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溫暖都是瘋子。
我們結婚當天,她詛咒我,「許辰,你這輩子別想幸福,除非你死。」
我扇了她一巴掌。
結婚三年,我們像一對鬥獸,一刻不停地互相撕咬。
我恨不能把她挫骨揚灰。
她恨不得將我扒皮鞭屍。
可是我真死了。
她卻想跟我玩人鬼情未了。
1
找到溫暖的時候,她依偎著一個男生,年輕帥氣,笑容陽光。
「溫暖,玩得開心嗎?」
我的出現並沒有引起任何波瀾,溫暖甚至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這樣的場景,那群人早習以為常。
我徑直過去將她旁邊那男孩拽起,巴掌對著男孩的臉舉起。
男孩嚇得臉色蒼白求救,「溫暖,救我。」
「許辰,你動他試試!」溫暖伸手抓住我舉起的左手,站起來恨恨地看著我。
Advertisement
「試就試。」沒被抓住的右手舉起,巴掌轉了個方向扇到她的臉上。
啪。
很響亮。
我抬起下巴,「怎樣,滿意嗎?」
下一秒,她氣得伸手掐我的脖子。
我看著她生氣的表情,諷刺地勾了勾嘴角,
「你眼神是越來越不好了,這男的哪點像我哥?」
她眯眼看我,「彼此,你資助的女大學生也比不上我姐半分。」
2
包廂裡的人已經全部離開。
開始還一直在旁邊尖叫的女孩也被扯走了。
他們早就習慣了。
我跟溫暖結婚三年。
這樣的場景在他們眼前上演不下百次。
溫暖屢次明目張膽地找小男生逍遙,我也總會給面子地上前鬧一番。
哪怕我們弄得狼藉不堪,他們都不會出聲阻攔。
畢竟任何一次,都比不上我跟溫暖在婚禮上鬧的那次。
本應是甜蜜的婚禮,該許的是海誓山盟。
溫暖卻對我說,「許辰,你這輩子別想幸福,除非你死。」
「知道我為什麼嫁給你嗎?」
「身上背著兩條人命,你這輩子別想幸福。」
我恍然醒悟,原來這場婚禮是她預謀已久的報復。
我性子剛烈,從不吃虧,扇了她一巴掌。
她也毫不示弱,回了我一巴掌,「就是因為你這讓人討厭的性格才害死他們。許辰,你就該死。」
我們互相折磨對方,都巴不得讓對方下地獄。
但婚禮還是繼續進行下去了。
我倆臉上都帶著紅腫的巴掌印,完成了一場詭異且不受任何祝福的婚禮。
從此我們不知疲倦地互相折磨了三年。
但是現在我不想玩了。
3
「離婚。」
第二天我帶著離婚協議到溫暖公司。
她看著離婚協議書皺眉。
她的助理也多看了我幾眼。
我們這對夫妻,在他們眼裡就是「兩個瘋子。」
明明互相折磨,卻從來沒人提過離婚。
後來他們猜測,我纏著溫暖死不放手,大概是因為怕離婚會分割財產。
而溫暖不跟我提離婚,是為了應付家人。
所以離婚協議上我也確實不讓自己吃虧,要求財產平分。
溫暖當著我的面撕了,「想拿著我們的錢去跟你的女大學生雙宿雙飛?」
我聳肩,「離婚後就是我的錢,你管我去哪兒。」
「你、做、夢。這輩子我們就這樣不死不休。」
類似的話我聽了很多遍。
但每一次、每一次,都還是被刺痛。
誰能想到,當初那個在我人生最昏暗,最無助,最難過的時候陪伴我的人。
在我以為我即將獲得幸福的那天,親手將我拽入深淵。
她的出現不是拯救,而是告訴我,你現在還沒有到地獄。
然後一腳將我踹了下去。
現在的溫暖,不是之前的溫暖。
也不是我的溫暖。
我緊緊捏住拳頭,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再抬頭時,臉上已經風輕雲淡,
「那我死了不就休了。」
4
離開公司後我去了趟墓園,從天亮待到天黑。
晚上開車回自己家吃飯。
爸媽都在。
卻沒人講話,飯桌上的氣氛一度壓抑。
我先開口,「我今天去墓園看哥哥和夢寒姐了。」
桌上氣氛更加凝固。
我媽放下筷子離桌,「我吃飽了。」
我爸沉默地繼續吃飯,對我的話無動於衷。
他吃得比我快,率先離席。
我叫住他,「爸,我明天開始可能要離開……很長一段時間。」
我爸腳步頓住,「你一向很有自己的想法,誰管得住。」
最後隻剩我自己在餐桌上吃著已經冷掉的飯。
淚一滴一滴落在桌面上。
晚上我沒回婚房,而是回了婚前自己買的小居室。
在睡覺前買了張飛大理的機票,又查了下餘額,將不小一筆錢打到我資助的女大學生卡上。
第二天一大早,發現她端端正正地站在我家樓下。
「許先生,你這個月已經給我打過錢了。」
以前糾正過她不用叫我許先生,顯得很老氣。
但她總改不掉,我也就不勉強。
我小口喝著豆漿,「我是把以後的錢一次性打給你了,夠嗎?趁我還在,不夠的話再給你打點。」
「我明年就畢業了,用不著這麼多錢,我把多餘的錢退回去給你。」
心眼挺實。
我把最後一個小籠包塞嘴裡,「給我我也用不著了。」
「許先生是出了什麼事嗎,我可以幫忙嗎?」
我擦手,「你放假了吧?我帶你去旅遊。」
飛往大理的機票又多了一張。
我帶女大學生遊山玩水的照片,也充斥了我所有的社交軟件。
開心是挺開心的。
但有了癌細胞的身體還是遭不住。
此時此刻,我在酒店的衛生間裡吐得天昏地暗。
胃部和腹部都在一陣陣抽疼,我整個人蜷縮在馬桶旁邊。
手機一遍又一遍響起。
溫暖打來的。
5
但我甚至連伸手掛斷的力氣都沒有,隻能任它自己掛斷。
胃部的抽疼還在持續。
我對著馬桶又吐了出來。
如此循環反復,疼到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哪兒疼了,身體終於消停。
我抱著自己蜷縮坐在地上。
突然覺得自己好沒用。
結婚的事讓溫暖如願。
死了還讓溫暖如願。
她知道後肯定要得意死了吧。
身體終於緩了過來,我整理了情緒,才給溫暖回電話。
再開口時,已經完全沒有剛剛的病態和哽咽聲。
「做什麼?」
她比我更兇,幾乎是咆哮,「許辰,你就是這麼惡心我的?把你那些照片刪掉!」
「不喜歡就離婚啊。」
溫暖總知道怎樣戳我的痛處,「我姐要是看到你這個樣子,肯定會覺得惡心。」
腹部的疼痛再次卷土重來。
我咬著唇拼命、拼命地忍著。
「要是我哥看到你找到的小男生那麼劣質,估計也要氣得夠嗆。」
當然,在戳她痛處這方面我也不賴。
我們總是如此,針尖對麥芒。
她氣得直接掛了電話,甚至連詛咒我死都忘記了。
門鈴響起。
陸靜瑤拿著一隻粉嫩的小豬形狀的棉花糖站在門口。
「許先生,剛剛在樓下看到,所以給你買了一個。」
八分相似的人和一模一樣的棉花糖,讓我有一瞬間恍惚。
心裡的痛苦在一瞬間爆發。
我的眼淚突然流了出來。
「給你講個故事。」
6
我從小在家不太被重視。
因為我有個優秀的哥哥。
他什麼都會做,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家的好孩子。
我就不行。
爸媽曾經也努力嘗試,把我往哥哥的方向培養。
可是我坐在書桌前超過十分鍾就坐不住,我要跑到院子裡澆花。
學做生意我也不行,記憶力不好,記不住數字。
他們還說我性子太軟,沒有男子氣概。
「所以他們就放棄我了。」
我擦掉眼淚,
「可是為什麼所有人都要一樣優秀,為什麼不允許一些人普通。」
「他們不在意我,所以不知道我的雕塑做得特別好。我偷偷跑去參加雕塑比賽,還獲得了創意比賽一等獎。」
「他們知道了以後,並不是為我驕傲,而是說不過是玩泥巴的,難登大雅之堂。」
我低聲說,「可我不是沒有心。」
自己喜歡的東西不被認可,誰都會難過。
我跑出去哭了很久。
後來來了個小胖妞,拿著個粉色小豬形狀的棉花糖遞給我,
「愛哭貓,醜喵喵。這個棉花糖給你,別哭了。」
我問她叫什麼。
她思考了一下,突然端正儀態,一本正經地說,「我叫溫夢寒。」
她的姿態,突然就像那些都喜歡我哥哥的大人一樣。
我也挺直了身板,學著哥哥的模樣,「我叫許辰。」
過了好幾年,溫夢寒一家搬到了我們家附近,我才知道他還有個妹妹叫溫暖。
姐妹倆長得有些像。
後來我就跟屁蟲似的跟在溫夢寒的身後。
鄰居們都開玩笑,以後我要娶溫夢寒做媳婦。
可是最後,溫夢寒牽著我哥哥的手,溫柔且鄭重地跟我爸媽說,
「叔叔阿姨,我想嫁給知億。」
那天晚上我跑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遇到溫暖,她的眼眶是紅的。
我知道她喜歡我哥。
我跟在溫夢寒身後的時候,她也沒少跟在我哥身後。
但是她還要罵我笨蛋。
我就張牙舞爪地嗆她,「活該,不能嫁給我哥。」
「你也不能娶我姐了。」
「你再說!」
我倆就開始打架,打累了就去路邊拼酒。
溫暖酒量很差,沒喝多少就醉了。
喝醉後還愛說話,說了很多很多,關於她小時候的糗事。
過兩天我就不告而別,買了張機票飛國外。
「回來的時候……」
胃部又開始絞痛,有血腥氣湧上喉嚨。
我用手按壓胃部,用力將喉間的血腥氣吞咽下去。
「我媽扇了我一巴掌,說我這麼糟糕的人憑什麼去喜歡夢寒姐,還說因為我的任性,害死了我哥和夢寒姐。」
我哥和夢寒姐因為擔心我,用我的身份證號查到我的航班信息,也買了機票要去找我。
可是飛機出事。
漫山遍野,屍骨無存。
我悶聲說,
「失去優秀的兒子,我媽一夜白頭。沒了出色的女兒,溫阿姨病得住院。兩個家庭支離破碎。」
「所以溫暖恨我,恨我到故意對我好,讓我娶她,然後以此來報復我。」
「我很差勁,對不對?」
我的眼淚落在棉花糖上,粉色的小豬在迅速消散。
一直沉默聽著的陸靜瑤第一次開口,
「你不差勁。」
「我相信你說的話,但我相信那不是全部。」
我想說,你一個外人怎麼不信。
他們都是那麼認為的。
可胃部的絞痛再次翻江倒海地席卷而來,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一個字,人就暈了過去。
7
醒來的時候人躺在病床上,手上打著點滴。
門外到醫生在跟陸靜瑤說著什麼,「癌症,晚期。」
我百無聊賴地起來對著玻璃窗上面寫字。
陸靜瑤進來,神色平淡地跟我說,「給你辦了住院。」
我將寫好的字又擦掉,「好不容易出來玩,又讓我住院,不治了吧?」
「不行。」
趁著陸靜瑤去辦住院手續的時候,我拔了針管,到醫院旁邊的一家餐館點了碗加辣的米粉。
吃得眼淚鼻涕一起流的時候,陸靜瑤黑著臉出現在餐館門口,
「許辰!」
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吼我。
我趕緊在她走到我旁邊之前,端起碗將湯都喝光。
最後氣得陸靜瑤沒話說,直接揪著我衣領往醫院裡走。
我的手機被陸靜瑤收走,然後被迫開始化療。
每天不是扎針就是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