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儲一次不小心窺到他屏幕,還是上課,時陸隔個兩分鍾就往手機看去,好像在等著一個人消息,他在聽到震動後也飛快偷瞟了眼。
對面是個螢火蟲的頭像,名字隻有兩個字,小螢。
從此之後這就成了兩人之間的一個關鍵詞。
“你沒事幹的話,”時陸沒分給他一個眼神,頭也不回地涼涼道:“我q農場裡養得那條狗死了,你能過來給我當兩天嗎?”
寧儲:“............”
徹底安靜如雞。
時陸回家時偌大的別墅已經空無一人,桌上有做好的飯菜,佣人已經走了,他們都住在別墅旁邊的另外一棟附屬小樓裡。
時斯年十天半個月不會回來一次,最長的時候幾個月都見不到人影,房子裡大部分時候隻有時陸自己。
他沒有動桌上晚飯,隻是丟帶書包徑直打開遊戲機,客廳投影儀出現遊戲畫面,他握著手柄沉迷進去,一直到屏幕上顯示出大大的over,遊戲徹底通關之後,他才扔掉了手柄。
外面天已經黑了,時陸後仰攤開手無力躺在地毯上,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天空中僅存的深紅色。
那是落日前最後一抹餘暉。
一切都好像索然無味。
沒勁透了。
時陸盯著天花板雙眼放空,嘴裡發怔叫著一個人的名字。
“阿千阿千阿千...”他無意識的,一遍遍重復著。
男生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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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存的一抹光亮沉入地平線。
再見到時斯年是三天後,時陸推開門前並不知道他回來了,進來聽到有人在打電話,話音隱隱約約傳來。
“民宿不準備開了嗎?去沿海...有合適的機會還是......”
隔著玄關和客廳,聽得不是特別真切,但時陸胸口還是猛地一跳,沒有緣由的,他覺得和千螢有關。
他找到時斯年時,電話已經結束了,男人從陽臺進來,看到時陸直直站在他身前,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有事?”
“嗯。”兩人之間向來是水火不容的,難得這一次心平氣和下來講話。
時陸問:“你剛才在和誰打電話?”
時斯年了然,眼眸深思打量著他,手機捏在指間無意識轉著:“千正民。”
時陸倏忽抬起頭,緊盯他:“他們出什麼事了?”
“沒出什麼大事,不過民宿經營不下去準備關閉,他打算去外面工作。”
“那千螢怎麼辦?”時陸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時斯年語氣淡淡。
“留在家裡託人照顧,她已經這麼大了,完全可以在學校寄宿。”
“不行。”時陸想都沒想反駁,他直視著他,腦中早已盤旋多日的念頭終於找到合適的契機。
“我想和她一起上學。”話語轉了又轉,最後換成一句溫和的表達,他直直瞧著時斯年,他知道他會同意。
從小到大,他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過,除了一件。
男人陷入沉思,許久,鏡片後的眸子抬起,漆黑幽深。
“我有什麼好處?”
“你想要什麼?”兩人對視,時斯年定定看著他,時間被無聲拉得漫長,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低頭正了正腕上那塊手表,語氣稀松隨意。
“把你這幾年落下的東西都給我補上來,我時斯年沒有一個不學無術的兒子。”
▍作者有話說:
本來以為能寫到見面的結果高估了自己的手速TT
第17章 [VIP]
時陸剛回來沒幾天的時候就大病了一場。
臺城炎熱的氣候和無孔不入的壓抑窒息感, 與雲鎮的自然自在截然不同,時陸整日待在空調房裡,沒兩天, 頭痛和發熱如約而至。
起因不過是他晚上吃了一碗冰的梅子湯。
廚師見他這段時日胃口不好特意做的, 結果吃下沒兩小時, 時陸就頭痛發作,比起之前在雲鎮的那兩次都要來勢洶洶, 他痛得嘔吐,蜷縮在床上發抖。
管家很快叫來家庭醫生, 才輸上液,時斯年打電話過來, 問了兩句緣由,他把今晚給他做梅子湯的廚師開掉了。
時陸眼皮顫抖,咬緊嘴唇,太陽穴跳動著刺痛,眼前黑暗中浮現了幾個小時前的那張臉龐。
長相溫厚的男人,關心地把手裡端著的梅子湯送過來放下, 他站在旁邊不安地搓了搓手, 說這個開胃。
他隻是一個規規矩矩在時家做了幾年的廚師。
時陸手無意識摳著左手腕上的那根黑色手環,臉頰輕陷在枕頭裡, 眼角潮湿。
他想這次真的痛啊,痛得他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醫生配得藥水裡有鎮定劑的成分,半個小時吊瓶下去,時陸在隱隱疼痛折磨中陷入半昏迷, 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混沌, 頭兩側的疼痛像是螞蟻在啃咬, 細細密密永沒有休止。
不知道到了哪個點, 時陸倏忽醒來。耳邊寂靜得可怕,他睜開眼,頭頂一盞暗淡的燈光,緊閉的窗簾看不到外面,整個房間空無一人。
牆上時鍾在滴答滴答,成為這無邊死寂中的唯一一道聲響。
時陸突然瘋狂的想念千螢,想念那個昏黃燈光她徹夜守在他身邊的那個夜晚。
他再一次想要把她綁到他身邊。
-
這個學期已經過去一個多月,十月份,氣候逐漸轉涼。
千螢像往常一樣下課回來,今天周五,有兩天時間可以做作業,她放下書包,準備去練會琴。
時陸給她的譜子千螢已經彈得滾瓜爛熟了,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水平怎麼樣,但是舒美美他們每次來聽完,都會興奮地給她鼓掌,誇她厲害極了。
就像她每次聽時陸彈琴一樣。
他又給她寄了好幾本譜子還有一大堆吃得,這次裡面除了她愛吃的那個巧克力之外還有不少其他口味的牌子,時陸把他平時看到的覺得好吃的巧克力都買回來了,然後全部寄給了她。
千螢剛要往客廳走,還沒在那架鋼琴前坐下,突然看到從房間出來的千正民,他臉色有點憔悴,頭發亂亂的,好像沒休息好。
見到千螢,他伸手揉了把臉,出聲叫住她。
“阿千,你過來一下,爸爸和你說點事情。”
偏廳裡,千螢和千正民各坐桌子一邊,兩人面對面,千螢的手放在桌上認真聆聽。
原來爸爸和鹿鹿父親認識了有十幾年,他從前為他工作。
......
“小陸爸爸是個很厲害的人,我隻是因緣巧合救過他一次,他就一直讓我在他身邊工作,做些跑腿打雜的活。”
“後來認識了你媽媽,我就辭職回來了。”
“之前...一直沒和你說,爸爸準備關掉民宿,去外面重新找工作...”
“我知道。”千螢打斷了他,眨眨眼:“上次不小心聽到爸爸打電話了。”
千正民愣了愣,注視著她,須臾嘆息一聲:“阿千...”
他繼續往下道:“當初這家民宿能開起來,也是小陸爸爸給我資助了第一筆錢,現在打算不做我當然要和他說一聲,結果...”
千正民把前因後果都細細和盤託出,聽他全部講完,千螢才慢慢直起身子,理清頭緒。
“所以,他想讓我去那裡和鹿鹿一起上學?”
“阿千,你做得任何決定爸爸都支持你。”千正民猶豫地說:“不要因為任何事情影響自己的想法,無論如何,你的開心最重要。”
千螢靜靜凝視著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的頭上已經生出了幾縷白發,記憶中英俊的面容有了皺紋,身材也不復從前的高大。
她的爸爸已經老了。
千正民還在準備著說什麼,他陷入兩難,不放心小女兒獨自去到那麼遠陌生的地方讀書,又不想把她一個人放在家裡,他正要開口之際,千螢打斷了他。
“爸爸,我願意。”
“什麼...”他張著唇神情怔忪。
“我很喜歡鹿鹿啊。”她眼睛坦蕩明亮,臉上瞧不出任何陰霾:“再說,能去城裡上學不是更好嗎?”
“還能順便讓民宿好起來,似乎沒有哪裡有壞處呢。”
除了,讓她離開熟悉的地方和朋友,去到一個徹底陌生的城市,融入全新的人群。
轉學手續辦完,已經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這期間時陸給她打了無數個電話,都是趁著學校休息時間偷偷打的,他勒令千螢把手機帶到學校去,不準關機。
“阿千,你喜歡什麼顏色,粉色怎麼樣?還是藍色?”男生在電話裡問著。千螢這些日子已經被他事無巨細追問了個遍,今天問她喜歡吃什麼口味,明天問她喜歡什麼小綠植。
現在換成了顏色。
千螢無奈:“你要給我買什麼嗎?不用了,我都不缺。”
“沒有,我給你布置房間。”時陸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克制不住地蠢蠢欲動。
“再過幾天你就要過來了,我給你提前準備好。”
“啊...”千螢猝不及防愣住,過了會才小心追問:“我要住在你家裡嗎?”
“對啊。”時陸也被她的問題弄得愣了一下。
“你不住我家住哪裡?”
“學校不是可以住宿嗎?”千螢提前打聽過,臺城一中是整個省內最好的中學,裡面提供住宿,住宿生還可以上早晚自習,都有老師在。
“你要住宿?”時陸語氣頓時沉了下去,不用腦補,千螢眼前都能出現他不滿的臉。
她嘴唇動了下,沒說話了。在這沉默中,時陸聲音突然低低傳來。
“阿千,我不會欺負你的。”
“我知道。”千螢抬眸望向遠處,輕笑一聲。
“你都打不過我。”
“?!”
“胡說八道。”男生炸毛。
“就是。你連蟲子都怕,更別說和人打架了。”千螢毫不留情拆穿他。
“等你來了我讓你看看一中小霸王的風採!”時陸氣到。
“.............”
“無敵的陸。”千螢刻意停頓一下,誇贊。“你真強。”
“..............”
時陸語塞。
日歷上立冬那天,是十一月初,距離千螢和時陸分別兩個月。
前一晚上,千正民和她兩人在家吃了火鍋。
滿滿一桌子食材,剛從園子裡收獲的第一把新鮮蔬菜,蘿卜、蒜苗、西藍花...還有切得薄薄的瘦肉,排骨,冬菇。
熱氣騰騰中,父女兩坐在一塊,隔著火鍋霧氣相望。
“阿千,多吃點,等去了城裡就嘗不到爸爸的手藝了。”千正民給她夾了滿滿一筷子肉,放到千螢已經冒尖的碗裡。
這段時間民宿生意好了不少,難得清闲下來,千正民洗手下廚做了頓久違的大餐。
隨著客人陸陸續續增多,千螢才知道時陸家裡有很多酒店連鎖,他們隻不過是把民宿劃入集團名下,然後打造成系列的“山野”品牌,放到網上系統之後,就經常有客人打他們電話預約。
民宿從裡到外修整過一遍,用具擺放環境都有了一個標準,千螢不再滿屋子的隨意亂竄,有客人來時她都規規矩矩待在房間裡。
慢慢都在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