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迢迢我心》, 本章共4226字, 更新于: 2024-12-09 17:24:50

「異世之魂,身帶命緣,是氣運啊。」嘉樂微笑著看向我,她絢麗的長裙拖地,平心而論,嘉樂生得很美,我看著都有些心動,所以這狀元郎到底是何時瞎了眼。


嘉樂說得沒錯,在第一世時,我就見過何靈,當時她還是我身邊的侍婢,一場落水後,她從榻上醒了過來,嘴裡直嚷著:「天啊,我穿越了,這就是穿越嗎?」


從這開始,一切就變得奇怪了,她的身上似乎多了一些東西,那是一種吸引力,隻要靠近她的男人,就會不自覺地被她吸引,無法抗拒她提出的要求,跟這一世一樣。隻是,最後有個人,掙脫了她的吸引力,也隻有他一個人。


這時,窗外傳來一陣鳥叫,我起身打開窗,一隻白鴿飛了進來,我扯下書信,細細地看了一遍,隻是看到最後一行,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嘉樂的聲音幽幽傳來:「又是你情哥哥給你寫的信,一封信罷了,至於讓你樂成這副模樣。」


我小跑兩步,把信遞給她看,笑得不能自已:「何靈的罪免了,不過你猜怎麼著了?兒子和爹爭女人,殿下,你兄長可真慘,以後見著心上人,還得喊上一句娘。」


8


蕭牆之下,消息總會彌散,太子被罰殿前的事,很快就傳出了風聲,各方勢力都從黑暗中探出眼睛看著,有些人開始蠢蠢欲動,他們蟄伏著,準備最後一刻,惡狼般地爬上去。這世上所有人都想往上爬,他們想要權,想要利。


對此,嘉樂表示理解:「要權要利有什麼不對,讓天下人匍匐於你,美人長伴左右,這樣至高的權力誘惑,誰不想來分一杯羹。」


我舉起手裡的盤扇,龍形初具,麒麟身尾,眼帶凜光,盤旋於牡丹之上。嘉樂抬眸看了一眼笑了:「牡丹與龍,你倒是會繡,千奇百怪的。」


我笑笑放下盤扇,突然想到了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我抬眼看向嘉樂:「若是你為帝,那這後位人選?」


嘉樂扶著書的手微微一抖,她咳嗽一聲,道:「我自有人選,齊家齊琅,君子如玉,心懷天下,齊家幾代清流,赤膽忠心,他做後,可。」


齊家公子,我偏著頭回憶了一下,了然,可不是那位美玉狀元郎,隻是我記著這狀元郎分外厭惡嘉樂,甚至大放厥詞,天下隻剩嘉樂一個女人,他也不會和她在一起。


似乎是看出我的疑惑,嘉樂抿了抿嘴:「世人皆說,強扭的瓜不甜,但他們不知道,即使不甜,也分外解渴。」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況且,我已經得到了他的人,便要擔起一個女人的責任,我總要對他負責的,若是褻玩之後就丟棄,那實在太算不上一個人了。」


我的手抖了抖,險先將手裡的茶潑出去,我和這狀元郎也算有一面之交,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這位齊小公子的迂腐臭臉,他同我說:「相府嫡女,當以身作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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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他滿嘴之乎者也,我就遍體生寒。


聽到我說出的想法,嘉樂微微皺起了眉:「要我看,你身邊那暗衛可比齊琅迂腐,連上回窗臺邊,也不願意和你試上一試,更不要提書桌小舍,這一點上,齊琅比他通透許多。」


我咬咬牙,反駁她:「那是我沒提,若是我提了,別說這些地方,哪怕幽林小河,他都會應,隻是我沒提罷了。」


嘉樂嗤笑一聲,她說:「你看我信不信你的話。」


午膳過後,我就陪著嘉樂去看操練,士兵恹恹地躺在一旁,直到梁玉咳嗽兩聲,他們才懶洋洋起身,一邊說著話,一邊擺弄著手上的武器。


我抿抿嘴,自從前天梁玉對著底下的士兵宣布,嘉樂將代替他訓練他們後,他們就變了一副樣子,我知道,他們是想給嘉樂一個下馬威。男尊女卑的時代,他們無法忍受自己被一個女人統率。


嘉樂今天穿了一身紅袍,腰間系著的繩子勒得很緊,她環視一圈,底下的人和她對視,有人把手放在唇邊,吹了一個悠長的口哨。


我跟著聲音看過去,是一個壯漢,滿臉胡鬢,他懶散地抬眼看嘉樂,眼裡不屑:「我說,女人就不要來湊熱鬧了,戰場可不是你們過家家的地方,待會兒被我們打得哭鼻子了。女人就該待在後院,跑出來拋頭露面真是不嫌丟人。」


底下的人隨著這句話,一起哈哈大笑起來。梁玉並沒有告訴他們嘉樂的身份,這也是嘉樂的意思,所以在現在他們的眼裡,嘉樂隻是一個長得好看的女眷。


嘉樂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從邊上抽出一根木棍,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一棍打在男人的腿上,她用了十足的勁,那壯漢吃痛地叫了一聲,彎下身。


嘉樂執著棍子,朝他冷笑道:「你瞧,我用棍子也能打倒你。若是這樣說來,連女人都比不過的你,又算什麼東西。」


眾人哗然。有人碰了碰壯漢的手臂:「黑狗,差不多得了。」


叫黑狗的壯漢冷哼一聲,到底還是沒有說話。


我上前幾步,抽出手絹,給嘉樂擦了擦額頭,溫柔地開口:「哎呀,怎麼連汗都沒有,看來你連勁兒都沒使啊,這未免也太快了些。」


黑狗掙脫身邊人的手臂,朝我吼道:「你,什麼意思!」


我抬眼看向他,道:「這位黑狗兄弟,我隻是小小女子,說出的話都是不過腦子的真心話,我想你必定不會和我一般較量。若是得空呢,我還是提議你再去練練,畢竟大放厥詞也是要有實力的。若是前腳剛放了話,後腳就被人打得無能狂怒,那可真是丟人了。」


我重重地咬了咬 「黑狗 」這兩個字,黑狗顫抖著手指我,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話,他的臉氣得通紅,嘉樂在我邊上顫抖,她努力憋笑。


我把手絹甩了甩,折起來,道:「那我就不打攪你們操練了,不過也是,和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待在一個地方,總讓我覺得胸悶,我得快走,免得被傳染得也沒了自知之明,那可真是嚇人。黑狗兄,你瞧你滿臉通紅,改天我找個醫師來給你瞧瞧心髒,心若有問題,可上不了戰場,受到驚嚇可不就一命嗚呼了。」


嘉樂咳嗽兩聲,朝我揮揮手,她很努力地抑制著自己的嘴角,讓它不要彎上去:「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吧。」


9


回到屋裡,我找了信紙,提筆在紙上落下一句話:邊域三城已入囊中,隻待異軍來犯,一舉剿滅,便以救世之名奪位。


筆落下,我想了想,又提筆在後面寫:今秋瀟瀟,望枯葉憶思君,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昨夜君入夢,兩水鴛鴦交脖纏,泛濫春水入河海。


我滿意地點點頭,放下筆,把信送了出去。


紙卷散落,底下席位坐滿了人,他們神色各異,隻是一樣凝重,高位上的人捂著腦袋看起來很頭疼,很快,外面有人帶著信紙回來了。


暗七揮揮手,他的目光聚集在手上的那一張宮殿兵防圖上,他在一個月前恢復了記憶,也因著這記憶,他知道了前世的死因,是愚忠。他為這個國鞠躬盡瘁,卻最終死於無能的帝王之手。


他在陽關峽苦苦堅持了很久很久,以為會有人來救他們,但沒有,糧草被扣下,旗幟終於破敗,而他跪於兩峽之間,屍山血海中,無數的箭羽插在他的身上,他死於萬箭穿心。


最後,他隻是想,內城似乎,還有一個人在等著他。


思緒回溯,他擺了擺手示意:「讀。」


白面書生朗聲念道:「邊域三城已入囊中,隻待異軍來犯,一舉剿滅,便以救世之名奪上位。」


念完這一句話,書生的聲音頓住了,他張嘴繼續:「今秋瀟瀟……」然後再度停住。


暗七疑惑地抬起頭:「不是還有話,繼續念。」


書生漲紅了臉:「今秋瀟瀟,望枯葉憶思君,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昨,昨夜君入夢,兩水鴛鴦,咳……交脖纏,泛濫春水入河海。」


底下傳來一片猛烈的咳嗽聲,他們有人歪頭看向屋外,有人低頭看著酒壺,暗七猛地抬起頭,他壓低聲音,道:「不許念,信拿過來。」


「咳……」齊琅抬起扇子擋住下半邊臉,玉骨扇,如玉面。


「既然消息傳來了,大家都各自歸家準備。」他的語氣變得肅穆,「我們要打一場硬仗了。」


待到所有人走光了,齊琅踱步上前,他背著手笑了兩聲,道:「七兄,看著不識情欲,實則,嘖嘖,玩得花啊。」


暗七從紙卷裡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了齊琅兩眼,半晌,他開口道:「玩得再花,也比不過齊兄,畢竟不是誰都能和齊兄一樣,陪著公主在書房裡玩。哦,我忘了,上回還有假山,齊兄,嘖嘖,玩得花啊。」


這場爭鬥,以齊琅憤怒甩袖離開結束。


10


高位昏庸,信紙雪花般湧來,一講帝王為美色所惑,大行不義之事,二講建木成宮,鋪張奢靡,三講昏庸無道,殘害忠臣,各方勢力虎視眈眈。


「要我說,」我一面提筆,一面和嘉樂聊天,「你父皇的年紀,都可以當何靈的爹了。」


嘉樂嗯了一聲,放下手裡的刀劍,我聞見她身上的泥味。


「其實我頭一次見穿越女時,還覺得新奇,隻是後來我發現,人與人是不同的,何靈從未想過將這些奇思妙想用於民,利於民。她隻想著,爭奪男人的愛慕與目光。」


「這就是愚蠢了。」我朝著嘉樂笑笑,「若是她來投靠我,她要什麼男人我都能幫她找到,別說幾個,養一院子面首都無妨,當然,我的男人她不可想。」


「我的也不行,」嘉樂接上話,她活動活動筋骨,眼裡透出一股狂熱的戰意,「準備準備,打硬仗了。」


這場戰鬥來得很快,城外土地震動,遠方狼煙四起,馬蹄帶起厚重的塵土,豎起的火紅旗幟飄揚風中。


叛軍首領拎著一個血淋淋的腦袋,坐在高頭大馬之上。


那是一個黝黑大漢,他的眼裡透出一股嗜血的殺意。他殺了很多人。


「來了。」嘉樂站在城牆之上,靜靜地望著那肆意刮起的風。她轉頭看向我,「他們的隊伍,遠在我們之上。」


叛軍和蠻族互通,他們一拍即合,雖然大家都知道他們的聯盟如枯稻獨木,輕輕一動就會被瓦解,但那也是之後的事。


我抿抿嘴,朝後面吩咐:「所有人撤回城內,不要迎戰,另外,找幾位畫師舞姬來,記得帶把琴。」


「可曾聽聞空城計,擅用敵人疑心。」我摸了摸琴,撥出一段嫋嫋長音,「隻需拖住一晚。」


嘉樂也搬來了棋盤,她立於城牆之上,落下一顆白棋,又落下一顆黑棋:「白勝黑,黑吃白,但無論黑白,我都要。天下便是這一盤棋,而這盤棋,終會歸我。」


看著城牆之上穿著繁麗的舞女,叛軍再和我們對視時,果然停住了。


軍師湊到叛軍首領的耳邊講了些什麼,於是那高馬上的人頓住了。


他和我們對視良久,高聲大喊:「城內人稀,你們隻是虛張聲勢,現在歸降,我饒你們一命,我軍一向仁慈,行過之處,萬民稱頌。」


嘉樂嗤笑一聲:「他當我是傻子,他要是仁慈,豬都能上天哼兩聲。」


我朝著他們笑,做出請的手勢大喊:「是否虛張聲勢,一試便知,請進。」


那軍師和我對視兩眼,又湊過去講話,我死死地盯著他的嘴唇,他說出的是:「王上,他們怕是請君入瓮,有陷阱,不可衝動,駐扎一晚再說,也不遲。」


屋裡,嘉樂長呼一口氣,她提筆寫信,一面和我笑:「好險,你這一招太險了,要是他疑心病沒那麼重,我們可就活不了了。」


我垂著眼在紙上寫:今入險境,更思君,除卻屋帳之內,多處未試,突感遺憾,不可善終,望君應聲,與君做比翼,紅绡扶帳暖,纏纏綿綿湧春水。


我展開信給嘉樂看,說道:「那叛軍首領不會這麼做,之前他賬下有一副將,隻因小人誣陷,他就把那副將斬首,甚至沒聽他一句解釋,此人剛愎自用,狂妄自大。都說用人不疑,他身邊的心腹,他卻全都不信。」


嘉樂接過信看了看,道:「寫得真好,現在這是我的詩了。」


我:「?」


他們沒能等到第二天,為了提防我們使絆子,他們整宿地巡邏,直到天邊露出晨光,才結束了這場漫長的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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