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定住那東西了,應該是妖物,是一種非常狡猾的妖物,奚辭,這次得要你幫忙了,價格好商量。”米天師一邊擺弄手中的羅盤,飛快地說道。
比起米天師的風風火火,奚辭顯得很從容淡然,他的步子邁得並不大,但是卻能穩穩地跟在疾走的米天師身邊,顯得從容不迫、闲適淡然。
走廊的光線有點暗,明明外面豔陽如熾,窗戶大開,陽光卻仿佛滲不進來,長長的走道中光線變得斑駁昏暗,兩道身影倒映在地面上,同樣駁雜不堪。
米天師終於調整好羅盤定位住潛伏在這間醫院的妖物,轉頭正欲詢問身邊的男人有什麼發現時,眼睛卻瞥見了那人在斑駁的光線中俊秀的五官慢慢地變得妖豔而秀色,一雙原本清潤如墨玉的眼睛勾魂一般上挑,眼尾盈溢著淺淡如霧的妖氣。
“臥槽!你冷靜一點!”米天師大驚失色,肝顫地叫道:“千萬別讓你的妖力驚動了那個妖物,我好不容易捕捉到它的蹤跡,可不想真的要躺在醫院裡割除一段闌尾。”
奚辭伸手按住一邊眼睛,聲音依然很柔和好聽,“你放心,我隻是有點兒興奮罷了。”
米天師納悶地問,“有什麼好興奮的?難道是剛才和美女一起聊天太興奮了?得了吧,那美女雖然漂亮,但還沒你自己好看呢,你看自己就夠了。”
奚辭沒說話,用力按住眼睛。
第8章
午餐是在一家私房菜館裡解決的。
外婆有些不習慣。
外婆娘家是地主,出生時就是個地主千金,吃穿不愁。可惜命不好,生在那個戰亂的年代,縱使貌美如花、知書達理,最後卻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幸好被年輕時的鬱老爺子救了,後來嫁給了鬱老爺子,之後便是嫁雞隨雞,跟著丈夫來到烏莫村這個閉塞的小山村落居,雖然過得清苦,卻也是衣食無憂,不用擔驚受怕。
外婆大半輩子都待在山村裡,外面已經過了半個世紀,世界幾翻變化,每次進城,都讓她老人家生起一種世界變化太快、她已經認不出這世界的感概來。她幾次來大城市都是因為女兒和老伴,留給她的記憶大多是痛多於喜,來去匆匆,很少在城裡逗留,也不太習慣在這種高擋的菜館吃東西,不過隻要看到謙遜地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她老人家挺直了背脊,擺出一副十分坦蕩硬氣的模樣。
雖說沒有頤指氣使,但是老人家這副不屑中又帶著點刻薄的模樣,還真是挺拉仇恨,刺激人的神經,也讓中年男人心裡有些無奈。
這中年男人姓龐,是江氏在y市的分公司經理,也是江禹城手下的一大得力幹將,早在鬱齡回老家時,江禹城便發話過來,讓龐經理多照顧祖孫倆。
龐經理知道自家老板最寵愛的千金回來了,自然是要多注意的。他早年跟著江禹城在商場上拼殺,作為江禹城的心腹,也知道江禹城和前妻鬱敏敏之間的事情,知道在江禹城心中,隻怕整個江氏都沒有江鬱齡一個手指頭重要,所以對鬱老太太也多有包容,就算老太太擺臉色,也要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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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雖在鄉下生活了大半輩子,卻也是個知書達理的,不會像那些鄉下人一樣稍不如意就出口成髒,否則也沒法養出鬱敏敏那樣兼具美貌與才氣的奇女子,讓江禹城為她神魂顛倒,不顧家人反對娶了她。所以就算老太太因為江禹城而遷怒與他相關的人,最多隻是擺個臉色,沒有說什麼。
鬱齡點了一些清淡易克化的食物,將菜單交給服務員後,便對龐經理道:“龐叔叔辛苦了,一起坐下來吃個飯吧。”
龐經理笑了笑,也不推辭,坐了下來。
外婆又哼了一聲。
鬱齡朝外婆笑了笑,對龐經理道:“龐叔叔,我外婆的身體不好,這次我也不知道在村裡住多久,這段時間還要勞煩龐叔叔多照顧了。”
龐經理自然笑著應了。
在菜上來之前,鬱齡又和龐經理聊了會兒,知道龐經理是兩年前調過來的,相當於來這兒養老了,而且讓她驚訝的是,龐經理原來是y市人,曾經和鬱敏敏還是高中校友。
聽到這裡,外婆的臉色好了許多。
龐經理慣會察顏觀色,跟著說道:“鬱學姐比我大兩屆,當年她可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學生會的會長,我入學那年,還是她親自接待的……”
等服務員將菜端上來後,外婆已經對龐經理摒棄成見——其實這成見主要來自於江禹城,外婆對和江禹城有關的人事都挺嫌棄的。外婆和他熱絡地聊了起來,聊的都是鬱敏敏上學時候的事情。
鬱齡坐在一旁給外婆盛湯布菜,安靜地聽著。
吃過午飯後,龐經理便去給兩人安排住處,原本是想安排她們到別墅住的,鬱齡拒絕了,隻讓他在酒店開個房就好。她帶外婆去酒店休息一下,下午打算去商場給外婆買些衣服首飾用品之類的。
難得來一次市裡,鬱齡並不打算當天就回去,這太趕了,讓老人家身體吃不消,索性便住個幾天,帶外婆在城裡玩。
下午,所有的檢查都出來了,龐經理親自拿著醫院的檢查報告到酒店,和鬱齡說明檢查的結果。
檢查結果也和以前在縣城裡醫院檢查的沒什麼區別,都是一些老人病,其中最要注意的便是老年人特有的高血脂等,平時頭暈是老年人常見的症狀,平時的飲食多注意一些就行。
聽完龐經理的話,外婆就嚷嚷起來,“我就說我沒事吧,人吃五谷雜糧,老了哪能沒有點毛病的?你也別亂操心了,我好著呢。”
鬱齡沒說什麼,收起檢查報告,再次感謝了龐經理的照顧。
知道她們祖孫倆要在市裡停留幾天,龐經理很體貼地叫了個司機來接送她們,要不是鬱齡陪外婆住在村裡,沒法開車進村,龐經理都要送輛車過去給她代步了。
直到來到y市最大的商場後,外婆說道:“這位龐經理不錯,對你照顧得極為周到,還是敏敏高中時的校友,聽說家庭和睦,沒染上江禹城的壞毛病。”
鬱齡忍不住想笑,想必最後才是外婆的心理話吧。她笑道:“阿婆,其實爸爸對我挺好的,我自己不想住在江家罷了。”
“不住才好,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有什麼好的?還有一個討厭的倔老頭和不近人情的老太太,敏敏那麼開朗活潑的人,還不是被他們逼得差點神經衰弱?都是一群神經病。”
“外婆你竟然懂得神經病這詞?”鬱齡吃驚道。
“我天天看電視,怎麼不懂?”外婆白了她一眼。
鬱齡笑呵呵地挽著她,走向商場的一些品牌專櫃,開始買買買。
等她們從商場出來,除了讓送到酒店的東西,手裡也提了幾個袋子,外婆又嘮叨著浪費之類的,鬱齡當作沒聽到,四處張望了下,正想找個地方帶外婆去歇一歇腳時,突然看到不遠處經過的兩個男人。
“哎喲,那不是阿辭和他那個要動手術的朋友麼?”外婆的眼睛非常利,瞬間就發現那兩人了。
那邊並肩行走在人群中的兩個男人,一個低頭看著手機念念有詞,一個漫不經心地看著周圍,目光瞬間落到了隔著幾十米遠的祖孫二人身上,長腿一邁,便朝她們走來。
“哎,奚老大,你去哪裡……”
米天師正在算著今天除妖得到的酬勞,沒想到抬頭就見奚辭走了,趕緊追上去,拔開商場前的層層人群,便看到上午醫院裡的那對祖孫二人。米天師的目光瞬間便落到那位扶著老太太的美女身上。
她的身材高挑修長,五官精致,眉宇開闊,天生福運之相,唇色偏淺,稍有不足,不過勝在皮膚白晳,氣質端方知性,是個萬裡挑一的美人,就是那雙眼睛黑漆漆的沒有什麼感情波動,讓不小心與她對視的人心裡壓力有點兒重。
不過等再仔細看時,米天師很快發現這位美女的面相又有點不對。
運中帶煞,妖蠱之身,短壽之相。
米天師頓時默了。
他的目光又轉到已經溫和腼腆地和那位老太太說話的奚辭身上,不由打了個哆嗦。
米天師慢吞吞地走過來,正想和老太太打聲招呼,那老太太已經驚奇地叫道:“哎喲,小伙子你今天不是要動手術麼?怎麼就出院了?身體好了?”
米天師這才想起自己潛進醫院用的借口,頓時幹笑道:“突然又好了,闌尾炎這種小病,其實也不需要真的動手術,輕度的,吃點藥就行。”
外婆見他臉上紅光滿面——剛除了作亂的妖物拿到酬勞以致於太興奮了而紅的,便點點頭,笑道:“你們這是要來逛商場?要買些什麼啊?這裡的東西可真是貴,還不如回縣城買實在一些,質量都差不多,價格卻貴得嚇人。”
外婆純粹就是節儉了一輩子的老人家特有的嘮叨,她的嗓門大,這話聽在那些進出商場的行人耳裡不免有點兒瞧不起這鄉下老太太,紛紛投來異樣的視線。鬱齡站在外婆身邊,面上卻十分坦然,鎮定自若。
這美女的氣性真好,活得坦蕩。
米天師感慨了一聲,就是命格清奇,果然不是什麼普通人啊。
第9章
在一個大城市中,一天能巧遇到兩次,也算是一種緣份吧。
外婆十分高興,老人家對年輕人都有一種包容的心態,特別是遇到合眼緣的年輕人時,那真是高興得沒話說。而奚辭因為救過外婆,加上本身長相好、氣質好、脾氣好,更是很合外婆眼緣,仿佛一見到他就高興似的。
鬱齡看了看,突然開口道:“兩位如果沒有什麼緊要的事,不如賞個臉一起去那邊的咖啡館裡坐坐吧,我阿婆累了。”
這話說得真是直白,不過話都說到這了,隻要不是太過沒人品的人,都不會拒絕的。
奚辭微笑著答應了,米天師想說點什麼,但一對上奚辭的眼睛,隻好擺出一副現在沒事的樣子,跟著去了。
咖啡館裡的布置很清新雅致,裡面的人不多,畢竟今天並不是休息日,咖啡館裡開放冷氣,坐在這裡點一杯咖啡,悠闲地渡過一個下午,是一件十分愜意的事情。
三個年輕人都點了咖啡,外婆面前隻有一杯檸檬水。
外婆詢問了米天師的闌尾炎情況,知道他剛從醫院出來,便道:“你們年輕人可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別仗著自己年輕就不注意,如果真的要動手術,就趕緊動了,省得以後又出個什麼事。”
米天師尷尬地笑了下,在桌子底下用手指輕輕地戳了下奚辭,可惜奚辭面上帶著禮貌性的笑容,一副清純的大男孩的樣子,仿佛不知道他的意思,繼續老神在在地坐著,傾聽外婆說話。
米天師不知道奚辭是什麼意思,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但看他如此耐心地和這位鄉下老太太闲話家常,以為這老太太是什麼特別的人物,才會惹得他的行為失常,忍不住看了看老太太的面相。嗯,孤寡之相,中年喪夫喪女,晚年倒是安泰,是個長壽之人,隻是今年似乎流年不利,印堂發黑,隻怕近期有個劫難,隻要難平安渡過了,便能長命百歲,死後善終。
除了這些外,這就是一個平平常常的鄉下老太太,沒什麼出奇的啊。
米天師向來不耐煩應付這樣的老太太,因為這些老太太特別地能說,往往讓人招架不住,偏偏奚辭行為反常,又想弄個明白,隻得耐下心來,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到對面的美女身上,卻不想被人家美女輕飄飄地看了一眼過來,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加上妖蠱之身,看得他心肝都發顫。
“米先生的名字是家人取的麼?”鬱齡突然問道,抿著嘴,一副很正經嚴肅的樣子。
米天師眨了下眼睛,意識到對方問的是自己,而奚辭也睇了一眼過來,看得他莫名地頭皮發麻,聳聳肩膀道:“是家父取的,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