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三年後,顧淮的好友戲謔問他:
「和殘疾結婚是什麼感覺?」
顧淮眼底帶著一絲厭惡,聲音冷淡:
「就像手裡拎著一個永遠也甩不掉的黑色垃圾袋。」
我坐在輪椅上,攥緊了手裡薄薄的診斷書,轉身離開。
一個月後,我死在了悉尼。
而顧淮,在看完我的日記後,徹底崩潰。
1
診斷書出來時,我坐在輪椅上,乖乖等著阿姨。
今天是我和顧淮結婚三年的紀念日。
三年前,我將顧淮從飛馳的貨車面前推開,自己卻意外卷進了車輪,失去了雙腿。
我告訴顧淮,不需要對我同情和愧疚,我更不需要犧牲自我的報答。
他卻並沒有離開,並堅持照顧我,在半年後向我求婚。
盛大的求婚視頻被發布在網上。
我們在網友的祝福下走入了婚姻的殿堂,可漸漸地,他卻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幾乎不回婚房,就連在公司必要的晚宴上,也隻是帶著秘書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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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曾為此發生過爭吵,可顧淮說:「姜染,你別忘記了,你是個殘疾。」
看著空蕩蕩的褲管,這場爭吵在我的沉默中停止。
那天後,顧淮就再也沒有出現在我的面前。
阿姨看著陽光下的我,紅著眼將診斷書遞給我:
「胃癌,晚期。」
我拿出手機,猶豫了許久,還是決定給顧淮打個電話。
無人接聽。
初秋的陽光很溫暖,而我,除外。
2
回到別墅後,我收到了顧玥的消息。
她一向不喜歡我。
甚至在結婚當天,指著我的腿說:「要不是你推了我哥一把,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嫁進我們家。」
顧家是 A 城的首富,她說出這句話時,沒人會反對。
我甚至看見酒席上那些認可的眼神。
顧淮斥責了顧玥。
她氣鼓鼓地說出顧淮有個白月光的事。
顧淮回去後便向我解釋。
隻是大學時期的學妹而已,代為照顧罷了。
直到上個月,蘇藝回國了,還成為了他的秘書,我有些吃醋地質問他。
他向我解釋:「蘇藝找不到工作才會託我來顧氏的,而且我們之間隻有工作,你相信我好嗎?
「再說了,我現在都有老婆了。
「笨蛋,對你老公這麼沒信心嗎?」
……
我選擇相信顧淮。
相信三年的感情。
3
我和顧淮是因為一場車禍認識的。
那天,我路過十字路口,看見低頭拿著手機、皺眉的顧淮。
和面前迎面而來的大卡車。
我下意識推了他一把。
卻沒想到司機急剎車後,貨車側翻,將我壓在了下面。
後來,我被送入醫院。
半年後,顧淮紅著臉向我表白。
我不安地拒絕了他,看見他離開後,我窩在被子裡哭泣。
卻沒想到,顧淮一把將我抱住:
「笨蛋。」
……
婚後,顧淮的確寵我入骨。
隻是我太過小心翼翼了一些。
加上蘇藝身份的敏感,我有些後悔在那段時間和顧淮爭吵,於是在收到顧玥的那條消息時,我並沒有猶豫。
讓司機帶我去顧玥所說的會所。
4
我到達包廂外時,門並沒有關上,留下一條縫隙。
我看見顧淮穿著白襯衫,面色疲憊地一杯杯灌著酒,儼然已經喝醉了。
一側的男人拍了拍顧淮的肩膀,是顧淮的好友。
「怎麼了?和老婆吵架了?」
顧淮皺眉,卻並沒有吭聲。
「其實,我挺想知道,和殘疾結婚,是什麼感覺?」
顧淮眼底帶著一絲厭惡,冷淡出聲:「就像是手裡拎著一個永遠也甩不掉的黑色垃圾袋。」
我待在原地,看著顧淮繼續給自己灌酒。
心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我控制不住地落下淚,努力地想要憋回心裡的淚意。
眼淚順利地溢出眼眶。
顧玥顯然看見了這一幕,惡劣地勾起唇角。
我知道,她是故意讓我聽見這些的。
我垂下眼,手指下意識地撫摸著無名指上的顧淮親手設計的婚戒。
下一秒,我的輪椅被撞翻,穿著銀色吊帶的女人驚慌地站在我面前。
巨大的碰撞聲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注意。
輪椅倒在牆邊,黑色的輪子還在轉動。
而我已經摔倒在地。
原本遮蓋在腿上的薄毯掉落在地上,裙子下面,空蕩蕩的。
幾個女生發出了一聲驚呼,被嚇了一跳。
而撞倒我的女人,正是顧淮傳說中的白月光,也是他的新秘書,蘇藝。
「你沒事吧?」
她下意識想要將我扶起來,卻失敗了,原本及膝的裙擺微微上移,露出了膝蓋上醜陋的疤痕。
蘇藝害怕得後退了兩步,躲在了顧淮的身後。
我看著那雙熟悉的高定皮鞋,下意識不想讓顧淮看見我此時狼狽的模樣。
埋著頭無措地坐在地板上。
顧淮皺了皺眉:
「你來幹什麼?
「我沒帶你參加宴會,你就要來這裡顯擺你顧太太的身份嗎?」
我感受到心頭傳來的痛意。
忍著噴薄的淚意抬起頭:
「你明天上午可以回去嗎?」
顧淮微微一愣。
轉而面上帶著一絲薄怒:
「姜染,你非要賤成這樣嗎?不就是知道阿藝過來了嗎?我已經娶了你,你放心,隻要你不死,顧太太的位置就不會變。
「可以了嗎?」
周圍鄙夷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
我顫抖著身體,倔強地抬起臉,再一次向他確認:
「那,你明天上午可以回去嗎?」
我隻是想告訴他,我們不要吵架了,因為我……隻有八個月的生命了。
他氣笑了:
「好,我答應你,但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要離開別墅。」
我點頭,不敢看其他人的表情,默默將輪椅扶起來。
顧淮皺了皺眉,伸手將我抱上了輪椅:
「既然知道難堪,下次就別出來顯擺了。」
5
可他並沒有回來。
我看了一眼蘇藝最新的朋友圈。
照片裡身穿西裝的男人站在珠寶櫃臺前,面露笑意。
我似乎許久沒有看見顧淮露出這般溫和的笑意了。
諷刺的是,他的笑意,並不是對我。
而照片的角落,是女人手指上碩大的粉色鑽戒。
配文:【老板大氣,麼麼噠~】
我捂著臉,情緒徹底崩潰起來。
顧淮的電話是這個時候打來的:
「老婆,對不起,我昨天不該……」
「不用對不起,顧淮。」
似乎是察覺到我語氣中的冷意,他頓了頓,隨後諷刺地笑了笑:
「也是,你在乎的隻是你顧太太的身份而已。」
說完後便掛斷了電話。
我沉默了許久,無視顧淮對我的態度變化。
最後將手裡的 B 超單丟進了垃圾桶。
6
第二天,我收到了一條邀請函。
是盛旻八十周年的宴會。
我猶豫著,卻看見了蘇藝給我發來的消息:
【阿淮醉酒了,你可以送他回去嗎?】
我心裡忍不住有些著急。
加上我想要和顧淮談談我們之間的矛盾。
還是去了宴會。
【在後面的小花園。】
我按照地址,頂著眾人打量的眼神,到了蘇藝所說的小花園。
剛走過去,卻看見了臉色微紅的蘇藝,曖昧地摟著顧淮的脖頸。
他皺眉想要推開蘇藝,卻沒想到,蘇藝看了我一眼後,踮起腳,吻在了顧淮的唇上。
顧淮皺眉,很快地推開了蘇藝,手卻仍舊扶在她的肩膀上。
讓她不至於倒下去。
看見我,顧淮明ţų₊顯一愣,下意識就要走上前。
我看著他有些慌亂的樣子,感受到臉頰的冰涼,伸出手,指尖浸滿了水色。
看著顧淮放在蘇藝肩膀上的手,回想起剛才的一幕,我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
而顧淮,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抿緊了唇,將蘇藝交給經過的侍者,便匆匆追了上來:
「姜寶,你聽我解釋。」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聲線平和:
「好啊,你解釋吧。」
顧淮看著我這副模樣,眼裡閃過一絲慌亂,卻還是解釋道:「她喝醉了才會……」
「你相信我嗎?」
我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模樣。
似乎想起三年前,22 歲的顧淮小心翼翼地問我:
「姜染,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隻是這一次,我沒有回應。
7
回到別墅後,顧淮煩躁地揉了揉碎發。
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我靜靜地看著他,手指放在了小腹上:
「阿淮……」
話還沒有說完,顧淮的手機鈴聲就響起了。
裡面傳來蘇藝可憐兮兮的聲音:
「阿淮,你猜猜我在哪兒?我在樓頂哦。」
顧淮面色一變:
「你在哪兒?沒人照顧你嗎?」
「在酒店的樓頂啊。」
顧淮起身。
「姜寶,你等我回來再和你解釋好嗎?先上樓休息好嗎?
「我馬上就回來了。」
我慘然地笑了笑,抬起頭直視著他:
「如果,我不同意你去呢?」
顧淮皺了皺眉:
「姜寶,別鬧,她喝醉了酒,又在樓頂,很危險,畢竟是顧氏的員工。」
說完邁著大步便走上了車。
我驅動著輪椅跟了上去。
顧淮,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我有事……」
我著急地驅動著輪椅,卻忘記了門口處的臺階。
車子卻快速離開了。
我倒在地上,輪椅壓在我的身上。
可張媽已經離開了。
我掙扎了一番,卻發現此時的身體根本無法推開身上的輪椅。
淅淅瀝瀝的雨落下。
我想起剛才蘇藝發給我的那條消息,苦笑了一聲。
【他會回來陪我的。】
……
我拿起掉落在一旁的手機,回復道:
【你贏了,我不要了。】
手機通訊錄裡隻有顧淮的電話,一時間我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
隻能躺在地上,任由初秋的大雨砸在我的臉上。
這段時間和顧淮的爭執矛盾,都停止在這一刻。
不重要了,所以不計較了。
直到第二天一早,耳邊才傳來張媽的驚呼聲。
我讓她別告訴顧淮這件事。
轉身離開了別墅。
中午時,顧淮才給我發來了消息。
他明明說很快就回來的啊。
我冷笑一聲,將手機關機了。
8
直到半夜十一點多,我才回到別墅。張媽著急地將我推了進去:
「顧先生回來後就找不到你了。
「剛才又出門找你了。」
我點頭,隨後坐在餐桌上,剛吃了兩口,就開始劇烈地幹嘔起來。
手機鈴聲響起。
是顧淮。
「姜寶,你在哪兒?怎麼現在才接電話?」
「我在別墅呢。」
「乖,我馬上回來。」
顧淮匆匆下車,看見我,仿佛才安心了下來。
上前小心翼翼地將我擁到懷裡:
「我找了你好久。
「原諒我好嗎?我們再也不要吵架了好嗎?
「我再也不會和你賭氣了。
「蘇藝帶著那個司機,告訴我你是為了嫁給我,所以……」
這句話他並沒有說完,或許是覺得難堪。
我知道顧淮愛我,可我無法接受,他如此地不信任我。
和一次次地將我拋下。
「昨天蘇藝醉酒後,從天臺的圍牆上摔了下來,我將她送進了醫院就趕回來了,我以後不會再見她了。
「姐姐,原諒我好嗎?」
我比顧淮大一歲,在這三年裡,他隻要犯錯,就會叫我姐姐求饒。
我每次都會選擇原諒。
甚至一度覺得,他這副樣子,和在外面雷厲風行的模樣相差甚大,拿著這件事笑他。
可是我突然感覺有些累了。
所以顧淮?為什麼不直接問我呢?為什麼要相信別人呢?
為什麼……一次次地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將我丟下呢?
我點頭,在他期許的目光下回應道:
「好。」
顧淮欣喜地將我擁在懷裡,像是找回了曾經的摯寶。
我們像是回到了蘇藝回國前一樣。
隻是他不知道,今天早上,我獨自去了一趟醫院。
小護士看見我一個人,生氣地問著家屬怎麼沒來。
我說,我沒有家屬。
可我還是在手術臺上大哭了起來。
明明,我也才二十多歲而已啊。
小護士看了我的病歷後,也抱著我號啕大哭起來。
女醫生看見這一幕,無奈地搖了搖頭,處理完一切後,囑咐我回去後記得休息。
別落下月子病。
可我,應該是不怕的了。
陌生人的善意仿佛擊潰了我的內心,我趴在墓園,抱著嶄新的小墓碑,哭了一下午。
拒接了顧淮的電話。
9
顧淮似乎忘記了,他曾多麼厭惡我這雙腿。
忘記了他曾說過的話。
他開始帶我出入各種宴會,並且大方地介紹:
「這是我妻子。」
看向我的目光眼裡滿是溫情。
其他人都在誇贊顧淮的深情,同時好奇或鄙夷地看著坐在輪椅上的我。
他甚至頻繁帶我回老宅。
顧玥在連續幾次看見我後,情緒越來越煩躁。
直到看見顧淮小心翼翼地給我剔除魚刺後,終於忍不住甩了筷子:
「夠了。
「哥,你差不多就得了。
「帶她來這裡惡心我的是嗎?」
顧淮冷了臉,下意識看了一眼我的面色。
我小口小口地抿著果汁,面色如常。
似乎並不在意顧玥帶來的羞辱。
顧淮眼裡閃過一絲疑惑,不明白我怎麼能做到如此淡定的。
換做以往,我或許會難堪地拉著他的手想要離開。
可是現在,我早就不懼怕失去一切了。
因為我,什麼都沒有了。
顧淮皺眉,冷眼看著對面一臉氣憤的顧玥:
「她是你嫂子。」
顧玥笑了:「誰要這個殘廢當我的嫂子?」
「如果你不認她,那我的那張卡,你再也別想動,既然你不歡迎她,那我也不會再回來。
「顧玥,你也該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