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齡猜測那個送快遞的小哥一定是個長相不錯的年輕人,不然也不會讓官香這種大大咧咧性子的女孩子臉紅,秉著感激的心,不由詢問了幾句那位快遞小哥的事,可惜鬱官香知道的並不多,顯然這位快遞小哥是個新人。
和鬱官香聊了會兒,鬱齡大概已經知道村子裡的一些情況了,也知道鬱官香最近恰好結束了一個工作,被心疼女兒的權嬸硬是叫回家裡休息一段日子,等她談了對象再放她出去。
將歪倒的籬笆都重新扶正穩固後,鬱齡請她喝茶。
茶是外婆一大早煮好的涼茶。
鬱官香喝了半杯涼茶,便拎起擱放在籬笆外的竹簍背上,說道:“鬱齡姐,我要上山去採些草藥,你一起去麼?前陣子山裡時常下雨,有很多好吃的菌菇呢。”
鬱齡想起昨晚做的夢,肝顫了下,搖頭拒絕了。
等鬱官香走後,鬱齡和坐在廊下納鞋墊的外婆說一聲,便拎起幾袋營養品去探望村子裡的老人。雖然她一年到頭在村裡的時間不多,但是每次回來後都將禮數做足,也因為如此,村子裡的老人都喜歡她。
鬱齡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希望自己不在村子時,這些村人能幫她多照顧外婆,外婆有什麼需要可以搭把手,所以她很注重這些禮數,隻要對外婆好的,她都不吝嗇去孝順。
轉了一圈回來,已經到午時了。
外婆已經做好了午飯,遠遠地便拖著聲音叫著“阿齡哎,回家吃飯了~~~”,見她回來,外婆趕她去水井邊打水上來洗手,中氣十足的聲音,就和她記憶裡一樣。
隻是端起碗,看到外婆臉上黑橘子皮一樣的蒼老的皮膚,她心裡又難受起來,說道:“阿婆,我今天和二太爺說好了,明天搭他家的驢車出去,然後坐車去市裡醫院檢查身體,我已經和醫院預約好了,隻要一到那裡,就能直接去檢查,不費什麼時間的。”
外婆的動作頓了頓,她並不喜歡醫院,因為她生命中兩個最重要的人都是在醫院裡永遠閉上眼睛,先是老伴,然後是女兒,這讓她對醫院很是抗拒,這次暈倒被送去醫院,她也隻是待了兩天就硬是吵著要回村了。
鬱齡知道外婆的心結,隻得抹下臉皮,厚顏同無恥地撒嬌賣痴,直到吃完午飯後,外婆終於同意了,鬱齡也高興地笑起來。
“我家阿齡真好看。”外婆一邊洗碗收拾桌子,一邊笑盈盈地問:“阿齡有看得上眼的對象麼?你今年也二十三了,再不找個男朋友,可要老了嘍。”
外婆是老一輩的人,在那個年代,女人十六七歲就結婚了,思想已經定型,覺得女人超過二十歲沒對象,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當然,時代不同,外婆的思想也沒有那麼頑固不化,卻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在她老人家眼裡,女人的年齡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結不結婚先另說,有沒有找對象的心思才是重要的,隻要找了對象,離結婚還遠麼?
準確地說,這算是一種未雨綢繆的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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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
“怎麼不急?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江家那邊的意思,他們家的小閨女是不值錢的,都是拿來聯姻的東西,可沒有什麼婚姻自由,比我那年代還不如。那江老頭特別地倔,當年你爸爸之所以會和你媽媽離婚,也是他給鬧的,年紀一大把了,也好意思去插手年輕人的婚事,比我這個沒讀過多少書的鄉下老太婆都不如,你總歸是江家的骨肉,就算不回去也抹不了這血緣關系,指不定哪天那江老頭就將主意打到你身上……”
“不會的,還有爸爸。”鬱齡道。
“別和我說他,他現在長本事有什麼用?如果他當年有點本事,敏敏也不會挺著個大肚子就和他離婚了!害得你出生就沒爸爸。阿齡啊,阿婆和你說……”
鬱齡默默地聽著外婆嘮叨,也不去插嘴,反正老人家說累了,自會閉上嘴巴。
不過鬱齡還沒等外婆閉上嘴,就聽到一陣喧哗聲,抬頭望去,恰好看到不遠處的山道上陸續有人下來,那些人一邊吆喝一邊走著,吸引了很多在田裡忙活的人,等他們近面前了,鬱齡才知道今天上山的人遇到野豬了。
第6章
沒有被人類過度開發的大山裡有野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隻是野豬兇悍,不僅會糟蹋莊稼,還會傷人,所以每當發現野豬時,村裡的人就會齊集起來上山捉野豬。
鬱齡原本隻是站在自家門口看一下熱鬧的,不過等鬱官香也從山裡回來後,直接跑過來叫她一起去看村民捕捉野豬。
外婆正在晾曬黃豆,聽後就說:“去吧,不過別湊得太近,小心被野豬傷著了。”
鬱齡:“……”
可能是在城市裡生活久了,想起小時候在村子裡生活時遇到的趣事,鬱齡一個鬼迷心竅,竟然答應了和鬱官香一起跟著村人上山,直到走在彎曲不平的山路中,她還有點懵,心裡有點兒糾結。
他們遠遠地綴在大部隊的後頭,和她們一起的還有很多闲不住的熊孩子,大的七八歲,小的三四歲,聽說要上山捉野豬,個個都興奮得像打了雞血,大人們不讓跟著,就遠遠地跟在後頭,時不時地拽一朵花,或掰一截樹枝,或摘個野果吃,歡聲笑語灑了一路,根本沒有一點危機意識。
烏莫村的村民都是靠山吃飯,在大山裡行走就像他們家的後花園一樣自在,像這種捕捉野豬的事情,根本沒什麼危險,熊孩子們跟著去的話,很多大人都是睜隻眼閉隻眼地由著他們去鬧騰。
不過熊孩子們今天幹得最多的是拿眼睛偷偷瞄著鬱齡,或者是時不時地跑到她面前刷存在感,見她偶爾看向某一處,就會很熱心地和她介紹那是哪裡,生長著什麼東西,經常有哪種動物棲息之類的。
山裡的孩子們雖然沒什麼見識,但卻有相同的審美觀,漂亮的人到哪裡都受人待見,加上鬱齡回來的時間少,這群小一輩的孩子們見面少,個個都對她好奇者緊,湊過來偷看。
“都走開!都走開!別擋著路。”鬱官香將這群皮實的熊孩子們驅走,笑罵道:“鬱齡姐可是在山裡長大的,比你們這群小屁股懂得多,不用你們來獻殷勤。”
小家伙們朝鬱官香扮了個鬼臉,一哄而散地跑了。
跟著進山的人,周圍的環境也漸漸地變了,樹木雜草變得濃密。
不久後,前面傳來了呼喝的聲音,就有人叫道:“他們找到野豬啦。”
頑皮大膽的熊孩子們早就趁機蹿上前,連鬱官香也不例外,漸漸地,就留下鬱齡一個人在後頭跟著。
鬱齡冷靜地看了一眼周圍環境,抬頭望去,就見密林裡,一哄上前的孩子們被留在後頭的長輩們攔住了。長輩們也知道熊孩子們是關不住的,一定會偷偷摸著跟過來,所以留了人在後頭看著,省得他們湊得太近被野豬傷著。
很快地,寂靜的山林熱鬧起來,有村民的吆喝聲,野豬的叫聲,還有小孩子嘰嘰喳喳的叫聲。
鬱齡正要往前時,突然聽到一陣沙沙聲,轉頭看去,隻見左側近一人高的雜草叢簇動得厲害,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還沒反應過來,一個黑色的豬腦袋從草叢中扎了出來。
一人一豬四目相對。
這是一頭非常健壯的野豬,膘肥體壯,身上濃密的毛皮烏黑油亮,一看就不好惹,和那邊村民們正在捕捉的野豬完全就不是一個類型,顯得更兇殘可怕,一股兇獸的野性撲面而來。
野豬一雙黑豆眼盯著她,然後豬嘴咧了咧,口水滴了下來,發出一陣低沉的“哼哧哼哧”聲音,豬蹄子一撅,以一種奮勇之勢就朝著她衝過來。
鬱齡腦袋有片刻的空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這頭野豬看她的眼神頗有深意,興奮中透著一股垂涎。
遠處發現竟然有一頭漏網之豬的鬱官香尖叫起來:“鬱齡姐,快跑!”
鬱齡的反應能力不錯,雖然腦子一片空白,但本能已經做出反應,轉身就跑,看起來還頗為淡定,沒有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樣,遇到這種事情不是尖叫就是腿軟得跑不動,反而跑得飛快。
野豬見她跑了,更興奮了,撒丫子哼哧哼哧地追著。
後頭的村民也拿著工具追上來。
鬱齡慌不擇路,也不知道跑到哪裡了,直到身後的腥風撲來,身體不由自主地被撞飛出去。
她以為自己會摔得很慘,等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摔到一叢濃密的灌木叢中,那灌木叢頗有彈性,就像一張草木編織的墊子,摔在上面壓根兒沒有事。耳邊聽到了悽厲的豬叫聲,轉頭看去,卻見那頭先前威風凜凜的野豬此時陷在一群藤蔓中,它的四條肥壯豬腿被藤蔓束縛住,藤蔓上生長著尖銳的木刺,生生刺進野豬的皮肉中。
野豬痛得嗷嗷叫,身體拼命地掙扎著。
鬱齡翻身坐起,沉著臉看那頭野豬。
野豬一邊嗷嗷叫,一邊朝她露出可憐巴巴的眼神,眼裡甚至滴下淚。
鬱齡:“……”
鬱齡深吸了口氣,轉頭看了看,從草叢間拾起一塊石頭,朝那野豬的腦袋砸了過去。野豬皮粗肉厚,雖然被砸得叫了一聲,卻沒有流血,反而掙扎掙扎著,終於掙開了束縛的藤蔓,撅著豬屁股轉身鑽進樹叢中,飛快地逃了。
等村民呼喝著衝過來,那被壓得東倒西歪的野草上除了一點野豬留下的血漬和黑毛,什麼都沒有。
“野豬呢?”
“那畜生哪裡去了?”
“阿齡沒事吧?”
鬱官香跑過來扶她,上下打量,一臉關心。
鬱齡摸了摸手腕上被樹枝擦破皮的地方,搖了搖頭,說道:“它走了。”
村民們見她沒什麼事,便讓幾個人過去查看野豬的行蹤,其他人則回先前的地方去處理那頭已經捉住的野豬,權叔拎著頑皮的大孫子,一邊走一邊對鬱齡道:“嘿,今天真是邪門了,也不知道那大家伙是從哪裡來的,可能是從鬼子嶺那翻過來的,我們這邊的山頭可養不出這麼肥壯的大家伙。”
聽到鬼子嶺這名字,周圍的孩子們都露出敬畏的神色。
烏莫村雖然位於深山老林中,但是所處的位置並不深入,而村民活動的山頭也是指定的,絕對不會過界,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據說如果過了界,會惹怒山神遭到天罰之類的,村民們都很用心地恪守著這規矩。
因為常年在這一帶活動,早已經摸清楚了周圍的環境,什麼地頭有什麼東西也一清二楚,隻要有什麼大家伙越境過來,村民們也能很快知道。
鬼子嶺距離烏莫村村民活動的山頭很遠,隔了好幾座大山,那裡可以稱之為真正的深山老林,連熟悉山林的村民也不敢輕易深入的地方,生活著很多大型的野獸,像剛才那隻不同尋常的野豬,估模著也是那邊的。
住在山裡的孩子自懂事起,都知道鬼子嶺很危險,進山時也輕易不過去。
鬱齡走在人群中,明明周圍都是一群孩子嘰嘰喳喳地尋問鬼子嶺的聲音,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還有一陣沙沙的聲音,忍不住四處看了看,自然什麼也看不到。
“剛才真是危險,幸好你沒事。”鬱官香心裡有些後悔叫鬱齡來看熱鬧了,誰知道會漏了這麼個大家伙。出發之前,村民已經將附近都檢查過地一遍,確定隻有一頭野豬的,方才讓這群熊孩子過來湊熱鬧。“不過,它為什麼突然走了?”
鬱齡淡定道:“它衝得太猛了,陷進鐵刺藤的地盤,被捆了個皮實。”
“哦,那真是太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