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欲雪又等了兩刻鍾,桑黛終於姍姍來遲。
她的臉色有些紅,眼睛也紅彤彤的,天欲雪一瞬間站起身。
小丫頭撸起袖子:“他是不是欺負你了,你怎麼哭了,姑奶奶揍死他!”
桑黛急忙按住她:“沒事沒事,沒有欺負我,他怎麼可能欺負我?”
天欲雪皺眉:“可你的眼睛都紅了。”
桑黛:“……就是剛睡醒打了個哈欠,沒事的。”
天欲雪是個單純的,絲毫沒有多想,聞言立馬笑嘻嘻捧住臉:“我就猜他也不敢欺負你,他那麼喜歡黛黛。”
桑黛勉強一笑。
宿玄在別的方面確實不敢欺負她,房門一鎖帷帳一拉,他能將人從裡到外欺負個遍。
天欲雪不懂這些,桑黛也不多解釋。
桑黛給她倒了杯茶:“寂蒼呢?”
天欲雪翹著腿笑嘻嘻道:“不知道啊,他把我送來就沒影了,反正晚上會來接我。”
寂蒼不同意天欲雪住在妖界,每次來都是把她放下就走,到點再來接人,當她這裡是看管小孩的地方一般。
桑黛了然點頭,剛喝了一口茶,便看見天欲雪從乾坤袋裡掏出了一個木盒。
“黛黛,我又給你拿了根靈脈!”
桑黛的茶水險些噎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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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是天欲雪送她的第四根了,每一次桑黛說不要,小狐狸都會笑著接過來。
寂蒼這些年徵戰沒少搶靈脈,魔界的靈脈應當是四界最充沛的。
天欲雪下颌微揚,滿臉寫著驕傲,就差沒開口讓桑黛誇她一嘴。
桑黛隻能道:“這個不能收,平白無故哪能亂收靈脈?寂蒼知曉你拿了嗎?”
天欲雪點頭:“之前那三根他不知道,我偷偷切的,不過他後來知道了嘿嘿,但是這一根是我問他要的,他說了給你。”
桑黛:“……他說給我?”
“對啊。”天欲雪將靈脈塞進她的手裡:“寂蒼現在可聽我的話,黛黛你們妖界要是缺靈脈問我要,我都給你切來。”
桑黛:“……你這麼做他不會傷心嗎?”
“管他呢,他十幾歲的時候我可沒少欺負他,也沒見他哭過。”
桑黛隻能喝茶,這兩人還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他們具體經歷了什麼事情,過去發生過什麼,桑黛並不知曉,她不問天欲雪便也不說。
天欲雪此次來還有旁的事情,吃了幾塊糕點後嘟囔說道:“對了黛黛,你給我寫信不是還要問我一些事情嗎,你想問什麼呀?”
桑黛在快要渡劫的時候為天欲雪傳了信,請她來妖界一趟。
她確實有些事情要問。
桑黛放下茶,這會兒小狐狸去忙妖界的事情了,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問。
“小天,雪鸮有沒有跟你講過當初微生家到底是因何隱居的?”
天欲雪微微揚眉:“因為戰火啊,大蠻時期戰火四起,當時死了不少人,很多大家族都亡故了。”
桑黛又問:“當真是因為這個?”
天欲雪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她收起了臉上的不正經,小聲道:“雪鸮似乎說過,我隻記得這些,它說話我不太喜歡聽,它老讓我幫它找人,我……我記得是這樣……”
“那你知道微生家契印嗎?”
“知道,微生家代代單傳,其實就是因為微生契印隻能傳給新生血脈。”
她說的這些桑黛也能猜到。
“還有呢?”
“微生契印……”
天欲雪垂眸,仔細回憶過去幾千年在雪境之時雪鸮說的話,時間太久了,她經常沉睡,很多記憶其實都有些模糊。
“我想起來了一些。”天欲雪忽然抬頭,認真道:“雪鸮告訴過我,微生契印隻能單傳是因為歸墟隻允許它傳給一個人,它跟歸墟有關。”
果然,果然是這樣。
微生契印天生便有最為純正的歸墟靈力,它保佑桑黛不受四苦侵蝕,雪鸮的心髒內也留存大蠻時期的歸墟靈力,當桑黛越強大,微生契印也越強大。
或許大蠻時期的微生家隱居也並不是因為所謂的戰亂,而是另有原因,微生契印的特殊讓微生家不得不隱藏起來,躲避外界。
但是天欲雪似乎想不起來這些。
天欲雪眼巴巴問她:“黛黛,你忽然問這個幹什麼,微生契印怎麼了?”
桑黛搖搖頭,問她:“你知道我娘嗎?”
“微生萱?”天欲雪微微蹙眉:“不太了解,當時我去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還未出小月,白於仙君就死在門外,她躺在院內。”
桑黛垂下了頭,聲音也跟著悶起來:“可曾知道滅門之人的功法?”
天欲雪不好意思道:“黛黛……你知道的,我於修行不太勤勉,也不常出世,很多功法認不出來,我隻能認出來白於仙君死於刀傷,然後微生萱看不出來外傷,但是她的心脈斷了,似乎是被人用靈力一擊震碎的。”
應衡跟桑黛說過微生萱修為很高,能一擊震碎一個高境修士的心脈,那人的修為也不會低。
“其他的微生族人也是死於刀傷,但是習刀的宗門那麼多,我也認不出來哪家功法,我隻能把他們都葬了。”
“那你知道微生家在哪裡嗎?”
“在浮光嶺,昆山。”
桑黛垂眸無意識摸索茶盞,心下思緒沉重。
當夜色濃鬱下來後,天欲雪腰間的玉牌有一次亮了起來。
小姑娘一把按滅,抱著桑黛的胳膊撒嬌:“黛黛,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吧?”
“……我覺得寂蒼不會同意,他不讓你留宿外面的。”
“不管他,他進不來,宿玄不會讓他進來的。”
“你倒是有骨氣,有本事別拿本座的靈脈來獻殷勤。”
冷冽的聲音響起。
天欲雪脊背一僵。
一身暗紅色長袍的青年站在院門的樹下,手上還拿了個玉牌。
而他的身側……
天欲雪瞬間炸了:“宿玄,姑奶奶給你那麼多靈脈,你背叛姑奶奶!”
宿玄挑眉走過來,順勢攬住自家劍修的腰身:“他答應再給本尊一根,本尊便讓他進來了啊。”
換一根靈脈,宿玄覺得很劃算。
天欲雪炸毛,方才掛了寂蒼好幾次玉牌,現在看見他就怵得慌。
她急忙要往桑黛的身後縮,方才還在樹下站著的人不知何時瞬移過來,一把揪住她的後衣領。
天欲雪捂住喉嚨:“咳咳寂蒼你要勒死姑奶奶了!”
寂蒼冷笑:“沒良心的白眼狼勒死了剛好喂蛇。”
桑黛看不下去,上前將天欲雪解救出來:“你不要總是這般兇,小天性子純真溫和,你老欺負她做什麼?”
寂蒼氣笑了。
純真倒是真的,沒有比天欲雪更傻的了。
但溫和她是哪裡看出來的,天欲雪一天能扇他幾個巴掌。
他一把拽過來要往桑黛身後縮的天欲雪,冷眼看了眼兩人:“本座無意打擾你們二人,隻是來接她回去,看在你是她朋友的份上傳你個信,魔界已經有人知道應衡沒死來了妖界,甚至有意向外宣揚,本座把一些鬧得厲害的人給殺了,應衡之前一直易容,你猜魔界為何會知道?”
桑黛和宿玄的臉色瞬間變了。
天欲雪察覺到凝重的氛圍,也收起了一直在打寂蒼的手,小聲問:“知道了又怎麼樣?沒死就沒死啊,那是黛黛的師父啊。”
三雙眼睛齊刷刷看她。
寂蒼又氣笑了:“要不說你是個蠢的呢?”
“混賬寂蒼,你又罵姑奶奶!”
一句話惹怒天欲雪,她跳起來便要甩他巴掌,寂蒼一把把人挾制在懷裡打斷她的輸出。
他的聲音很沉,對著桑黛和宿玄道:“如今應衡的罪名還沒洗淨,他仍然是四界罪人,有人知道他沒死,並且還故意散播消息,若事情鬧大讓仙盟知曉,你知道的桑黛,你們妖界便是其餘三界的圍攻對象。”
“本座雖是魔主,因為天欲雪和你的關系私心幫你們隱瞞,但如果到時候魔界魔修齊齊要求本座除罪人,本座也隻能向妖界開戰。”
“同樣,浮幽身為冥界之主也是這般,你們知道的,君主權利再大,當不得民心之時,這個位置便也坐不住了。”
屆時,先不說妖界的子民會不會也有人要求殺了應衡。
但其餘三界一定會要求斬了應衡。
桑黛和宿玄若想保他,勢必會成為眾矢之的。
寂蒼收回眼:“話便帶到這裡,魔界這邊本座會幫你們壓一段時間,幕後散播消息的人必然不止在魔界散播,冥界或許有浮幽幫忙壓住,仙界可沒有,沈辭玉未曾繼任九州仙盟之主,一個劍宗宗主沒有這麼大的權力。”
“我們知曉應衡清白,但也隻有我們知曉,千千萬萬世人不知曉,應衡便隻能是罪人。”
寂蒼走了,小院隻剩下桑黛和宿玄兩人。
宿玄拉著她在石桌旁坐下,大手包裹著劍修有些涼的手搓了搓:“黛黛,妖界這邊我會讓柳離雪派人去查,冥界那邊想必浮幽也知曉了,他想你接翎音出來便不會坐視不管,仙界……你對沈辭玉傳個信,問一問他?”
宿玄以為桑黛會慌亂,事實上,她依舊淡然。
劍修微微抬眼:“宿玄,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了,現在的我知曉,清白是做給自己看的,當所有人都認為你有罪的時候,便是黑的也能被說成白的,在未曾找到真相證明我師父的清白,這件事是遲早會發生的。”
隻是早與晚而已。
而如今,幕後有人在助推這件事。
桑黛其實可以想到是誰,她道:“是施窈和畢方。”
應衡當時去救她之時,施窈和畢方、以及施夫人都在那裡。
應衡隻有那時候沒有易容,其餘時候都易容了,唯一能認出他的怕是隻有和應衡關系也算親密的沈辭玉,但沈辭玉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他不會告訴任何一人。
再就是神醫谷和妖殿了,神醫谷不可能說,若恨應衡當初便不會救他。
妖殿的人更是不可能說出去,他們忠於宿玄,都是宿玄挑選出來最忠心的人。
那幕後的黑衣人似乎不想害她,他應當也不會將這件事捅出去讓桑黛成為被圍攻的對象,他似乎在引導桑黛發現一個個真相。
所以隻能是施窈和畢方。
宿玄冷聲說:“當時應當殺了那隻鳥的。”
可是他急著去找桑黛,彼時渾身的骨頭快被壓碎,留下了這麼大一個禍患。
桑黛反手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小狐狸的臉:“過去的事情不要想,宿玄,師父這邊如何了?”
“今日柳離雪為他療愈了神魂上的舊傷,再養養傷就好個七七八八了。”
桑黛放下心來,她是相信柳離雪的醫術的,隻要融合了靈根之後嗎,這些傷他自己便能幫應衡處理好。
她牽住宿玄的手,“妖界的事情忙嗎?”
“不忙,今日處理好了。”
“那可以和我去個地方嗎?”
“去哪裡?”
“微生家,昆山。”
桑黛望向遠處,那是昆山所在的方向。
“我要去找一件東西,宿玄,我有預感,它在那裡。”
第87章 昆山(一)
天闕山巔, 白衣劍修自遠處踱步而來,匆匆忙忙朝主殿走去。
身後的弟子跟著他,小聲勸道:“宗主,最近的謠傳……”
一貫好脾氣的劍修厲聲低喝:“既是謠傳, 便不得在宗內說起!”
弟子急忙收起:“是, 弟子多嘴!”
沈辭玉推開門來到主殿, 殿門關上後便隻剩下他一人,沈辭玉面上強撐出來的淡然瞬時變了, 修挺的眉峰緊蹙,急忙掏出玉牌連通。
玉牌那邊響了好幾下也未曾有人接, 沈辭玉又撥了一次,這一次倒是接起來了。
玉牌剛被接通沈辭玉便急匆匆開了口:“桑黛, 仙界這方在傳應衡仙君的事情, 你可曾知曉?”
那邊卻傳來了別人的聲音:“沈宗主, 我家夫人和尊主去了昆山, 並不在這裡。”
沈辭玉:“……什麼?”
“我是尊主派來伺候夫人的妖侍翠芍, 您的玉牌被夫人擱置在木櫃中, 方才我進來打掃見一直亮,便越界先接了起來,您若有要事我可幫忙聯系尊主,他和夫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