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家人會一直在一起。
***
應衡的記憶仍舊有些混亂,剛睡醒便接收了大量的記憶碎片,身體虛弱,他住在了柳離雪的府邸,由柳離雪照看。
桑黛和宿玄則回到了一月未曾回來的妖殿。
她縮在湯池裡,手上捧著個木盒,木盒中的歸墟靈藤還在沉睡當中。
她怎麼都不會想到這一根吃人的藤蔓或許會與歸墟仙境有關,並且它可能可以吞了歸墟的四苦。
桑黛隻能淨化四苦,可吃不了這東西。
但是這藤蔓的肚子像是個無底洞,吃再多四苦也能容下。
桑黛收起來歸墟靈藤,仰頭靠在湯池邊,腦子一片懵。
很多事情都與她想的不一樣。
肩膀上搭了雙手,用力很輕,在替她有一下沒一下捏著肩膀。
桑黛回眸看去,小狐狸隻穿了身寬敞的黑色睡袍,銀發半披。
“累不累?”
桑黛搖頭:“不累,就是腦子有些亂。”
宿玄替她揉捏肩膀:“等應衡仙君養養身子,我們去歸墟,或許他也在歸墟等我們。”
這個他指的是誰桑黛也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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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過身,雙臂枕在湯池邊,劍修纖細的身子在水中若隱若現。
“宿玄,你累不累?”
“不累。”宿玄摸了摸她的頭:“在你身邊就不會累。”
桑黛彎眼笑起來:“可是我們今日剛渡完劫,你真的不累?”
“不累,因為渡劫的時候黛黛保護我了。”
桑黛用歸墟靈力撐起了防護盾,宿玄用身子擋住她。
他們在保護彼此。
小狐狸脫去睡袍跳下湯池,將劍修抵在湯池邊親吻。
“黛黛,你不要擔心,一切都會變好的,我們一直在一起。”
“我知道的,我相信你。”
桑黛抱住他的脖頸仰頭,小狐狸順勢親下來,撬開她的齒關銜住軟.舌親吻。
她的唇中總有一股淺淡的清香,與她身上的味道很像。
宿玄一手扣著她的後腦勺,一手順勢探入水面。
桑黛知道他想做什麼。
發情期隻是給了他一個理由放肆去做這件事,但是對於小狐狸來說,每一天都可以是發情期,他們如今是有名分的夫婦。
劍修很快有了感覺,抱住他的脖頸小口喘.息,輕聲道:“你,你進來吧……”
他就是不遂她的意,一直在外面磨她,吊得人不上不下。
桑黛打了他一巴掌:“還做不做了……不做就放開我……”
小狐狸銜住她的耳根問:“什麼時候辦合籍大典?”
應衡可以看到了,他們的合籍大典也該提上日程了。
桑黛小聲道:“都可以,你安排好不好?”
太乖了,簡直是乖得離譜。
宿玄吻住她的耳根還是沒進去,又問她:“你想要我嗎?”
她當然想,宿玄將她渾身的欲念都勾了起來,但某隻狐狸這會兒不知道怎麼了,一個勁在外面磨她就是不給個痛快。
桑黛狠狠咬了他一口:“做不做,不做我就去睡了!”
把人惹炸毛了,小狐狸得逞一笑。
“那看來是想要了。”宿玄問她:“我來一次,你也來一次好不好?”
桑黛不說話,有點想打他一頓。
“那你就是同意了,好的乖寶。”
他借著泉水給了她一個痛快,桑黛死死掐著他的肩膀,整個人被他抱在身上。
宿玄很喜歡這樣,劍修的腳挨不到地面,唯一的支撐就隻有他。
不管他做的再過分,她也無路可退。
水聲繚繞一陣又一陣,桑黛受不住站著,宿玄便抱著她出了湯池。
路上將兩人身上的水汽蒸幹,他抱著人跌入榻中。
宿玄吻上她的心口。
“黛黛,我好愛你。”
桑黛滿身是汗,盤住他的腰身抱住他的肩膀,主動抬了抬身子回應他:“我知,知道的……我,我,我也愛你。”
屏風後的桌上擱置著木盒。
木盒中的歸墟靈藤安靜沉睡,唯有蔓身上的七朵紅花抖了抖身子。
隨後,金光耀眼,純粹的靈力自其中浮現。
沿著地面爬行,竄進放下的帷帳內。
隱入兩人的心口。
第85章 枕花渡(十二)
夜雨深邃, 夜色黑沉濃鬱,無邊的濃墨重重暈染天際,正是朔夜。
桑黛醒來後頭很疼,她好像睡了很久, 渾身沒有力氣, 她艱難起身穿上鞋子, 一步一挪往外走,拉開房門。
月光照在她的身上, 卻並沒有影子。
面前是個用柵欄圍起來的小院,僅僅一間竹屋便是全部的房間, 外圍砍了一些竹子用來做護欄,檐下懸掛了一盞燈籠。
角落裡做了個秋千, 院中放著一張石桌, 這裡看著有些熟悉, 秋千上坐了個人。
一身黑色素衣, 戴著個面具, 拎著一壺酒慢吞吞喝著, 面具下的唇色蒼白。
桑黛搖了搖頭,扶著牆在石桌旁坐下,揉了揉眉心。
“我這次睡了多久,頭好暈。”
那黑衣青年笑著說:“你一個死人暈什麼, 距你上次醒來過去了三十多年了。”
語氣熟稔, 像是他們認識了很久一般。
“這麼久了嘛……”桑黛輕聲呢喃道:“我又睡了這麼久……我怎麼還沒消散啊?”
黑衣人動了動身子,一腿曲起踩在秋千上, 身子靠著索繩。
他仰頭灌了一壺酒, 酒水沿著下颌淌落,他也不在乎, 喝了大半壺酒,說道:“你因執念存在,有人的執念未消,你自然走不了。”
“……他還沒放下?”
“沒啊,他快瘋了。”
桑黛的手微微蜷起,喉口莫名梗塞:“他……他現在過得怎麼樣?”
“桑大小姐關心他?”黑衣人朝她看了眼,慘白的唇角微微勾起,眸光戲謔深沉:“他這一百年來瘋魔到不成樣子,仙妖兩界交戰,他一個妖王心魔纏身,殺氣一日比一日重,你自然得關心關心。”
“你可有辦法幫幫他。”桑黛低聲說道:“他該有自己的事情做,也不該為了我葬送自己的一生,若他繼續這般下去,殺孽越來越重,天道會殺了他的。”
黑衣人站起身,身形高大挺拔,彎唇輕笑。
“不如你隨我去個地方,看你自己能不能想出來辦法?”
桑黛的手腕連帶著衣袖被他攥住,是徹骨的冰冷。
虛空出現裂縫,他拽著她踏進了裂縫之中,一晃眼便是另一個地方。
全是血,桑黛隻看得到濃重的血水。
遍地屍骸,殘肢斷臂,業火燃了滿山遍野,野狗啃食血肉。
稚童坐在地上嚎哭,老婦抱著死去的孩子哭泣,天幕昏暗,血水鋪染了整片大地。
一人自遠處走來。
寬敞的黑袍拖曳在身後,金色的紋路鋪上了衣擺,銀發松松半挽,面容俊美張揚,他負手從遠處走來。
血水染上了他的黑袍,金線上掛上了骯髒的血,一向潔癖的人卻毫不在意。
他垂首冷睨遠處坐在地面哭泣的少年,那少年年紀不大,瞧著十三四歲,抱著個女修痛哭,似乎是他的母親。
遠處一隻妖獸朝那少年奔騰而去。
桑黛下意識拔劍:“躲開!”
即使死了,她護佑仙界子民的心卻還是存著。
她這裡太遠了,可那少年離宿玄那般近。
他隻是垂首看著,眼裡無波無瀾,沒有一絲感情。
桑黛的劍光恍若無物般穿過那隻妖獸,她嘶吼出聲:“宿玄,宿玄攔住那隻妖獸!”
宿玄聽不到她的聲音,任由她驚恐喊他。
他就站在那裡,漠然看那隻妖獸將那少年撲倒在地,一口咬斷了他的脖頸。
“宿玄!!”
桑黛提著劍站在他的對面。
宿玄看不見她,臉上濺上了血水,他抬起骨節如玉的手輕輕揩去,神態依舊是平和的,仿佛看到人修死去對他來說是件極其愉悅的事情。
宿玄忽然抬眸,桑黛猝不及防與他對視。
琉璃眼底全是冷漠,看不出來一絲溫情。
他沒有在看桑黛,他看不見她,他隻是透過她在看……
遠處摞起的屍骸,絕望哭泣的人修,妖兵與人修們廝打的血腥場面。
妖王彎了彎唇角,身後走來一人。
紅衣妖修問:“定北城拿下了,俘虜——”
“殺了。”
孔雀默了一瞬,道:“好。”
定北城,是劍宗管轄的一方城池。
兩軍交戰不殺俘虜是四界的規矩,可宿玄打下一座城便殺一城的修士。
她看著宿玄和柳離雪遠去的身影。
她覺得陌生,也覺得恐怖,更覺得冷。
“你現在可知道這些年發生了什麼?你睡了太久了,上一次清醒之時宿玄還不是這般瘋魔,可現在他就是這樣,劍宗底下掌管了一百多個大小城池,門派無數,幾乎都被殺完了。”
黑衣青年來到她身邊,與她一起望向離開的宿玄。
“唔,你或許不知道吧,宿玄邁入渡劫之後心魔反而越嚴重了,他現在已經沒有人性了,你看看仙界這幅樣子,被打得節節敗退死傷慘重,你以為宿玄現在還是個修士?”
黑衣青年指了指宿玄的背影,“桑大小姐看看,他身上那股血紅的靈力波動,你看得到的,你說那是什麼?”
那是邪祟的氣息。
心魔讓他修成了邪祟。
耳畔傳來陰冷的聲音,他問:“桑大小姐,他的四苦已經吞噬了他,最多一年,他會徹底泯滅人性,成為被四苦驅使的邪祟。”
“你說,一個渡劫境的邪祟發瘋,會死多少人?”
會死成千上萬的人,四界會引他遭受一場滅頂災禍。
四界會圍殺他,不是他死,就是四界亡。
桑黛抖著手捂住眼睛:“不……他怎麼可以……他明明不是這樣的人……”
“桑大小姐,你再跟我去個地方。”
他拉著她,眼前的場景一變,又來到了另一處地方。
桑黛茫然抬眸。
這裡很冷,到處都是冰,明明是一座裝飾華麗的寢殿,裡面卻森寒到好似極北魔域。
珠簾後面擺著個偌大的冰床,黑衣青年掀開珠簾,帶著她來到了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