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玄起初還以為應衡那般忠誠於仙界的人,會因為他妖族的身份而阻攔,跟柳離雪還商量過對策。
可應衡好像並不在乎他妖族的身份。
應衡從始至終在乎的都是桑黛的看法。
桑黛喜歡,那人對桑黛好,那麼是人鬼妖魔都無所謂。
宿玄笑了出來,親了親自家寶貝劍修的脖子。
“師父真好。”
都改口叫師父了。
桑黛笑個不停:“你這改口還挺快,是你師父嗎你就叫了。”
“師父真好,我以後一定好好孝敬他老人家。”
“好好好,你當著他的面說。”
“現在去找師父嗎?”
“嗯,我們一起去。”
***
柳離雪一路躲著那些藤蔓來到了城主府。
那株桂花樹的位置他知曉,桑黛曾經和他提過。
當遠遠看到的時候,孔雀便是再淡定也不由得佇立在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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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玄和那黑衣人起初在城主府打架,因為城主府附近有不少住戶,於是宿玄壓著那黑衣人退至偏僻地方。
但是整個玲瓏塢應當都被藤蔓襲擊了,可隻有城主府一片寂靜,柳離雪懸立在高空將整個城主府收入眼底,方才一直追擊他的藤蔓跟到附近便不跟了。
這便更加詭異了。
聯想到桑黛無緣無故讓他去拔掉那株桂花樹的話,柳離雪目光一凜,心下有了些猜測。
他飛身朝那株桂花樹所在的院子瞬移而去。
古樹參天,那株桂花樹已經活了三百年,樹幹粗壯,枝葉繁茂,因為如今已經深秋,落花飄了滿園。
折扇頂端十幾根利刃盡數探出,柳離雪反手一轉,原先隻有一把扇子大小的折扇頓時變大,鋒利的刀光朝那株桂花樹斬去。
原先平整的地面皲裂,狹小的裂縫迅速蔓延開來,無數根藤蔓從裂縫中竄出,蔓身扭曲帶了尖刺,張牙舞爪朝柳離雪湧來。
孔雀面色一冷,正要想辦法躲開之時,一人握住了他的肩膀將他甩向身後。
白衣劍修烏發凌亂,寬袍御風,單手握劍橫插進地面。
那柄劍通體銀色,劍意肅殺,便是柳離雪這等不習劍的也能察覺出來那是柄名劍。
長劍橫插進地面,凜然的劍意化為有型的尖刃,聚集成卷雲模樣,帶著肅殺之意盡數斬斷那些藤蔓。
柳離雪目瞪口呆,他根本沒察覺到這劍修身上的靈力波動,他就好像是個沒有靈根的凡人。
但僅憑那柄劍的劍意,他便能將劍意實化成利刃斬斷了那些吃人的藤蔓。
柳離雪愣神之際,身後的地面忽然塌陷,凹陷的地面中伸出數十根藤蔓,扭曲身形朝他的後心襲來。
應衡需等春影傳音後才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回身去救,識海中便察覺到了熟悉的波動。
是他的徒弟。
她來得很快。
宿玄從房頂跳下來,一把抓住柳離雪的肩膀將他扔到房頂之上。
狐狸與他並肩而站,雙手環胸冷眼看了下他,眸底的嫌棄不言而喻。
“廢物,讓你拔個樹都辦不成。”
柳離雪眼角一抽。
藍衣劍修自天落下,劍光自四面八方斬去,將竄出的藤蔓全部斬斷。
她的身影快出虛影。
“師父,我來應付這些藤蔓,你去砍樹!”
應衡頷首:“好。”
他拔出春影劍,身後被人打來一道溫暖的靈力。
那靈力極為純淨,應衡知曉是自家徒弟渡來的靈力。
有了靈力,他便更加自在了些。
應衡瞬移而去,藤蔓朝他湧來,又被桑黛盡數斬斷,數千根藤蔓竟無一根可以觸碰到應衡。
不過轉眼間,應衡來到桂花樹前。
他的眉眼冷淡。
“春影。”
春影劍從手中飛出,應衡雙手結印。
“覆殺印,落!”
劍身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虛化出來的巨大劍影,將整個城主府囊括在內。
威壓駭人,靈印自天落下,落在高大的桂花樹上。
那株桂花樹被一寸寸壓碎,從底部爬上裂紋,飛快蔓延到整個樹幹之上。
藤蔓仿佛察覺到什麼,越發的瘋狂,整個小院被上萬藤蔓淹沒。
他們不見桑黛和應衡的身影,但可以聽到樹幹破碎的聲音,以及劍光的肅殺之聲,感受到駭人心神的威壓。
屋頂上的柳離雪要跪了,雙膝發軟,宿玄一邊嫌棄一邊給他打了個結界。
柳離雪哆哆嗦嗦:“這……這人誰啊……”
明明連靈力都沒有,靠著桑黛給的那一點靈力就能結出這麼強大的殺印。
宿玄下颌微揚,淡聲道:“應衡仙君。”
柳離雪:“!”
他指著滿院藤蔓:“應衡仙君不是被抽了靈根嗎?!”
他滿臉震驚:“這麼兇悍你告訴我他現在是個沒有靈根的普通人?!”
宿玄彎唇輕笑:“能將黛黛教得這般好,仙君能是普通人嗎?”
柳離雪瞠目結舌。
而此刻,萬千藤蔓被從中破出的劍光斬斷。
兩人從院中飛出。
桑黛道:“宿玄,帶著柳公子上來!”
話音剛落,柳離雪已經被宿玄揪著胳膊拽上了虛空。
桑黛單手拔劍,一劍劈斬而下,冷冽的劍光排山倒海般朝小院蓋下。
房屋倒塌,藤蔓被劍光絞殺,斷藤橫飛。
宿玄順手丟了把業火,將整個小院的斷藤燒了個幹淨。
與此同時,玲瓏塢巷道之中的藤蔓好似忽然失了生機,暗綠的藤蔓迅速枯萎,吃人的葉子萎蔫,利刺也不再駭人。
沈辭玉正橫劍劈殺藤蔓,身後的結界內是整個玲瓏塢的平民。
不過眨眼之間,他們面前吃人的藤蔓掉落在地,蔓身幹枯。
修士們茫然無措。
“這是……死了?”
“怎麼會忽然死了?方才不是還能分生嗎?”
“這……這太詭異了吧……”
沈辭玉收劍,擦去唇角的血,抬眸看向城主府的方向。
他知道為何桑黛要柳離雪去拔那株桂花樹了。
而城主府上空,業火仍在燃燒。
柳離雪麻木問:“所以說……藤蔓的本體就是這株桂花樹?”
可他瞧著那藤蔓上的花也不是桂花啊。
桑黛收起知雨劍,一手攙扶著應衡,垂眸冷睨小院中的滿地灰燼。
“不是,這株桂花樹本來就是個空樹,樹幹裡早就空了,那根藤蔓不過寄居在其中庇護自己罷了,桂花樹真正的靈識……就是烏寒疏抱著的那盆花。”
柳離雪:“?”
他根本聽不懂:“什麼東西,那盆花怎麼又成桂花了?”
桑黛將柳離雪的話傳音給應衡。
應衡知曉了這位晚輩的困惑,雖看不見,但還是溫聲解釋道:“我與寒疏確是舊友,但我們曾經隻種下了這株桂花樹,在徴景十三年六人共同栽植,並未有那盆花的存在,這藤蔓可以分化,所以你們方才殺的都不是它的本體,而整個玲瓏塢隻有城主府沒有藤蔓,所以那分生藤蔓的本體應當藏在這裡。”
柳離雪聰明,很快便能捋清楚:“所以你們沒有種那盆花,可你們的約定不是花開相逢嗎?”
“是。”應衡回道:“這株桂花樹有靈識,是阿萱親自培植的,我們的約定是——”
他頓了頓,聲音放輕:“在第三百年的入秋之時,桂花樹開,我們赴約。”
可那株桂花樹早已死去,在這三百年的歲月當中。
它並未修煉成精,隻是一株普通的桂花樹,因為經由微生萱栽培,所以比尋常的樹多了個靈識,但也不足以修煉成可以化形的精怪。
因此它的壽命不長,這些年烏寒疏守著這株樹,遲遲沒有等到他們赴約。
柳離雪道:“桂花樹死了,這株大樹就是個空殼子,可是那幕後之人出現,將桂花樹的靈識重新復活,移栽到那盆花中,烏寒疏用自己的魂力供養那盆花,讓那盆花可以有再開之日?”
應衡點頭:“對。”
柳離雪:“然後那藤蔓便住在了這株樹的殼子裡,因為城主府坐落在玲瓏塢的主城中央,這根藤蔓扎根進去,蔓身扎進地裡,可以朝玲瓏塢的任何一個方向遊走,最大限度把控整個玲瓏塢。”
“是的,這位公子說的都對。”
柳離雪沉默了。
業火在此刻徹底熄滅,隻剩下滿地灰燼。
那株活了三百餘年的桂花樹被應衡的覆殺印生生碾碎倒塌,又被宿玄一把業火燒了個幹淨。
偌大的地坑之中,有什麼東西在發光。
宿玄率先下去,來到地坑邊上。
桑黛帶著應衡也跟了下去,柳離雪緊隨其後。
小狐狸跳進地坑,撿起了那發光的東西。
是一根藤蔓,並未被業火燒幹,但是很虛弱,身上散發著瑩瑩幽光,蔽體之所被毀掉,它被業火重傷失去了再次分化的能力。
柳離雪指著這根藤蔓:“就是它,之前我在城主府被襲擊之時,這根會開花的藤蔓就在那裡!”
整個玲瓏塢當中,那些藤蔓都是由這根主藤分化出來的,沒有意識隻知道吞噬四苦,但這根藤蔓卻有主觀意識,並且可以操控那些藤蔓,而且它可以開花。
柳離雪拿起宿玄掌心中的藤蔓,它縮小了體型,如今隻有一柄劍的大小。
蔓身之上有七朵花,已經全部開放。
它微微掙扎,被柳離雪捏緊。
“你敢咬老子,你知道我是誰嗎?我這就拿你回去入藥!”
藤蔓瑟瑟發抖。
宿玄一把拿了過來交給桑黛:“黛黛,你拿著,這根藤蔓上的花有些詭異,似乎是吃了四苦才開的,回去再看看。”
桑黛應下:“好。”
長芒捆著這根藤蔓,她將藤蔓收進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柳離雪:“……”
他痛心疾首:“好好好,現在你們還沒成婚,尊主你就一點都不在乎我了。”
宿玄壓根沒看他,目光落在遠處。
一人坐在屋頂之上,抱著一盆花看向他們的地方。
方才的混戰他全部看在眼裡,卻沒有上前阻攔,依舊淡定地坐在屋頂之上,任由他們毀了這株桂花樹,又拆了他的小院。
柳離雪也看到了烏寒疏,方才還話痨的孔雀噤聲。
桑黛傳音給應衡。
應衡沉默了一瞬,道:“黛黛,你在此處等著師父,師父去去就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