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並不是一開始就生活在人間。
聽我爸說,是因為我媽喜歡人間煙火味,所以在我剛化成人形時就搬到陸家隔壁。
時間一長,兩家關系越來越好,於是認了幹媽幹爹。
我和陸周遊認識的時候,都已經五百歲了,而他才七歲。
我拍拍胸脯認他做了小弟,他抿唇但也沒有反對。
那時候我就是個男孩子,為了樹威風,我帶著他上山抓野兔,爬樹摘果子。
那時候他很聽我話,讓他在樹下面等我,他就乖乖站著。
從小到大,每次闖禍,他都會幫我收拾爛攤子。
我們可是從小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兄弟啊。
我痛心疾首地看著陸周遊,心情很是復雜。
突然我的手機響了。
是女神打來的。
我下意識看向陸周遊。
他剛好看著我的手機屏幕,面色冷淡,不動聲色的樣子像極了風雨欲來的寧靜。
但我又不能直接掛了女神的電話,不然顯得我怕他似的。
Advertisement
我挺了挺胸膛,接了電話。
「學姐……」
「賀蘇,我怎麼還沒看見你?」
學姐林月就是我的女神,說話聲音溫溫柔柔,惹人憐愛。
她第一次答應和我約會,我卻要爽約了。
我咬了咬唇:「學姐對不起……今天有點事,我們改天再約吧。」
對面沉默了一忽兒,有些委屈地聲音傳過來:「賀蘇,是我哪裡做的不好,惹你厭煩了嗎?」
我這個人吧,就是見不得漂亮女孩子撒嬌掉眼淚。
我一聽就慌了,總不能告訴她我是妖還是個女妖,我們之間根本不可能了吧。
正在我絞盡腦汁想怎麼安慰她時,陸周遊奪走我的手機。
「你沒錯,但是她現在和我在一起。」
陸周遊壓制住我蠢蠢欲動的雙手,繼續冷冷開口:「還是你覺得在她心裡,你有我重要?」
林月沒再說話。
「你給我離賀蘇遠一點。」
這話聽上去又重又冷。
說完,他掛了電話。
我的眼圈瞬間紅了一圈,聲音有些顫:「陸周遊,你幹嘛要這樣?」
他瞳孔一縮,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伸手要碰我。
我打開他的手,背過身去。
「賀蘇,你……別哭。」
我才不會哭,對我們狐族來說,世上人千千萬,一個不行咱就換。
我隻是一時難以接受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
我就想暫時維持現狀,一個人冷靜一下,偏偏陸周遊不懂我,總是霸道地出現佔據我的視線。
讓我牙痒痒又對他無可奈何。
為了哄我,陸周遊幫我把尾巴收好,也絕口不提畫的事情。
6
我晚上躺在床上復盤一整天發生的事情。
陸周遊不是一般人,他會術法且目測法力在我之上。
我閉眼翻了個身。
「小狐狸,你再好好想想我是誰。」
仔細想想他當時的聲音裡還帶了一絲愉悅的狡黠。
唉,我爸果然不靠譜,連他幹兒子是人是妖還是仙都不知道。
我的腦袋一團漿糊。
我懷疑陸周遊是故意吊著我胃口讓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他,可惜我沒有證據。
第二天,我用了化形術,讓紙片人替我上學。
而我一大早就回到青丘,躲幾日清闲。
狐族同輩們知道我回來,都來找我喝酒。
紅的白的不知道喝了多少,我竟然也有些醉了。
我坐在青丘草地上,仰望著天上的月亮,像個可口的溏心蛋。
黃澄澄的,又大又圓……
圓……
我突然起身,掏出手機一看,陸周遊給我打了 8 通電話,等我再撥回去已經提示無人接聽。
我化身原形,朝青丘結界跑去。
等我趕到陸周遊家裡,屋內一片漆黑。
「阿周?」
幹媽說陸周遊生來就帶著怪病,每到月圓之夜就會身體虛弱,渾身冒冷汗。
以往都是我陪在他身邊熬過去的,可這次我竟然忘記青丘一天等於人間三天光陰。
轉眼我已經離人間半月有餘。
我打開燈,陸周遊並不在家。
他會去哪兒?我又著急又懊惱。
我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他,隻好灰溜溜地回家。
剛進門,客廳就像被打劫了一樣,凌亂不堪。
我走進臥室看到床上鼓起龐大的山包,一聳一聳地好像在發抖。
「阿周?」
被子裡發出悶哼聲。
我舒了一口氣,走過去想要拉開被子。
沒想到一個龐然大物躍身而起,將我死死禁錮在床上。
是一匹狼。
通體雪白的狼,眼神幽冷深邃。
像是有人誤入自己的領地,它隨時要撲咬上來。
它低頭在我身邊嗅了嗅,狂躁的氣息漸漸平靜下來。
隻是挨著我蹭蹭。
感受到它灼熱的溫度,我陡然明白他這次的反常從何而來。
熱意從臉燒到脖子根,紅成一片。
7
第二天醒來,陸周遊已經恢復人形,換上幹淨的衣服,再不見昨日的狼狽。
我看著他神清氣爽的模樣,忍不住捏拳頭。
「我之前做夢也是你搗的鬼吧?」
在夢裡對我動手動腳,還大言不慚地讓我給他生崽崽。
陸周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是我從小就認定的未婚妻,我隻是在培養我們的感情。」
「誰說我是你的未婚妻了!」
他認真地解釋道:「我們狼族一生隻認定一個伴侶,不管你怎麼想,這一生我都隻會忠誠於你。」
「……」
陸周遊俯下身子,眼神緊逼:「那你呢?你是不是也有一點喜歡我?」
喜歡嗎?
我自己也很迷茫。
看我沉默。
陸周遊嘴巴抿成一條線,眼裡泛著冷光:「不喜歡我?那昨天算怎麼回事?」
「你不打算負責嗎?」
我掏掏耳朵,沒聽錯吧?
他不知道風流多情是我們狐族的標籤嗎?
再說,我是為了誰啊?
吃虧的明明是我好不好?
我和陸周遊眼神對峙,誰也不肯退一步。
我這個人吃軟不吃硬,且天生反骨,比如現在陸周遊越是逼我,我抗拒得越厲害。
我梗著脖子對他說:「我們信仰不同,不合適。」
「小狐狸,惹了我想走可沒那麼容易。」
他眼神微眯,磨著後槽牙,似乎是在想從哪下口比較好。
突然,他眼神向下,緊盯著我的肚子。
我往後縮了縮,捂緊小肚皮。
變態,無恥!
洗漱過一番之後,我有些事情還是要問清楚的。
「你是妖,那真正的陸周遊去哪了?」
他抬眸:「從頭到尾,都是我。」
「你胡說,幹爹幹媽都是普通人,怎麼可能生出妖來?」
陸周遊雙手輕巧地剝好一粒葡萄遞給我,繼續說道:
「陸周遊出生時身體太虛弱,根本活不過足月,恰逢當時狼族動亂,我遭人暗算後一縷魂魄進入他體內,替他在人間存活。」
「你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陸周遊搖頭:「十八歲之後,我的記憶隱隱有些復蘇,最近才完全想起來。」
他看著我,眼神晦暗不明:「賀蘇,你與我早有淵源。」
8
下午,林月微信邀請我參加她的生日宴。
我還以為經過上次的事情她不會再找我了。
想了想,我答應下來,陸周遊之前說話那麼難聽,我還欠她一句道歉。
生日宴上,我在廊道找到林月。
「學姐,上次失約真的很抱歉。還有陸周遊的話,我替他給你道個歉,他不是有心的。」
她捋了捋耳邊的碎發,溫婉地笑了笑:「沒關系。」
果然,女神總是那麼善解人意。
聚會上總是缺不了真心話大冒險這個項目。
第一輪,我就輸了。
有人提議讓我找在場的異性一起吃餅幹。
這簡直容易極了。
他們不知道我就是女生,根本不需要避嫌的。
可是很多女生我並不是很熟悉,於是學姐站起來幫我解圍。
我咬著餅幹的這頭,林月咬著另一頭。
她臉上浮起微微紅暈,周圍發出看熱鬧的起哄聲。
距離越來越近時,我腦海裡不應景地出現陸周遊的影子。
他知道的話一定會氣得臉都黑了。
我手心出了汗,身體莫名開始抗拒起這種親密互動。
算了,我怕了他了。
我剛準備咬斷結束這場曖昧遊戲,陸周遊就踹門而入,直接把我拽出去。
陸周遊把我抵在幽暗的小巷,目光陰冷地看著我。
「玩得開心嗎?」
被他看得我一陣心虛,咽了口口水:「一般吧。」
陸周遊靠近我,低低說了句:「賀蘇,你是不是沒有心的。」
話落,他捏起我的下巴,一個吻猛烈地砸下來。
唇齒相依間,我睜大了眼睛。
這個吻好熟悉,好像發生過很多次。
在我醉酒昏睡的很多個瞬間,我好像都曾感受過這熾熱的溫度。
一吻畢,我還處在愣怔中。
他用手指蹭了蹭我的鼻尖:「傻了?」
「你是不是……」
「我喜歡你,很久了。」
我腦袋裡炸開了煙花,心跳如擂鼓。
「可我以前一直以為我們是兄弟……」
「隻有你自己傻,你都沒有喉結,怎麼可能會分化成男的?」
我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
他說的沒錯,狐族性別分化前是會有預兆的。
是我以前粗心忽略了……
「賀蘇,和我在一起吧?嗯?」
他的聲音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就在我快要陷落時突然清醒過來。
「不行!」
他周身氣息一斂,眼神瞬間變得凌厲。
「你再說一遍。」
9
我背靠著牆,進退兩難。
陸周遊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像是要把我燒出個洞來。
突然他陰惻惻地咧了咧嘴:「我是不是忘了告訴你,狼族血統除了忠誠之外還有掠奪的本能啊?」
受到強大的妖力壓迫,我不受控制地變回原形。
清冷的月光淡淡地灑向這方天地,牆面上映出一個高大的狼影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叼起弱小的狐狸奔向遠處。
我在他嘴下顛得左搖右晃,跟坐過山車似的。
陸周遊把我困在他的房間,設下結界。
我的法力根本無法施展,隻能任他將我摟在懷裡肆意妄為。
「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一本正經的陸周遊嗎?」
我試圖用道德挽回他的良心。
他摸摸我的耳朵,眼神變幻莫測:「若是你喜歡那樣的,我也可以繼續保持。」
我拍開他的手:「冥頑不化!」
過了幾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我顯而易見地圓潤起來。
晚上陸周遊拎起我,仔細打量了一圈。
他摸了摸下巴,嘴裡喃喃道:「是不是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