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把留影鏡飄浮在半空之中,開始閉關修煉。
上一世的陰影實在可怕,魔道入侵和身死道消是懸在每個仙人頭頂的利劍,讓我一刻也不敢松懈修煉。
但還有一件事令我實在想不通。
雲露平時是貪玩了些,但也不至於如此荒唐。
到底是什麼改變了她?
難道說凡人的情情愛愛,比女娲後人的身份還具有誘惑力嗎?
既然如此,那凡人又何必求仙問藥,苦求長生呢?
我搖搖頭,不再去想這些。
生育對女娲族人來說,是不可消除的詛咒。
一旦生下孩子,就意味著命運的終結。
但即便如此,仍有不少族人選擇了情愛。
也是因為如此,女娲後人往往壽命短暫,靈力也一代也不如一代。
我修煉到了瓶頸,無論再努力,也突破不了那層屏障。
不知道重來一世,能否讓我修煉更進一步。
至於雲露會怎麼樣,我不想再管,但是我隱約間總感覺這是一場陰謀,所以就算修煉,我還是分出一些心神在留影鏡上觀察著雲露和許天耀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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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許家在村子的一個偏僻處,推開一扇搖搖欲墜的門,正對著的就是三間土窯。
許天耀把許母放在院子的躺椅上,自己就去劈柴煮藥了。
我通過留影鏡看到雲露打量著周圍,一切都讓她感覺新奇又有趣。
我笑了笑,愛情果然讓人盲目,隻是希望她千萬別後悔。
見許天耀要忙著幹活,雲露怎麼會放任自己闲著。
她自告奮勇地上前:「許郎,我來幫你吧。」
許天耀看了看雲露的胳膊,感覺下一秒就會折斷,到時候醫藥費又是一大筆,所以連連拒絕:「你一個弱女子,怎好叫你幹這些粗活?」
雲露自然不知道許天耀是心疼銀子,反而以為是關心自己,心中感動無比,直接奪過了他的斧頭,神態自信:「沒關系的許郎,我可以的,你可不要小看我。」
許天耀被雲露的自信給唬住,還沒來得及說話制止她,就看見雲露二話沒說就要舉起了斧頭。
可惜沒有抡動。
雲露一臉尷尬,隨後則露出羞怒之色,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許天耀。
我看著鏡中的她笑了笑,她忘了,她現在隻是一個凡人了,曾經揮揮手就可以移山倒海,但是現在連個斧頭都抡不起來,失去她最看不起的法力和枷鎖,她又能做什麼?
許天耀見此倒是很體貼地替她開解:「這斧頭著實重得很,我劈幾下柴胳膊也疼呢。姑娘先去歇著吧,這裡都交給我。」
同時他也松了口氣。
幸好沒有弄傷,否則虧大了。
雲露沒有被安慰到,反而很沮喪,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看著留影鏡,心中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這是她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凡人之軀的羸弱吧。
她一直享受的天地靈氣和百姓信仰之力在面對愛情的時候,她都嗤之以鼻,覺得是阻礙她愛情的東西,如今她還覺得那些是無用之物嗎?
「都杵在那幹啥,快給我端碗水喝。」許母扯著嗓子喊,打斷了兩人。
她可看不慣兩人膩歪,尤其看不慣女人不幹活,讓自家男人幹活的。
好好的兒子,都被狐狸精給勾走了。
端水不需要體力,雲露很快就端了一碗過來。
許母咕咚咕咚喝完,清清嗓子開始打量雲露。
上一世雲露是高高在上的神女,抬手間,就治好了許母多年不愈的腿疾。
許母當場激動得痛哭流涕,差點沒給雲露跪下。
全家更是把她捧在手裡含在嘴裡,生怕神女有不順心的地方。
這一世,她隻是個普通的農家女,連劈柴都幹不好,怎麼能和神女有相同的待遇呢?
許母上下打量完之後,嘖嘖不爽:「瞧這小腰細得沒個二兩肉,能生兒子嗎?」
雲露一臉嬌羞地看了一眼正在劈柴的許天耀。
然後微微點頭,聲若蚊蠅:「能的,我樂意為許郎開枝散葉。」
得到她的承諾,許母的臉色稍稍好了點。
「那就好,為我許家開枝散葉,這是你的本分。」
我搖了搖頭,果然還是朝著上輩子的足跡走了嗎?
9
晚飯是許天耀做的,很簡單的野菜粥和一盤腌蘿卜,許天耀率先把野菜粥裡面為數不多的米粒全數盛給許母,許母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隨後許天耀給雲露盛了一些米湯和野菜。
許天耀看向雲露說道:「野菜鮮嫩,最為補身體,你多吃點。」
我差點笑死,野菜鮮嫩補身體,怎麼不給你老母親多盛點?
雲露則露出一臉感動:「許郎你也多吃。」
說完一臉幸福地喝了一口米湯,然後露出一臉怪異的表情,苦澀中帶著一股霉味,顯然她感覺難以下咽,但是看到許天耀看著她,她隻能硬著頭皮喝了下去。
我嘴角勾起,養尊處優的雲露,吃的是天下奇珍,何曾吃過這種粗茶淡飯?就算是前世她下凡,也靠著一身法力,讓她和許家山珍海味不斷。
一頓飯吃得雲露很難受,我卻笑得很開心。
等到夜幕降臨,許母把兩人推進房間,我就準備撤掉留影鏡,我可沒有偷聽他們夫妻夜生活的癖好。
可是許天耀一句問話吸引了我的注意。
「娘子,你到底是誰?還有沒有什麼親人?」
雲露顯然被這聲娘子給弄得暈頭轉向,把跟我的約定拋到九霄雲外了。
「相……相公……我是女娲後人,我還有一個妹妹……」
聽到雲露的話,我怒氣上湧,雲露果然被戀愛衝昏頭了,女娲後人的身份怎麼能隨意透露,要是被仙魔兩界有心人利用,那可是滅世之劫。
許天耀眼中的喜色一閃而過。
雖然掩飾得極好,但是我一下子就發現了。
這許天耀果真有問題。
許天耀沒有繼續這個問題,開始對著雲露一陣甜言蜜語,說得雲露嬌羞不已,隨後開始他們的夫妻生活。
我關掉留影鏡,心中微沉,所以上輩子我的死是遭人算計嗎?
10
沒了靈力的雲露,在那天之後就在許家過上了牛馬一樣的生活。
每天天不亮就開始燒水做飯,剛開始,許天耀還會幫她劈柴,可日子久了,他也懶了。
雲露也被鍛煉出了一身力氣,原本細弱的胳膊,如今兩條臂膀如棒槌一般,又硬又結實,劈柴砍柴也不在話下。
做好了飯,得伺候著許母許天耀吃飯,等他們吃完了,她才能吃點殘羹冷飯。
最開始,她也會不滿。
「飯是我做的,憑什麼我隻能吃你們吃剩下的?」
而許天耀總是適時地寬慰:「娘是長輩,當然要先吃,孝順長輩是應該的。而我是一家之主,不吃飽了哪有力氣幹活?」
每當這個時候許天耀總是對著雲露甜言蜜語,話術無非是:「娘子辛苦了,能娶到你,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我要跟娘子長長久久一輩子,我也會讓娘子過上好日子的,等我們再生個孩子,我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美滿的家。」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這種話哪怕三歲小孩都不一定騙得了,偏偏雲露深信不疑,或許她被許天耀那句幸福美滿的家徹底迷惑了吧。
我真的很想問問雲露,這個男人每日窩在家裡,不讀書考功名,也從不勞作,更加沒有去做生意,如何能給她過上好日子?
這些一戳即破的謊言,雲露卻沉迷其中。
可我越看越覺得不對,這許天耀似乎很執著要孩子,每日夫妻生活不斷,從不節制。
我心中泛起疑問,決定好好查一查這許天耀。
我靈力運轉了一周天後,龜息吐納一番,破開了結界,直奔九重天而去。
11
司命殿內,桃花灼灼。
數年不見,司命還如當年那般溫和,性子淡然得仿佛什麼都激不起漣漪。
也是,畢竟掌握了天下人的命運,是得波瀾不驚才對。
若是動不動就生心魔,耽誤的是天下人。
他朝我迎面走來:「雲嫦姐姐,怎麼今日有空來?」
我開門見山:「你幫我查一個人的命簿。」
我和司命有過交情,讓他查一個人也不是什麼難事,凡人命數皆由司命管理,要查許天耀自然要找司命。
他倒也沒問我緣由,而是直接問道:「姐姐要查的是什麼人?」
我直接告訴司命名字:「許家村,許天耀。」
司命大手一揮命簿浮現,流光溢彩間三界凡人的命數盡數其中。
可他找了又找,卻是一無所獲。
他好看的眉毛蹙了起來,難得露出一絲沉重。
「命簿裡並沒有這個人,莫不是姐姐弄錯了?」
沒有這個人?
我看向命簿:「是紫虛洞府西南方二十裡外的許家村中的許天耀。」
司命點頭:「我沒查錯,這許家村中確實沒有許天耀。」
我喚出了留影鏡,把上面的一老一少指給他看。
「他便是我說的許天耀,你確定查不到?」
留影鏡上的許天耀活生生的,怎麼會不在司命的命簿裡呢?
而且渾身上下並無妖氣,也非是什麼精怪修煉成人,怎麼說我也是女娲後人,不管什麼邪魔在我面前肯定是無所遁形的,所以我敢肯定對方絕對是人。
司命端詳了一會兒,像是想起了什麼,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12
「他身上雖有生人氣息,但並不在三界輪回中,應是某位大能留下的一道神魂轉世投胎。」
「這位大能本領不低,但不知為何卻將一縷神魂輪回為一凡間男子。這是何用意?」
「莫非是想體驗凡間情愛?」
司命輕搖了搖頭,調笑著說道。
我心中一冷,果然是有人故意為之,所以上輩子我的死,真的是遭人算計。
對方用凡間情愛蠱惑了雲露,再用雲露來殺我,他不敢輕易動手,必然是殺女娲後人因果太大,他就算是一縷神魂轉世減弱了因果,但是殺女娲後人的因果也會讓他本尊遭受巨大的打擊,甚至天罰。
我心底蔓起了殺意,神識裡的鴻蒙聖劍也隨之嗡嗡作響。
敢毀女娲一脈根基者,不論是誰,殺無赦。
我涼涼開口:「既然不在命簿中,那他所作所為,也不受天道管轄吧?」
「那是自然。」司命合上了命簿,點點頭道。
「不過他既是大能的一道神魂,因果最後是要應驗到主人身上的,就是不知那大能有何神通避開這天道。」
自古神凡有別,相戀自然也是不被允許的。
更何況既然修煉得道,更應該明白其中因果循環。
瞞著自己的身份,騙來神女和自己歸隱山林,甚至動了殺女娲後人的心思,是當真不怕九天之上的重雷嗎?
我越想越氣,隻覺得胸腔內有一股熱血在沸騰。
出了司命殿,我駕雲朝許家村去了。
13
許家內,雲露正和許天耀卿卿我我,忽而瞧見黑雲遮天蔽日,天地無光,一股真神威壓破天蓋地而來。
她驚慌失措,還以為是天兵天將來捉拿她了。
待看清來人是我後,她的驚慌變成了不耐煩:「你不是說了要放我自由嗎?怎麼?如今是反悔了?」
我睥了眼躲在雲露身後的許天耀,他戰戰兢兢,兩腿直哆嗦。
雲露挺胸往前擋了擋,如老母雞護犢子般:「你要幹什麼?有什麼衝我來,許郎是無辜的。」
「雲嫦,你就是嫉妒我,見不到我們恩愛。」
對於雲露的話我沒有在意,因為我的視線和心神都落在了雲露凸起的小腹上。
天上一日人間一年,我隻是去了司命那邊半日不到,沒想到雲露已經懷了許天耀的孩子,看月份離生產已經不遠了。
「愚蠢!」我呵斷了雲露的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