呢,她可是非常重視申濤背後的勢力,也不知道能不能揪出點什麼來。
第59章
米天師苦逼地去監工了,鬱齡雖然有心想看看米天師要怎麼將現場復原,不過一看到那些鬼氣森森的鬼奴,就忍不住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決定這種事情,還是算了吧,她繼續當個安靜如雞的旁觀者。
被奚辭拉進房時,她突然想起什麼,盯著他已經用白繃帶包扎起來的手問道:“你的手怎麼樣了?要不要去醫院?”
先前戰鬥結束時,米天師去村長家繼續殂擊申濤,而她則幫奚辭處理手上的傷。
當時看到他整個手不僅皮開肉綻,甚至上面還有一種像是被什麼毒物灼傷的焦色痕跡,看起來猙獰恐怖,完全不復昔日那種剛鋼琴家的白晳秀颀、暖如美玉,眼睛都差點刺疼了。
後來用從奚辭家帶來的金瘡藥塗了一遍,也不知道效果怎麼樣,上次她被妖物襲擊時的抓傷,不過塗了幾天就好了,甚至連個疤痕都沒留下,可見它的效果是很好的。可是這次奚辭手上的傷太嚴重了,覆蓋了整個手,還有多處裂開的傷痕,鬱齡有點擔心是不是要去醫院才行。
“沒事的,其實並不疼。”他微笑著說。
鬱齡抬頭看他,嚴肅地說:“不用安慰我,傷成這樣怎麼可能不疼?”
奚辭也低頭看她,半晌眉宇微微蹙起,臉上露出些許克制的神色,溫潤的聲音有些低,“好吧,確實有點疼,不過還能忍受。”
果然,她聽到這話後,臉上露出了類似於心疼的神色,抿了抿嘴,轉身又去找米天師了。
奚辭跟在她身後,看著她的背影,臉上露出明顯愉悅的神色。
其實他確實不怎麼疼,鬼王槍上的煞氣陰冷可怖,殺傷力非常強大,隻要運轉幾次妖力就能袪除上面殘留的陰煞之氣,很快能痊愈。隻是……想到她前天在下山時說的那席話,他寧願辛苦一點,也絕對不要在現在恢復成妖的模樣將她嚇跑,任何一點會讓她起疑的跡象,他此時都不想透露。
聽清楚了鬱齡的問題,米天師目光詭異地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後,正用一種溫和到威脅的表情看著自己的奚辭,肝顫了下,忙道:“其實這種被鬼王的煞氣造成的傷,科學治療是沒用的,如果想要快點好,最好是用糯米來敷,用煮熟的糯米敷幾個小時,上面的焦黑痕跡就會消失,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鬱齡一聽,馬上拉著奚辭去廚房,然後翻箱倒櫃地找糯米。
被她按坐在一旁的奚辭見狀,微微笑了下,開口道:“糯米在第二個櫃子裡。”
鬱齡頓了下,轉頭看了他一眼,打開第二個櫃子,果然看到一小袋的糯米。
對於奚辭這個才來幾天的人比自己這個生活了很久的主人還要熟悉自家廚房裡的東西,鬱齡一點也不覺得羞恥,反正她不愛幹這些嘛,外婆也沒強迫過她,自然不會關心家裡的米缸放在哪裡了。
淘米下鍋後,在等待糯米熟的時間裡,鬱齡拖了一張小凳子坐在奚辭面前,先用淘米水給他泡手,米天師說糯米的淘米水先泡著也有一定的效果。
繃帶解開後,他手上的傷果然沒有什麼變化,鬱齡看了兩眼,忍不住又移開眼睛,總覺得再多看兩眼,她也覺得疼了,心裡一抽一抽的。
奚辭微笑著由她折騰,隻在她問疼不疼時,適時地擺出一副忍耐的模樣就行了,然後她就不會再問什麼,反而很緊張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等糯米煮熟時,外面的幾個鬼奴已經將現場恢復得差不多了,米天師又指揮它們去將田邊挖一些草皮回來鋪上,讓幾個鬼奴繼續勤懇勤懇地工作,就甩手走了。
經過廚房,看到奚辭像個優雅如玉的貴公子一樣微笑地坐在那兒,向來像個大小姐一樣讓人伺候的女人此時圍著他團團轉,那關懷備致的模樣,是個男人都要酥了。
米天師忍不住朝奚辭比了個大姆指的手勢,奚展王果然很牛,大小姐都被他圈養馴服了。
直到折騰到凌晨三點多,鬱齡才爬上床休息。
躺在床上,她克制住趴到奚辭懷裡睡的舉動,對他道:“我睡姿應該還算可以,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如果我不小心弄到你的傷,你記得叫醒我,一定不能忍著。”
奚辭溫和地應了一聲,眉眼彎彎,如燈下美人,越看越美。
鬱齡雖然看得很心動,不過天快亮了,實在是熬不住,和他說了一聲晚安,很快便呼吸平穩,漸漸地睡著了。
聽著她綿長的呼吸聲,奚辭無聲地笑了下,伸手直接將她摟到懷裡,在她下意識地伸爪子搭到他身上將他抱住時,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就這樣抱著她進入睡眠中。
天色大亮,鬱齡迷迷糊糊地醒來。
突然,她猛地睜眼,左右瞧了瞧,發現奚辭果然已經不在床上了,想也不想地掀開被子蹦下床,趿著室內拖鞋就開門出去。
屋外晴空萬裡,陽光明媚。
烏莫村依然山明水秀,滿山綠意,田間遠遠地傳來人們的吆喝和狗吠的聲音,一切顯得如此寧靜安然,歲月靜好。
外婆坐在廊下曬紅豆,布滿老人斑的手在粒粒圓潤的紅豆上撫過去,挑出一些壞掉的。看到她毛毛躁躁地滾出來,笑罵道:“你這小閨女,都多少點了還不起?現在睡傻了吧?”
鬱齡無意識地應了一聲,轉頭看了看,沒看到奚辭和米天師的身影,便問道:“阿婆,奚辭和米天師呢?”
“村長家來了客人,村長叫他們過去了。”外婆隨意地答道,對於村長家來人這事情,她老人家並不關心,反正總會有人來告訴她的。
鬱齡頓了下,很快便想起昨晚米天師說的話,說已經通知異聞組的人過來領申濤了。
申濤原本是個野路子出身的天師,家族早在半個世紀前就沒落了,沒有長輩專門教導天師術法,就算自己照著書摸索個十幾年,也不見得能比得上正統的天師,這就是有家族師門和野路子之間的區別。畢竟天師的術法是一種傳承,沒有傳承,任你是天才,也摸索不出什麼,也因為如此,使得天師們很講究出身。
昨晚的事情看來,申濤手段顯然比較酷烈,甚至還懂得那等邪惡的煉鬼之術,想必身後的支持他的勢力定然不簡單。
申濤原本如何鬱齡也不關心的,隻是昨晚見到被人為煉成鬼王的外公後,她心裡也不平靜起來,甚至恨不得異聞組的人趕緊將申濤背後的勢力扯出來,好弄清楚外公身上是怎麼回事。
她想救外公。
鬱齡想著,看向坐在廊下撿壞掉的紅豆丟掉的外婆,也不急著回房換衣服,窩坐在外婆身邊的一個小木樁上,說道:“阿婆,我昨晚夢到外公了。”
外婆驚訝地抬頭看她,然後笑道:“怎麼突然夢到他了?他現在是個老頭子了吧?”
“不是,外公和相片裡的一樣年輕帥氣,他還問我阿婆好不好呢。”鬱齡半真半假地說,看外婆開心的樣子,心裡又有種悶悶難受的感覺。
外婆聽了很高興,老人家向來相信夢,特別是夢到死去的親人時,覺得是他們特地回來看陽間的人。當下便說道,“我很久沒有夢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好不好,明天就殺隻雞供給他,免得他在下面都沒有肉吃……”
外婆絮絮叨叨地說著,模樣很高興。
鬱齡坐在一旁,聽著外婆的嘮叨,陽光漸漸地變得炙熱,曬得臉頰熱熱的,忍不住伸手擋在眉宇前。
外婆說了會兒,便將她趕回房去洗漱吃早餐。
她醒來時,已經快十點了,很快就要吃午飯了,不過仍是得吃一些墊墊肚子。
“說到你外公,我就想起他以前說過留給你的嫁妝,原本我都收得好好的,準備你哪天要結婚了,就讓你權叔他們送過去給你當壓箱底的嫁妝,哪知道你這小閨女都沒通知一聲,就拉著人去結婚了,膽子也特大。”說到這裡,外婆依然有氣。
聽到外婆的嘮叨,鬱齡先是悶不吭聲,最後才問,“外公真的有留給我嫁妝啊?”
“難不成還騙你?”外婆白了她一眼,決定等吃過午飯,就將房間裡那些原本留給外孫女的嫁妝整理出來,等哪天她回縣城,再讓他們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