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試探地伸手,矜持的隻碰了下他的肩膀,話未出口,人已被他拽落水中。
4
我尖叫一聲,水花濺起,視野模糊,竟是整個人都被拽進了池水裡。
我掙扎想起來,卻被謝長安死死按住。隔著水面我看不到他的臉,連嗆了好幾口水。又被他從池子裡撈了出來。
我本能地攀附在他身上,驚魂未定。
果然男人就是男人。哪怕患了痴症,力氣也大的嚇人。
我被他託在手臂上,撐著他的胸膛咳了好些時候才緩過氣來。
少年白皙的胸膛結實健美,隔著朦朧的水霧,有一種令人膽戰心驚的性感……
我臉色漲紅,抬起頭不敢再看。
卻冷不防撞上他那雙幹淨又似藏著萬頃深潭的眼睛。
他的目光似有溫度,我連忙退後,才發現池水並不深,剛才是我應激了才會去攀著他。
我既尷尬又羞澀。
謝長安卻懵懂的用手捧起溫泉,要往我身上澆。
已經夠湿了!
我連忙向後躲開。
謝長安茫然的望著我,我強作鎮定,一字一頓,色厲內荏道:「夫君,起身穿衣服吧。不能再泡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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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安盯著我嘴唇看了許久,像是在反應我都說了些什麼。
我渾身燥得發燙,又怕失了氣場鎮不住他,正咬牙堅持,他卻順從地站起身。
下半身登時一覽無餘。
我連忙捂住眼睛,他卻懵懂的撫上我滴血般滾燙的耳垂。
我連忙扭過身子躲開了。
身後傳來他走出浴池的水聲。
直到耳邊布料磨搓的聲音停下,我才放下遮住眼睛的手。
謝長安背對著我,長身玉立,湿發在身後氲湿單薄的裡衣。
我有一瞬的恍惚,依稀覺得這個背影有幾分熟悉。
像是我曾經的一位故人。
那位故人有些特別,不知是哪家高冷的小少爺,也從未見過他與誰說過話,他的院子也總是很安靜,沒有人氣。
我住的院子恰巧在他隔壁,我時常爬牆去看他,拿他當樹洞說話。
有一回沒仔細從牆頭摔了下去,疼得我龇牙咧嘴嗷嗷叫,沒過一會兒,那頭就接連丟過來好些傷藥,丟完半個字也沒說。
我還記得還有一回,我找他說話,說著說著忍不住掉了眼淚,比平常更早地回了屋,第二天起來,就在牆頭看到一塊糖畫。
哄小孩的玩意兒。
卻是我吃過最甜的糖。
隻是當初直到離別,我所熟悉的皆是他的背影,不曾得知他的名姓。
隻有一個我自己取的綽號,卻怎麼喚也喚不出他回頭。
心間突突地跳,我有了一個很突兀的念頭。
我忐忑地朝他的背影喚道:「小和尚」。
謝長安應聲回頭轉過身來。
5
我心頭喜悅,緊追著問他:「小和尚,真的是你嗎?」
與我喜悅的心境不同的是,謝長安神色很平淡,他好似並不知道我在說些什麼。
我上揚的心情頓時又落回谷底。
難道是我認錯了?
我忐忑而疑惑,但謝長安顯然不能為我解答,他連話都不會說。
而且我的那位故人,他有耳疾,聽不到我說話,是我剛才想岔了。
這天底下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情。
應該不是他。
謝長安站在那兒,靜靜地看著還在池水裡泡的我,也沒有別的表示。
他在等我。
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我有點詫異,低落的心情意外地又有些愉悅。
但我現在衣服全湿了,不能就這麼出去,我說:「夫君先回房,我等等就來。」
謝長安走後,我喊來夏荷,讓她給我送件新衣服來,順便就著池水簡單洗了下身子。
不知道今晚會不會發生什麼。
今天在馬車裡,媒婆給我講了很多伺候夫君的事情,還給我一本冊子,現在還壓在寢室的枕頭底下。
我之前雖然未出閣,但是鄉野村婦聚一起什麼話都說,總能無意聽到一兩句那些事情。
我心不在焉地洗完穿上新送來的裡衣,披著外衣往外走。
夏荷說謝長安除了吃飯,其餘時候不喜歡別人侍候或是出現在他的「領地」。
所以晚上入寢後,春雨夏荷不能守夜,有什麼事,我得自己起身出門喊人。
這倒無所謂,我以前也是如此過來的,不僅要自己做事,還要照顧家裡人。
我走到房門口,看到房門合上的時候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當我伸手一推,發現裡面上了鎖之後,我頓時傻了。
我怎的就忘記了,我在謝長安這兒,也不過是個不能入侵他領地的「別人」!
|……
發現門上鎖後,我鬱悶又無助。
身後的春雨和夏荷眼觀鼻鼻觀心,規矩地低著頭。
我抿了抿唇,無可奈何。
謝長安真是好樣的,新婚第一夜把媳婦鎖屋外。
真不怕人看笑話。
「你們先回吧。」
我故作鎮定地對春雨夏荷說。
「是,奴婢告退。」
我繞到謝長安寢室的窗戶邊。
推了一下窗戶,還好沒有鎖,我推開了一點縫隙,趴著窗臺往裡眺望。
不用怎麼找,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床邊鋪床的謝長安。
除了吃飯詭異地不能自理外,其他事情他基本都能自力更生。
他重復地執行著鋪床的動作,有一點褶皺都要重新鋪,每一個角落都要展平,神情沒有一點不耐煩。
我撐著下巴看他來來回回折騰幾次,忍不住了,我伸手進去在桌子上撿了個花生,朝床邊的他丟去。
正中後腦勺。
謝長安被迫從鋪床任務中分心,他轉頭看過來,好看的眉蹙起來,神色委屈。
我內心小小地罪過了一下,放低聲音溫柔地說:「夫君,你給我開開門。」
謝長安不理我。
他轉身繼續鋪他的床,好像那被他好生折騰的床鋪才是他的媳婦兒一樣。
儼然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可我又不能拿他怎麼樣。
若是尋常夫妻,還能爭吵一二,謝長安卻是個話都說不出個子的。
我繼續哄他給我開門:「夫君,你開門讓我進去吧,外面好黑,我害怕。」
我純粹就是睜眼說瞎話,我以前還敢一個人夜裡走山路呢。
「我是你媳婦,我們是要睡一起的,你不能把我關外面,這要人笑話了。」
我是真沒辦法,隻能一次次央求。
「夫君,好夫君,長安,安安?開開門,求你了。」
我央了他許久,他終於鋪出一個完美的床,滿意的就要準備睡覺,我站在外面極其尷尬,有一瞬間,鼻子忍不住發酸。
我這個人很少跟誰服軟,我爹有一次快把我骨頭打折了,我都沒求過一次饒。
可我都這麼央求謝長安了,他卻理都不理我一下。
我稀裡糊塗地被自己爹賣掉,被迫嫁給他當媳婦。
要費盡心思地應付位高權重的侯爺夫婦,要小心謹慎怕做錯事,還要照顧他,現在卻連個睡覺的地方都不讓我進。
沒人在意我的感受,沒人問過我的意見,他們都催著趕著我,沒有時間讓我傷心或是消化,一切都像是趕鴨子上架一樣,我別無選擇。
所有人都皆大歡喜。
除了我。
此刻我被鎖在屋外,黑燈瞎火,孤零零的一個人,受盡難堪。
那些壓抑了一整天的委屈才終於忍不住湧了上來,我忍著淚意,破罐子破摔地衝屋裡的人破口大罵:
「謝長安,你有種娶媳婦,你有種開門放我進去!」
6
許是從來沒有人像我這般對他大吼大叫,謝長安委實嚇住了,他站在床尾,一臉驚恐地看著我,眼睛睜得大大的。
這是我認識他以來,他出現情緒最激動的一次表現。
吼完之後我就後悔了,明知道他可能也隻是個任人擺布的木偶,我所有的委屈都與他無關,卻還是朝他發了火。
剛才吼那麼大聲,怕是要把下人都吸引過來了,我實在顧不得其他,直接從窗戶爬了進去。
我的臉面反正是無所謂了,可要是被人傳到外頭去,丟的就是候府的臉面。
屆時肯定要被責罵,二房本來就不受寵了,可不能再雪上加霜。
謝長安是個傻的,但我既嫁給了他,就要為我們以後打算,萬不能嫁過來第一天就讓侯爺夫婦對我們更加不滿。
幼時爬樹翻牆我沒少做,翻個窗對我來說輕而易舉。
我爬上窗沿,謝長安眼睛瞪得更大了,他仿佛才反應過來一樣,小跑過來就要把窗戶關上。
可笑,我怎麼可能讓他得逞。
我比他動作更快地翻進屋裡。
第一次有人不經他允許進入他的領地,謝長安又氣又急。
他原是要把我推出窗去的,結果卻失手把我推倒在地。
我被他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抬頭看他。
他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事了一樣,局促不安地站在那裡,眼神都不敢看我了。
我快速思考,想出了一個對策,我站起來,趁他不注意,飛快地朝床邊跑去,撲到床上。
隻要動作夠快,他就撵不走我。
謝長安又傻眼了,他急忙跟過來,站在床邊低頭看著翻身一滾把床鋪都搞出褶皺的我,急得額頭都冒了汗,
卻隻能無助又急切,喉間發出意味不明「嗯嗯嗯」地叫喚,連一聲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從被子裡冒出個頭,看他在床邊焦急打轉,我看著他眼睛道:
「謝長安,我既嫁給你,你的身邊的所有事物,理應都要分我一半,這屋子是,這床和被子也是,你不願也由不得你。」
我早發現謝長安不是聽不懂別人的話,而是跟他說話一定要看著他眼睛,他才能把你的話勉強聽進去一二。
這回謝長安聽進了我的話,可他並不能接受任何人的入侵,他急於表達,卻又說不出話來反駁我。
我說完也不管他,翻身到床裡側,蒙頭準備睡:「晚安,夫君。」
一開始,謝長安還會發出「嗯嗯」的聲音抗議,許是發現我完全沒反應,他也停止了無畏的掙扎,站在床邊生悶氣,又拿我沒辦法。
屋內燃燒的燈燭發出聲響,謝長安終於脫鞋爬上了床。
我將睡未睡,突然感覺到有人將我抱了起來。
我嚇了一跳,以為謝長安說不過我準備直接上手把我丟下床,連忙睜開眼睛,同時手腳並用地纏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