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力握劍,很快倒了回去。
「沒想到,居然是天命赤血。」
天命赤血,就是無論怎樣都是早逝,會不斷吸收四周的鬼氣,注定是個為禍四方的厲鬼。
換句話說,厲鬼中的天生帝王。
也是男主在風瀟瀟身份發現顏無君的第一反應就要斬除他的原因。
剛開始風瀟瀟還會護著,後來顏無君逐漸控制不住自己的戾氣,被斬就是必然結局。
我本來都猜得到結局,居然還傻乎乎地等一個好結局。
顏無君或許也猜到了自己的身世,他太過容易獲得其他鬼的力量和記憶,變得越來越強,也會自取滅亡。
我蹲下來,朝他伸手。
顧聽寒猶豫片刻,示意讓風瀟瀟拿出來。
我也不廢話,確認無誤就帶著顏無君要走。
顧聽寒在背後喊住了我。
「你都知道這些吧,知道這枚玉佩對他有好處,你這麼做不怕他反噬,不怕他利用完你,然後殺了你嗎?」
我突然發現,山洞外有一棵沒有開花的月桂樹。
顏無君緊握雙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我不怕。」
Advertisement
當著男女主的面,我把潘多拉魔盒的鑰匙遞給了惡魔。
「因為我過來的使命,就是去愛他。
「而且他不會傷害無辜的,我用生命保證。」
「13」
我們沒有馬上走,我讓顏無君清理了周圍的鬼。
雖然他們不敢冒犯顧聽寒,但風瀟瀟總要一個人出去找吃的,難免碰上鬼騷擾她。
晚上下了場暴雨,山體滑坡的危險很大,我們被迫困在了同一處地方。
餓了有顏無君找果子趕兔子,渴了有帶礦泉水。
相比我,風瀟瀟過得像個野人。
還要被顏無君無情指揮著殺兔子,烤兔肉。
風瀟瀟的人設就是善良純粹,她哪兒敢殺,一個勁搖頭。
我不願意讓顏無君多殺生,他也不願意讓我沾血,顧聽寒又是個沒有力氣的傷員。
我擅作主張,把他的劍拿來串兔子。
大火熊熊地烤兔子,顏無君火候控制得很好,我不擔心。
風瀟瀟坐在火旁瑟瑟發抖:「你殺兔子不會害怕嗎?」
我笑她矯情,烤好的兔肉分兩份給了他們。
「活命重要,還是兔子重要?」
我向來看不起女主的善良和軟弱,無論是情愛還是生死,她彰顯了自己的光輝,卻要別人為她自私。
都啃了半個月的草了,還堵不住你的嘴嗎?
她啞口無言,默默吃著兔肉,而顧聽寒看了我很久,也吃了起來。
他血氣虧得厲害,多吃點肉才能補回來。
顏無君在對面,大半的身子隱匿在黑暗中,唯獨一雙陰森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們。
他想殺人。
他壓抑著鬼氣,卻掩飾不住刀人的目光。
我立馬猜到了他的心思,把偷偷留下來的兔腿拿起來大口地吃,這才讓他臉色好看一點。
凌晨十二點,風瀟瀟捂著耳朵瑟瑟發抖,另外兩個大男人都很直,沒有發現半點異常。
顧聽寒在休憩,顏無君在看火。
我過去拍了拍風瀟瀟的肩膀,輕聲哼歌。
十二點,群魔亂舞,她能聽見很多聲音,害怕是自然的,又不想被顧聽寒發現,丟面子。
劇情裡,後來顧聽寒還是發現了,也對她產生了更多的感情。
顧聽寒看了過來,顏無君馬上擋過來。
「沒什麼,我睡不著不能哼歌?」
暫時照顧一下少女的面子好了。
風瀟瀟小聲說:「謝謝,你真的很勇敢很冷靜,也很溫柔。」
「我不勇敢。」我視線落在顏無君的後背上,他的身形逐漸挺拔,像一棵小松。
真是成長了不少呢。
「因為有他在身旁,所以我才無所畏懼。」
風瀟瀟若有所思,盯著石壁發了很久的呆,才肯睡去。
「雙方都全心全意的信賴和依靠嗎……」
「14」
顧聽寒傷好了不少的時候,我和顏無君就下山了。
那枚玉佩有用,卻又不完全有用。
顏無君的確能附身在勾玉上,也可以觸碰我了,但僅僅隻限於他在勾玉裡,貼著我的皮膚。
……這跟說好的不一樣。
他到處跟鬼打聽,最後得到了一個比較可靠的答案。
與玉的融合度不高。
於是這件事隻能暫時擱淺。
我與風瀟瀟互加了微信,沒過多久她給我發消息。
【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決定去拜師,變得更強。顧聽寒也下山了。】
聊天框最後隻剩下一句話。
【小心。】
風瀟瀟變了很多,劇情也在改變,就像蘇母身後出現的厲鬼。
唯獨顧聽寒沒有變。
風瀟瀟的叮囑還沒有過去半日,我們一踏出家門,四周符咒顯動,幽藍的結界覆蓋了方圓十裡。
是天師布下的陣法。
顏無君面色凝重,卻不忘用鬼氣護在我身側。
光線逐漸減少,我的視線裡一片漆黑,也失去了顏無君的身影,我很快反應過來。
顧聽寒不可能背著顏無君布下繁瑣的殺陣,那結果隻能是一個。
這是最簡單的幻術陣。
我開始走動,去尋找陣眼,向著黑暗中唯一一點光走去。
而此時顏無君已經深陷幻境中,他看見了自己生前的場景,苛刻的姑媽扇了他一巴掌,將他從學校裡拽出來,惡狠狠地指責他隻會花錢。
然後他早早去打工,因為童工被克扣工資,每天賺著微薄的工資,還要被盡數搜刮。
明明他可以考上最好的大學,明明他可以有光明的人生。
我想過去擁抱他,可這始終隻是幻境,我隻能看著。
很快場景又變了,變成重症監護室。
死寂的夜晚,病床上插著呼吸機的少年,被一雙黑暗中的手,無情地拔掉了電源。
這一刻,他變成了厲鬼,哀怨地飄蕩在人間,卻還是沒有動手。
這些幻境我本來不應該看見,這是針對鬼魂的陣法,而我像讀者般看完了這些。
我看見少年從地獄裡爬出來,他赤目獠牙,利爪解剖曾經仇人的身體,鮮血瞬間鋪滿整個幻境,尖銳的哀嚎聲震得我耳鼓仿佛破裂。
這不是我的顏無君,或許說,這是沒有我的顏無君。
他很快轉過身,機械般地盯著我。
下一秒,我的脖子已經被一雙鬼手死死掐住。
顏無君還在收緊力道,我被鉗制得無法呼吸,隻能顫顫巍巍地抬起手,去撫摸他的臉頰。
沒想到,換來的是更加瘋狂的、報復般的吻。
像要生吃我的血肉,剝奪我的呼吸。
我不敢反抗,他是瘋子,我又何嘗不是。
間隙處,我伸手回應。
與厲鬼搏吻。
顏無君很快清醒過來了,他抱住我無力的身體,緊緊地,不能放手地,全部的依賴。
「你為什麼現在才來。」
他哭了,淚珠一顆顆往下砸。
他跟我一樣倔,全文幾百萬的字,沒有一個字形容過他哭。
他恨過,愛過,瘋過,唯獨委屈,隻給我看。
「抱歉,我現在才來。」
在五百五十六個日夜,看你受過那麼多傷,我現在才來。
「15」
顏無君釋懷了曾經的過往,幻境在此時不攻而破。
但我卻沒有回到自己的身體裡,我看見我吐了一口血,看見顏無君睜眼的那一瞬間,顧聽寒當著他的面,將重傷的我抱了起來。
顏無君還沒有從幻境中完全出來,帶著鋪天蓋地的鬼氣,像餓狼般盯著顧聽寒,一字一句,用盡所有力氣:
「把她,還給我。」
「你沒有發現她因為長時間被鬼氣侵擾,已經強弩之末了嗎?」顧聽寒沒有放手,在鬼氣裡大喊。
顏無君聽不到,此時漫天的鬼氣低吟。
「把她還給我。
「我不可以失去她。
「無論什麼代價。」
我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嘗試到顏無君的面前,但此刻的我,不是人也不是鬼。
顏無君看不見我,顧聽寒也沒有發現我身體裡沒有了魂。
大概是因為我是外來者,不受這個世界的法則影響。
顏無君很快用鬼術對付起了顧聽寒,無論是什麼樣的殺招狠招,有多少放多少,再加上他瘋漲的鬼氣,還要分神保護我身軀的顧聽寒逐漸落了下風。
他一狠心,把我當擋箭牌。
「你打吧你打吧,反正蘇婳這個體質,死了也變不成鬼,你一招,她就能魂飛魄散了。」
這一招很管用,顏無君馬上停下了攻勢,乘機卷走了我。
而勾玉也在這時與他融合,他很快凝聚出實體,把我抱在懷中。
我沒有醒。
他用鬼術幻化出了一樹月桂,溫柔地搖曳下花朵。
「蘇蘇,該醒了。」
我依舊沒有醒。
他的臉上這才出現了一次裂痕。
顏無君的確不能喚醒我,他很快就慌了,死死抱住我,低頭給我度靈。
但他是厲鬼啊,即使是刻意剔除了鬼氣的靈力,也是灼熱的,反而讓我的身體開始嘔血。
他用手去堵那些血,顧聽寒就在一旁冷冷地看著。
「你救不了她的。」
我明明已經計劃好了一切,顏無君可以得到我家人的認同,我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然後我們會種一院子的月桂,會在桂樹下搖著搖椅懶懶地享受午後的時光。
既然不肯給他這樣的未來,為什麼喊我過來。
我怒了,這狗屁劇情,這天殺的作者。
而且這明明是顧聽寒的鍋,他不搞這個陣法,我明明還活得很不錯,你現在居然還要 PUA 顏無君。
我又聽見罪魁禍首顧聽寒說:「把她給我,我會救她。」
以顏無君的偏執程度,他即使是錯得離譜,也不可能放下,不可能把我交出去。
所以原著裡,為了能保護女主,他不分青紅皂白地殺人殺鬼,幫她搜刮一切寶物,也不許女主離開他。
所以他是反派。
但我沒意識到,他最深的愛,是放手。
最後的最後,他還是把自己最愛的人交給了別人。
我看見他眼裡的不甘和不舍。
在那棵月桂樹下,慢慢幻成我記憶裡最愛的白衣少年。
「16」
隨著我身體被顧聽寒帶走,我也隻能跟著他走,不然我怕他招魂的時候魂沒回去,或者招了個孤魂野鬼回去,顏無君虧大發了。
但我的症狀,即使是顧聽寒也無能為力。
我看著他反反復復折騰我,試過無數種方法,甚至請出了祖師爺,都無濟於事。
最後祖師爺無能為力地搖頭:「她的命格曾有世外人之象,可惜現在消散得所剩無幾,入世後怎能了。」
顧聽寒解讀不了這番話,但我大概聽明白了,我曾經是讀者,現在也是劇情裡的角色,慢慢會受這個世界設定的影響了。
風瀟瀟回來看我了,她給我也帶了一枝月桂。
她問顧聽寒:「你做的,就一定是對的嗎?」
換平常我肯定很欣慰,女主開竅了,有獨立意識了。
顧聽寒目光落在那枝月桂上,緩緩開口:「錯與對不過都是相對的,我的天命是驅鬼,為了守護我想守護的,無論對錯。」
「他們又何嘗不是在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
風瀟瀟隻留下這一句話,然後離開了顧聽寒。
或許這件事沒有對錯,隻是彼此的立場不同。
但顧聽寒不講武德,他居然要顏無君去洱崖下摘萬葉蓮。
洱崖,全書中惡鬼最多的地方,是歷任天師用來封印惡鬼的人間煉獄。
要顏無君去那種地方摘花,無疑是讓他自投羅網。
到時候顏無君不僅要應對封印陣法的壓制,還要與各種惡鬼廝殺,自己能不能活著出來都是問題,更別說摘一朵能灼傷鬼魂的萬葉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