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得咬咬牙忍了下來。
江譽躺在床上,額上包著紗布。
我打了一盆熱水,打算給他擦臉。
這麼些天來,天天看著這張臉,倒也漸漸習慣了,可心裡還是克服不了在遊戲裡攻略自己現實中已經 be 的白月光所產生的背德感。
說起來,我跟江初也算是青梅竹馬。
他媽媽和我媽媽是從小到大的閨蜜,嫁人後也住在一個大院裡。
小時候大院裡的孩子多,每天都在院子裡吵吵嚷嚷地玩作一團。
但其中隻有我跟江初像兩條瘋狗,每天玩到天黑都不回家,氣得兩家的家長經常賞我們一頓竹筍炒肉。
小時候玩過家家,江初說他要當皇帝,讓我當他的貴妃。
我隻知道電視劇裡貴妃還不如皇後大,就算是皇後也要聽皇帝的。
那我怎麼能同意?
於是暴力脅迫江初當貴妃,我來當皇帝。
江初不服,但也隻能眼淚巴巴地坐在我旁邊演貴妃。
我看他可憐,一把摟過,「啵唧」在他肉肉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學著電視劇裡的口吻:「愛妃,朕會好好疼你的。」
全然沒注意到大我兩歲已經有了性別意識的他,臉紅得像個猴屁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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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在想什麼?」
我慌忙從思緒中抽身,發現江譽已經倚著床柱坐了起來。
「你……你醒了?」我連忙想給他拿個枕頭墊一墊,卻發現自己手裡還攥著毛巾。
毛巾上已經熱氣全無……
江譽自然而然地接過毛巾,擦了擦臉,露出微笑:「多謝姑娘。」
「系統提示:攻略人物,江譽,好感度+10,當前好感度(11/100),達成成就『情之所起』」
我震驚地揉了揉眼睛,反復確認我沒有看錯。
僅僅是給江譽遞了個涼掉的毛巾,就能加好感度 10 點?
我打開控制面板。
看著攻略人物江譽海報上寫著的幾個大字——
「史上最難攻略男主。」
我陷入了沉默。
12
「姑娘在看什麼?怎麼這麼入神?」江譽好奇地順著我的視線看去。
他當然是看不到的,控制面板隻能被玩家看見,而他隻是一個 NPC。
但江譽認真的表情,就好像他真的看得到一樣。
我有些心虛地關掉控制面板:「沒什麼……」
江譽淡淡勾了一下嘴角,但由於臉色實在蒼白,看著莫名有幾分酸澀。
「姑娘在我面前總是遮遮掩掩的,相處了這麼些時日,姑娘甚至都不肯告訴我名諱——
「在下自問並未做過什麼招惹姑娘的事,實在不知道為何招得姑娘厭惡……」
「不不不不是——」
這話真是顯得我太不識好歹了,我連忙擺手。
「我不厭惡你啊,你別瞎說啊——
「那什麼……不就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嗎,我叫秦姝……行了吧?」
「姝……靜女其姝,好名字。」江譽嘴角勾起淡淡笑意,垂下眼,「隻是不知道姑娘芳齡幾何……
「這樣問雖然很是唐突,但畢竟姑娘是太祖的弟子,修仙之人體貌不隨年齡變化,晚輩恐錯稱而失了禮節……」見我不說話,他連忙補充道。
我怕他又胡思亂想,脫口而出:「這你不必擔心,雖然江白月是個老妖怪,但我是如假包換的十八歲青春美少女,比你還小兩歲呢——」
糟糕,好像暴露了什麼……
果然,江譽眨了眨眼:「姑娘知道我的年齡?」
我摸了摸鼻子:「那個……你太祖告訴我的。」
江譽笑了笑,沒再說話。
「系統提示:攻略人物,江譽,好感度+5,當前好感度(16/100)」
我一整個呆住。
不是……
上面哪句話值得加好感度啊?
這遊戲制作方是不是對「史上最難攻略」幾個字有什麼誤解啊?
13
江白月像是在譽王府安了監控一般,江譽一醒他就回來了。
我端著水盆從江譽房間裡出來,正遇上江白月一臉八卦地貼在牆根。
「好徒兒,這幾天怎麼樣?」
我實在沒心情跟他鬧。
這遊戲加好感度太快,我還什麼都沒做就已經加到了 16 點好感度。
大好的一個乙女戀愛攻略遊戲,指不定哪天就被我玩成了速通遊戲……
江白月一臉懵地看著我,目光純潔得像一隻不諳世事的野豬。
也是。
他是修無情道的劍仙,懂個屁的談戀愛。
我當初腦子抽了才會同意讓他幫我泡男人……
我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
……
江白月望著我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怎麼感覺她的眼睛……在罵我?」
14
接下來的幾天,加好感度的速度簡直要把我嚇出病來。
在湖邊撿到江譽的折扇,還給江譽,加好感度 5 點。
在城裡施舍要飯的小女孩,被江譽看見,加好感度 10 點。
出城散心,撿了幾個蘑菇回去做菜,被江譽誇勤儉持家,加好感度 10 點。
蘑菇被江譽吃了導致中毒,心懷愧疚地去送藥,加好感度 20 點。
……
我呆滯地看著系統提示裡不斷跳動的好感度。
這個遊戲到底是我在攻略江譽,還是江譽自己在攻略自己?
15
為了不跟江譽碰面,我一連在房間裡坐了三日。
江白月咬著糖葫蘆從窗戶翻了進來,看到我嚇了一跳。
「你這臉色,怎麼跟被吸了陽氣似的?」
我苦笑一下:「差不多吧。」
江白月一屁股坐到我旁邊,把糖葫蘆塞到我手裡:「有什麼不開心的,跟為師說說。」
我盯著糖葫蘆上江白月的牙印,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還給了他。
「買糖葫蘆都不知道給你徒弟帶一串嗎?」
江白月訕訕一笑,打開空空如也的錢袋:「因為隻有一串的錢。」
我悵然地嘆了口氣:「你們男人啊,總想著用最低的成本,把到最靚的妹。」
江白月若有所思:「我感覺你是在指桑罵槐,但我沒有證據。」
嗯?
怎麼突然就開竅了?
從八歲拜師開始,我就給江白月灌輸了一些現代詞匯。
比如,攻略=泡男人=談戀愛。
雖然他對我這些現代表達接受度挺高的,但我一直沒有告訴他這是遊戲世界的事。
畢竟他在這個世界活了好幾百年,萬一世界觀崩塌,道心失守,一不小心走火入魔,我的良心也是會痛的。
所以我認真在腦子裡組織著他能理解的話。
「我感覺江譽喜歡我,但他又沒那麼喜歡我,他表面上看著喜歡我,但是他心裡到底喜不喜歡我卻不知道。」
我認真看著江白月:「你能明白嗎?」
江白月摸著下巴一陣思索,然後堅定地開口:
「不明白。」
「……」
跟直男分享情感細節真是自討無趣。
「展開說說唄,如果江譽那小子惹你,為師定會幫你出氣的。」江白月不依不饒。
我嘆了口氣,既然說不明白,那演給他看好了。
我抓起江白月的手貼在臉側,努力回憶著給江譽送藥那日他說的話:
姝兒……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白月,我可以這樣叫你嗎?」我深情款款地注視著江白月的眼睛。
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你這句話,其實從初遇那日起我便對你情根深種。
「我想了很久,從我們第一次見面起,我就喜歡上你了。」
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我努力擠著眼睛,盡量模仿出江譽那天深情的模樣。
「啪——」偌大的屋子裡靜得糖葫蘆掉在地上的聲音清晰可聞。
江白月滿臉通紅,驚恐地抽出手,目光慌亂地遊移著。
「傻徒兒你怎麼突然……我是你師父啊,況且……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才八歲啊……」
我點點頭:「對啊,所以你感覺到不對了嗎?我突然說喜歡你,你也無法接受的對吧?但那天江譽就是這麼跟我說的。」
「你是在說江譽……」江白月喃喃道,眼神定定地落在糖葫蘆上,一絲似有若無的失望。
「哎呀,不就是串糖葫蘆嗎?至於這麼難過嗎?」我看著江白月的表情,十分不解,「我給你錢,自己再去買一串。」
江白月搖了搖頭,撿起地上的糖葫蘆:「不要試圖用最低的成本,泡最靚的仔。」
說完,他抬手捏了個訣除掉糖葫蘆上粘的灰塵,眼神幽怨地咬了上去。
我:「?」
16
江譽的喜歡來得莫名其妙。
江白月自那天後又玩失蹤了一段時間。
他們江家的男人是真的有點奇怪……
我思來想去,決定暫時放下攻略劇情,找回我打怪升級的快感。
這個遊戲最大的特點是擁有高自由度的開放世界。
自八歲那年拜師江白月之後,擁有攻略系統的同時,我也開啟了修仙系統。
和江譽初遇時我正是在完成修仙系統的任務。
如今我是八品金丹期,隻需再獵一隻同為八品的神獸,就可以升到九品金丹。
九品金丹之後再要升級就需要渡雷劫。
原本我的目標是在今年內順利渡過雷劫,進入元嬰期。
眼看著小半年過去了,我還在原地踏步。
一想到有事可做我又來了精神,收拾了些細軟,想去跟江譽告個別,但仔細一想還是覺得算了,於是留了封告別信就離開了。
我傳了個音給江白月,約他在城外見面。
江白月抱著長劍倚在樹下,身上穿的還是來時的那件白衣。
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初見時坐在我家牆頭的他……
「想什麼這麼入神?」江白月見我來,笑了笑。
逆著夕陽,這看了十年的笑容竟顯得有幾分晃眼,我不由自主地移開目光。
青春永駐就是好啊,這張臉跟十年前相比一點變化都沒有,看來我也要努力,早點進入元嬰期,保存好我的美貌。
「我就是在想,什麼時候可以像你一樣永葆青春。」我有些悵然,「畢竟我都還沒有渡過雷劫,也不知道能不能一次就過。」
江白月摸了摸我的頭笑得溫柔:「怕什麼,有為師在。」
什麼嘛,今天怎麼莫名其妙這麼溫柔?
我打了個寒噤:「你幹嗎要這麼笑?看得我發怵。」
江白月收回手,若有所思:「你不喜歡?」
「你正常一點好吧?你什麼時候在意過我喜不喜歡啊?」我無語道。
江白月難得怔了一下,喃喃道:「我的確……以前沒有在意過……」
看著江白月沉思的表情,我一下子也拿不準他到底在想什麼。
他怔了片刻,復又抬起頭,認真地注視著我的眼睛。
「我以前的確沒有在意過你喜不喜歡,就像我想要收徒的時候,好像有個聲音在冥冥之中告訴我,我必須要收你為徒,我就照做了,但你當時確實說了不喜歡,而我卻置若罔聞。
「後來我聽說你對江譽感興趣,我就想著修道先入世的確也有助於你的修行,所以便想要撮合你們在一起。」
江白月難得有這麼正經的時候,他說得認真,但我卻聽得雲裡霧裡:「所以……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如果你不喜歡修行,那我們就不修,如果你不喜歡江譽那我們就遠離他,如果你想肉身不老又不想渡劫,那我也可以把修為渡給你……」
江白月一字一句地說著,語氣滿是鄭重。
「所以,我從現在開始會在意你的『喜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