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窗簾沒有拉,任由金色的光束跳躍進屋子裡,打了一地細碎的光暈。
不知為何,說出這句話時,霍砚遲喉結滾動,生生蔓延出一絲澀然和酸楚,眼眶也紅了。
從小到大,他好像沒哭過。
即便是他爺爺對他再嚴格,或是做錯了被爺爺懲罰,打手板,罰跪,他從未覺得委屈過,更沒掉過眼淚。
可這會,他卻要強忍淚意。
要說委屈,他覺得自己這些年在她身上受的委屈,真的不比她少,甚至更多。
感情這個東西就是沒有道理可講的,他喜歡她,愛她,那是他無法控制的,所以,她不喜歡他,就連和他做任何親密的事,都當成這場聯姻的分內之事,這也是她無法控制的。
所有緣由都歸結在她隻是不喜歡他而已。
以至於,他的那些委屈和苦澀,隻能讓自己盡數吞沒。
人人都誇他多聰慧過人,沉穩內斂,遇事臨危不亂,泰若自然,可永遠都想不到,就是這樣的一個他,那顆搖搖墜墜的心會隨時因為她的一舉一動牽連,七上八下,感受患得患失,若即若離的雜亂情緒。
須臾,他用那雙深得幽邃的眼與她平視,摟著她腰肢的手卻微微收緊,帶著幾不可查的顫音說出他壓抑在心底多年的心意。
“秦蔓,我真的好愛你。”
秦蔓都還沒從剛剛那個熱吻中回過神,他這接連兩句氣息不太穩的話讓她愣住。
顯得很低,很沉。
她的心好似像地面的光暈,無聲的晃動顫抖。
接著很漫長的沉默,她在心裡和腦海裡努力消化著他那句表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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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解釋他和虞冬的關系,沒有認錯,沒有道歉,而是和她表白了。
她覺得霍砚遲是雞賊的,因為他的這兩句話,真的讓她動心了。
她嗫喏著唇瓣,忽然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又說什麼了。
準確來說,霍砚遲這波騷操作,把她整不會了。
“你……我……那個……”
她語無倫次著,臉頰兩邊有著羞赧的紅暈,顯得有些無措。
霍砚遲看到她這個反應,有些想笑,扯了扯唇角,“現在能冷靜下來聽我說話了?”
秦蔓一愣,小臉立馬變得兇狠了起來,“你不會是就為了讓我冷靜,所以才故意這樣說假話哄騙我的吧?”
“秦蔓,我從不撒謊,尤其是對你,更不會撒謊。”
他說得認真,秦蔓的表情才有所收斂,推了他一下,從他身邊走過去,抱胸坐在沙發上,瞥了眼不知何時被他丟在地上的金融書。
她抬了抬下巴,“我給你五分鍾的解釋時間,說吧,那書是誰的,照片又是怎麼回事?你和虞冬到底是什麼關系?你……”
以前是不是和她交往過。
這個問題她沒有問出來,隻因想起了他剛剛那句‘我隻有你,任何時候,心裡都隻有你’。
好像除了桑悅,她一直都很介意他和其他異性的關系。
不論是喬惜雅還是虞冬。
她都有被醋到。
霍砚遲彎身撿起地上的金融書,走到她面前,直接坐在茶幾上,和她面對面,雙腿分開,正好將她圈擋在裡面。
條理清晰的回答著她的問題,“書是我的,照片我之前確實沒什麼太大的印象,看到照片本身才想起來,那時候正好是校慶活動,我和她都參與了,合照是老師要求的,就隨便拍了張。”
“那這書為什麼會夾著你和她的照片?”
“校慶活動的第二天,她找我借了這本書,說是她們還有一個星期要考試了,考的正好是這方面的類容,圖書館裡關於這方面的書都被借走了,就問我有沒有,我就順手給了。”
“她是考完試後還給我的,這本書我先前已經看過了,當時就沒翻看。”
“我和她沒什麼關系。”
上回說‘一般’都算客氣的了。
不得不說,這應該是她從認識他以來,聽他說過最長的一段話了。
可他說的這些,信嗎?
是信的,因為她心裡的氣在他這番話下,就像霧一樣,風輕輕吹拂,很快就散了,不見半點蹤影。
隻不過,這氣消了,殘留在心裡的,好像就隻剩下委屈了。
在委屈什麼呢?
或許是在看到他居然和別的女人有合影,卻和她沒有,再或者是他昨晚反過來質問她的態度,以及還有一種連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很亂,也很煩。
可自信想一想,不論是結婚前,還是結婚後,霍砚遲對她的態度都特別寬容,會記住她喜歡吃和不喜歡吃的東西。
雖然古板固執了點,但原則一直在為她打破。
亂七八糟的情緒一上頭,她眼眶又紅了,想哭。
霍砚遲見狀,以為她還不信自己的話,無奈嘆息,在她淚水滑落的瞬間,他伸手用拇指輕輕刮去淚珠。
他指腹很光潔平滑,沒有薄繭,碰上她軟嫩的肌膚,更像是在戳一塊果凍。
“我說的句句屬實,若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
秦蔓見他發毒誓,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我沒說不信。”
霍砚遲神色松動,眼眸依舊黑沉沉的,他拉住她的手,卻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他已經把自己想表達的心意都說出來了,至於其他一些瑣碎,在此刻都顯得不值一提。
半晌,兩人都沒有說話,霍砚遲端倪著她的神色,用手指扣了扣她的手心,“還生氣嗎?”
秦蔓覺得很痒,想抽回手,他不讓。
驀地,她猛地想到了什麼,小臉又氣呼呼的皺在了起來,花了吃奶的勁才將他手甩開,跟個彈簧似的,‘嚯’的一聲站了起來。
“怎麼不生氣啊,你昨天還冤枉我和慕川哥呢。到底是我在你眼裡是這種人,還是慕川哥在你眼裡是這種人?”
一想到這事,她就氣得渾身發抖。
先不說慕川哥有女朋友了,還是他大哥呢,又有和自己從小一塊長大的情誼,他想得那麼齷齪,她覺得自己剛剛沒把他掐死,真的是太善良了。
霍砚遲抿唇,“我沒有那個意思。”
他隻是看她這麼晚回來,還是被霍慕川送回來的,前一秒還喜笑顏開的,面對他忽然就冷下了。
心裡被嫉妒衝擊得有些不平衡了罷了。
第114章 喜歡的人不是他
秦蔓趾高氣昂,斜著視線,眼睛紅紅的,“那你什麼意思?”
霍砚遲睨著她,緩緩站起身,到嘴邊的話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來,最後在僵持中,隻好將她攬入懷中,臉埋進她白皙的脖頸中。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皮膚表面,有些刺痒。
秦蔓渾身戰慄了下,迅速把他推開了,但空間空闲,身後就是沙發,左右兩邊都被他擋住了,隻得身子後仰,避開一些。
盈盈一握的腰肢依舊被他鉗在手掌之中。
“你把話說清楚,別以為沉默就能糊弄過去,也不是什麼事情都能用沉默過去的。霍砚遲,我沒和你開玩笑,而且,這種黑鍋不是小鍋,一天不說清楚,這鍋我就得背一天,我憑什麼要受這委屈氣啊。”
她越說,聲音就越大,“我這小身板哪裡能背得動這麼大一口鍋啊。霍砚遲,你沒有心,尤其是沒有良心。”
霍砚遲啞然,幾秒後,勾起唇角,低聲安撫,“嗯,怪我。我沒想讓你背鍋,我也沒有誤會你昨晚和我大哥出去是有什麼……”
說著,他頓了下,“隻是一時不受控……”
他今天上午特意在網上查了下,昨天是KPL冬冠賽的總決賽,差不多十一點比賽才結束。
TNB和TLG。
前者是他大哥的戰隊,後者是陸清儒的戰隊。
這兩支戰隊不論是誰奪冠了,她都有支持的理由。
想來她那麼晚才回來,應該是參與了他們的慶功宴或者是聚餐。
“我就去看個比賽而已,晚上陸清儒的戰隊要慶功,蓁蓁也在,然後和慕川哥的戰隊就一塊了。也幸虧有慕川哥在,不然……你都不知道你會看到一個喝成什麼樣的我了。”
當然,曲蓁那癲子是例外。
至於陸清儒為什麼不攔她,是因為她這個人特別逆反,你越不讓她喝,她喝的就越多。
霍砚遲默了片刻,“你對大哥……還……喜歡他嗎?”
說話說得沉,也很輕,似是沒什麼底氣,也帶著很明顯的試探。
但秦蔓卻懵了,臉上的表情可謂是豐富多彩了。
他這句話,無疑相當於是個炸彈,‘轟’的一下就把她直接炸糊了,還是個特別滑稽搞笑的爆炸頭。
“啥……啥玩意?”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忽然有點耳鳴,連帶著CPU都快燒壞了。
是她理解的那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喜歡嗎?
還是說……
想到這個,她渾身一顫,起了好幾層雞皮疙瘩,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你……等會……我捋會。你是說……我喜歡……喜歡慕川哥?還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
她的反應太明顯了,霍砚遲心裡莫名‘咯噔’一響。
在還沒做出反應時,秦蔓又怒了,“靠,那個小癟犢子瞎造老娘的謠啊?誰和你說的,我他媽不去把他砍了,我就不姓秦!”
霍砚遲:“……”
好像挨罵了,又好像沒有。
但他很快就抓住了重點,眉頭微蹙了下,“你不喜歡我哥?”
“我當然喜歡慕川哥。”她說,語氣還特意拉低了。
霍砚遲隻覺得自己剛剛愈合的心髒又裂開了一道不小的口子,正‘哗哗’的流淌著鮮血。
眼眸裡的光在逐漸沉下時,她鄭重其事的軟音又再次響起,“可這種喜歡也隻不過是那種兄妹一樣的喜歡,慕川哥很好,對我更是沒得說,又很溫柔,我喜歡他,沒什麼問題吧。”
“不是……就是……”
她忽然有種越描越黑的感覺,但又要怎麼來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來著呢。
心裡又氣又急,有點拿捏不住重點。
最後破罐子破摔道,“反正……從愛情角度出發,我喜歡的人不是他。”
很奇怪,真的。
他的心髒好像可以因為她一句輕描淡寫的話隨意裂開,又迅速愈合,好似剛剛流淌出去的血也很快回流了,將他的心塞得滿滿當當。
不由地,他緩住了呼吸,“那你喜歡的人是誰?”
“是……”
剛開口,秦蔓就意識到他這是在套她的話,腦子瞬間清醒了過來,甚至還和他捋起了邏輯線,“現在是你問我的時候嗎?你還是好好交代這種事到底是誰和你說的?又憑什麼認為會有這麼離譜荒唐的事情?”
霍砚遲說不上來,因為這樣的觀念,在他心裡存留了好多年。
他一直都這麼認為的。
秦蔓從小在霍莊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比如暑假或者寒假,有時候像國慶這種長假都會被老太太接到霍莊住個兩三天。
比起每次見到他會打招呼,她對他大哥霍慕川的態度其實要更加熱烈一些。
表達的歡喜和開朗也更直觀些。
如果他和霍慕川一同出現,她會毫不猶豫的率先走向霍慕川,十五六歲的年紀,青春洋溢,依舊會挽住大她七歲的霍慕川撒嬌,更會撺掇他給自己買冰激凌和零食。
這種事情,是他從未經歷過的,那時,他隻有旁觀的份。
她上高中後,霍慕川就去忙電競和俱樂部的事情了,明明也在京郡,但回來的次數是少之又少,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面。
好像是她十七歲那年的中秋節,放了三天假,最後一天假時,霍慕川從基地回來了,秦蔓也來霍莊看給霍老太太送中秋禮。
前院的水榭亭內,她拿著一封粉色的情書,動作扭捏,面容上有羞赧的粉色紅暈,特別嬌俏。
他遠遠看著,聽不清他們兩人的對話,隻看到霍慕川從她手裡接過那封粉色的情書,然後輕輕敲在了她的腦袋上,不知道說了句什麼,她便開懷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