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辭沒有說話。
鬱齡卻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不過依然不吭一聲,淡定地窩在他懷裡。
現在看來,她還是挺安全的。
雲修然又劈開了一些擋路的雜草,終於面前豁然開朗,出現一塊平地,周圍隻長生了一些高及大腿的雜草,前方的山壁間有一個裂縫,周圍生長著兩顆棗樹斜斜地生長著,擋住了那裂縫口。
雲修然用劍挑開擋在裂縫口的樹,一股陰氣撲面而來,他面不改色地側首避開了。
奚辭站在他身後三步的距離,見陰氣撲來,一手攬住懷裡的人,一手伸出,隨意地一揮,那陰氣便消散了。
周圍太黑,鬱齡看不到那陰氣,不過乍然陰冷的空氣,仍是讓她注意到了,不用說也知道那是什麼,繼續保持安靜如雞。
除了安靜如雞,她這個普通人好像也幹不了什麼,還是別惹麻煩了。
雲修然將周圍的樹都清理了,露出一個類似洞口的東西。
這便是那隻陰鬼棲息的陰穴。
陰穴聚陰,滋生厲鬼,一旦成氣候,厲鬼出世是必然之事。
雲修然看了看四周,嘆了口氣,冰冷的聲音多了幾分喟嘆,“這陰穴沒有百年時間無法形成,想必當初送葬的人為先人選墓地時,原是選了一個風水寶地,讓先人死後為安的,可惜應該有不孝子弟壞了它的風水,甚至將上好的風水寶地變成了一塊聚陰兇地,方才令葬在此中的屍骸經由陰氣滋養,化作厲鬼出世。”
鬱齡聽得一知半解,對於風水這塊,她壓根兒就沒接觸過,不過聽起來好像也能明白幾分。
奚辭則是完全漠不關心,甚至根本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周圍太黑暗,一時間鬱齡也沒有看清楚他臉上那種涼薄的神色,和他俊秀雅致的面容截然不相符。
雲修然也隻是喟嘆一聲,接著便託著引魂燈進入陰穴。
Advertisement
奚辭抱著鬱齡跟在其後。
進入陰穴後,果然感覺到一股徹骨的寒意,要不是奚辭還抱著她,她幾乎要凍得渾身顫抖了。奚辭身上溫暖的氣息暖暖地包圍著她,驅散了周圍的寒意,讓她才沒有那麼難受。
雲修然燃起一張黃符,黃符飄到半空中,緩緩飄行,暖黃色的火光驅散了四周的陰寒。
鬱齡發現,黃符確實是在驅散這洞裡的寒氣,或者稱之為陰氣比較合適。
黃符的光線並不明亮,卻能讓她大概看清楚這山洞的模樣,看著不過是十來米深、五米寬左右,地上非常泥濘潮湿,四周的山壁布滿了湿漉漉的水漬,如果不看最裡面擺著的那口被腐蝕得破破爛爛的棺材,這幾乎就是個挺平常的山洞。
是的,最裡面擺著一口破爛的棺材,這才是要人命的。
那口棺材上的漆已經脫了,棺材板看起來破破爛爛的,給人的感覺就是在土裡埋了很久,飽受歲月侵蝕。事實上,要不是這棺木的材質比較好,隻怕過了百年,這棺材根本不復存在了。當然,也是這口棺材保持得這麼好,才能讓棺材中的屍骸在陰氣經年不斷的滋潤下,方才化為厲鬼。
雲修然走到棺材前看了看,對奚辭道,“我現在要焚燒這具棺材和棺材裡的屍骸,厲鬼感覺到屍骨被焚毀時會趕回來,到時候就要麻煩你了。”
奚辭將鬱齡放下,漠然地點頭,說道:“我會幫你看火。”
鬱齡:=口=!為毛她覺得奚辭這話不太對?
雲修然卻好像對他的答案並沒有覺得不對,開始布置起來。
接著,鬱齡有幸能看到天師的手段,他先是將系著銅錢的紅線圍著山洞繞了一周,然後在山洞口灑了一層糯米,接著在四周貼上黃符,最後拿出一個瓶子,打開瓶口時,一股刺鼻的味道彌漫開來,雲修然將那瓶子裡的液體倒在棺材上。
花了大概半小時,雲修然終於布置好了,他看向奚辭。
奚辭從隨身攜帶的挎包裡拿出兩支香,輕晃了下,香便燃了,然後將它插在洞口處。嫋嫋的煙霧騰升,不一會兒,空氣中便飄蕩著一股似檀非檀、似花非花的味道,混合著一種清雅安寧的味道,倒不算太難聞。
“安魂香。”雲修然一眼便認出這是上好的安魂香,有驅鬼逐妖、混淆自然之力的功效,在市面上非常難尋,就連雲家,每年也不過隻得那麼百來支罷了。
奚辭沒有說話,點好香後,便對他道:“可以了。”
雲修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直到時辰差不多,開始引火焚棺。
火轟的一下便燃了,整個棺材瞬間被火舌吞沒。而且非常神奇的是,那火在焚燒棺材時,縱使火勢衝天,但是山洞裡的人並不感覺到悶熱或呼吸不順,仿佛火勢被控制在那方寸之地,被什麼東西無形地隔開。
這和先前雲修然在棺材周圍布下的符有關。
鬱齡再一次見識到玄門的神奇,對於天師這種捉鬼降妖驅魔的群體,越發的心生敬仰,感覺自己的人生安全,就系在這群能捉鬼的天師身上了。
棺材燃燒了一會兒時,雲修然的神色一凜,說道:“來了!”
什麼來了?
自然是厲鬼來了。
鬱齡下意識地捉住身邊奚辭的手臂,緊張地看著山洞門口。
很快地,便感覺一陣陰風從洞口狂嘯而來,接著是一道悽厲的慘叫聲由遠及近,在這黑暗的寂靜深山中,尤其碜人,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鬱齡的腦袋空白了下,僵硬地倚到奚辭身邊,被他環住身體都沒有感覺,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洞口。明知道自己這行為挺犯賤的,可是就是管不住眼睛腫麼辦?
隨著陰風狂舞,山洞裡貼著的黃符仿佛要脫離控制飛出去一般,那棺材上燃燒的火舌也搖曳不休,時弱時旺,仿佛不再受控制。終於,一道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朝著山洞一步一步地走來。
烈烈的火光中,鬱齡看到那拖著僵硬的步伐走進來的……鬼。
隻看一眼,她再次被嚇得不要不要的,整個人都不好了。
大概是因為現在山洞裡不僅有引魂燈,還有燃燒的符紙,更有一具正在焚燒的棺材,火光中,整個山洞纖毫畢現,因此也讓她看清楚從洞口走來的鬼,而且是被一股翻騰著的緋紅色的鬼氣挾裹著進來的鬼。
神話故事裡,仙人臨世時,騰雲駕霧,仙樂飄飄,如夢似幻。
而這隻鬼出現時,那是鬼氣翻騰,如魔似妖,簡直不能更可怕了。那翻騰的鬼氣不是想象中的黑色,而是一種非常凌厲的緋紅色,給人的感覺仿佛沾上一點就要窒息一般,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感覺到它實在不好惹。
接著,更可怕的一幕出現了,一張臉在翻騰的鬼氣中出現,仔細一看,竟然是吳朋玲的臉!
此時吳朋玲看起來根本不像個人,並非是說她身上纏繞著的那些鬼氣,而是此時她的模樣,眼睛是一種渾濁的血紅色,嘴唇紅得似要滴血一般,頭發在陰風中張牙舞爪地飛舞著,就算身上沒有翻騰的鬼氣,此時她看起來也十足地像個鬼。
鬱齡整個人都不好了。
雖然她對現在的情況不太明白,但從吳朋玲的狀態來看,也知道她此時已經不是吳朋玲,而是真的被那隻厲鬼主宰了身體。
大概是厲鬼還不能完全控制吳朋玲的身體,所以走路的樣子十分僵硬,有點僵屍的感覺。然而她的速度卻非常快,走進山洞後,當看清楚山洞裡的情況時,她的一雙紅眸頓時鮮豔的得仿佛要淌血淚一般。
“你……們……竟然……敢……毀我……屍骸……”吳朋玲的嘴一開一合,聲音仿佛從肺腑中吶喊出來的一般,雖然斷斷續續的,給人的感覺卻不是結巴,反而因為那種陰寒的顫意,聽在耳裡十分不舒服。
然而,不管是雲修然和奚辭,神色都未變,冷眼看著走進來的厲鬼。
“啊啊啊——你們快來救我啊——我要死了——哪個好心人快來救命啊————”
一道更悽厲的聲音帶著破音叫著,鬱齡這才看清楚了那翻騰的鬼氣中還有一個胖子,而且是被人五花大綁拖進來的胖子,因為先前洞口的鬼氣太濃,一時間倒是沒有看清楚他竟然被吳朋玲拖著進來。
鬱齡馬上想起,剛才聽到的慘叫聲,其實是這人發出來的吧?隻是沒想到他這麼倒霉,這麼得吳朋玲的關照,吳朋玲走時都要拖上他。
此時她哪裡不明白先前在回山莊時一連串的事情應該是厲鬼指示吳朋玲幹的,那些突然跑出來作亂的妖物,不必說也是厲鬼控制什麼東西引出來的,以此來嚇唬眾人,吳朋玲才好趁機脫身。
此時許副導渾身湿漉漉的,一臉痛哭流涕,眼巴巴地看著在場的人救命。
看他還能如此有生氣地叫救命,顯然生命力還算不錯,所以一時間不管是雲修然還是奚辭都沒有理他。
地上突然發出滋滋的聲響,灑在洞口的糯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了,被厲鬼身上的鬼氣汙染,瞬間變成一堆焦黑的糯米,散發腐爛的味道。
雲修然臉色沉了沉,糯米一向能起識別鬼跡的東西,鬼一旦沾上糯米,便無可遁形。不過這隻厲鬼是附身在人身上,並不需要迫使厲鬼現形,隻起了一點辯識的作用,糯米在鬼氣中瞬間變黑,由此可見這隻厲鬼的實力,比較難纏。
種種想法一閃而過,雲修然在厲鬼進來時,雙手一合,翻手而起時,一條紅繩朝厲鬼招呼而去,在半空中化為一個密集的蛛網,網的另一頭抓在雲修然手中,幻化出一道道紅光,往厲鬼身上罩去。
厲鬼眼中紅光大熾,一把扛起拖著的許副導。
不得不說,厲鬼此時用吳朋玲的身體做出這種動作來非常地搞笑,那畫風仿佛從一個纖纖弱質的美女一秒變成女金剛一樣,扛起一個胖子絲毫不費力。而可憐的許副導被這麼一舉起來時,就成了厲鬼的盾牌,幫它擋住了那飛來的紅繩網。
紅繩網捆住了許副導,接著被厲鬼趁機砸向正在燃燒著的棺材。
雲修然不想傷人的性命,隻得一抖手中的紅繩,接著將被捆著的許副導甩到一旁,避開了正在燃燒的棺材,使得許副導整個人砸到地上,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
厲鬼趁機撲上前,身上的鬼氣洶湧而出,朝燃燒的棺材而去。
那緋紅色的鬼氣一沾到棺材的火時,竟然會吞噬火,不過每吞噬一口,它的顏色就弱了幾分,顯然鬼氣雖然能滅火,卻也會消耗它的能量。
奚辭既然答應幫看火,自然不允許厲鬼趁機滅了火,他幾步上前,抓起一根剛才進山洞時順手折的棗樹枝,朝厲鬼掃去,竟然將厲鬼逼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