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的聲音在身後就像催命符,我一個激靈,拉著侯雨就往後排去。
侯雨動作快,坐在學長旁邊。
隻剩官晟那邊有空座,我深吸一口氣,僵硬地坐下。
當著我媽的面,我不敢和他說話。
卻在上課後等到他的紙條:「你今天遲到了。」
他的字很好看,字骨剛硬有力。
我往講臺看了一眼,寫:「你怎麼會來?」
「想來就來了。」
我盯著這幾個字,幾乎盯穿。
帶著試探問他:「你難過嗎?」
「難過什麼?」
「侯雨。」
現在教室裡隻要不瞎的都看得出來,侯雨和學長確定了關系。
他倆從坐下就在膩歪。
這一次,紙條遞過去,官晟遲遲沒下筆。
我視線發散,無神地看著前方的 p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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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等到他低頭寫字。
「你好像誤會了什麼。」
我猛地看向他。
他平靜地回視。
講臺一聲動靜,讓我匆忙把頭轉了回來。
我飛快地寫:「你不是喜歡她嗎?」
「誰說我喜歡她?」
「你自己說的。」
「我什麼時候說了?」
我一噎。
好氣,在小號悲春懷秋的明明是他,憑什麼我要替他社死?
眼前的紙張已被寫到末尾。
一句一行,我的字比他的小了快一半,夾在中間,顯得擁擠又弱勢。
胡亂折起,我把紙夾在書的某一頁。
官晟似乎偏頭看了看我,但我沒理。
因為我收到了我媽警告的眼神。
上半節課,我沒再開小差,中途課間休息,也忙著抄別人漏了的筆記。
抄完,官晟恰好從外面回來,手裡拿了瓶熱可可。
我看他一眼,垂眸。
他在我旁邊坐下,將熱可可給我。
「給我的?」
「你的手,很涼。」
剛才傳紙條,我曾和他有過指尖上的接觸。
我猶疑地把熱可可從我這邊挪了點。
「謝謝。」
「還有——」
他低頭點了幾下手機,往我這邊一推。
我定睛一看,赫然是他小號的頁面。
什麼鬼?
看清了他最新發的內容,我一臉震驚。
他卻笑了。
「你早就知道。」
22
今天上午十一點:
【我喜歡的是你。】
23
接下來的課程,我全程蒙圈。
反觀官晟,他的心情特別好,侯雨都感受到了,還給我發微信,問我是不是和他說了什麼。
並不。
不是我和他說了什麼。
而是他和我說了什麼。
他那是告白嗎?
該不會是愛情轉移吧!
我思考困難,機械地抄筆記,手邊熱可可涼了,可我渾身發熱,快要把臉燙熟。
一般史學理論下ŧųⁿ課了我都會等一等我媽。
但這次我沒等,一下課我就抱著書往外跑。
音樂社沒有人。
我等了幾分鍾,官晟出現在門口。
隔了幾米,我坐在桌子上看他:「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
「沒有。」
他走進來。
今天天氣很好,冬天裡出了個大太陽,厚重的窗簾拉開一半,風光乍泄。
官晟站在光裡,身形卓越,面容清雋,而我坐在堆著桌椅的角落避光,這樣的位置讓我不得不仰頭看他。
我開門見山:「你小號說的是誰?」
「你不是知道了嗎?」
「我要聽你說。」
「甄靈。」
「……」
「我說的是你。」
「……」
雖然已經做過心理建設,但聽他這樣認真地承認,我還是沒出息地心動了。
回想過去幾個月,我從喜歡他,關注他,到發現他的小號,再認識他……
整個過程有甜有酸有澀,他高興我就高興,他不高興我就猜他為什麼不高興。
喜歡一個人本來就容易Ŧü⁰受他情緒支配。
卻從未像此刻強烈。
「那你為什麼說,沒有見到我?」
「什麼?」
我籲了一口氣平復心情,拿自己的手機打開了他的小號。
手速很快。
這段時間,他小號是我的最常訪問對象。
我還清楚地記得去超市那天的日期,距今正好一個月。
「就是這條。」
官晟失笑,沒有驚訝,像在早就猜到。
「你笑什麼?」
「那天,你站在我身後。」
「你知道?」我更氣了,「那你又說你沒看見我,這讓我怎麼信你?」
等他的這幾分鍾,我甚至有過陰謀論,他會不會是因為侯雨和學長談戀愛太難過了,所以才故意和我說那些。
他低頭用我的號看我的手機,就像在感受我看到時的心情,沒有被人偷窺秘密的窘迫和羞憤,他很坦然,眉眼柔軟。
「我這人警惕心重,在你發現這個小號之前,說過的很多話,基本都做過處理。」
「什麼意思?」
「怕你不知道,又怕你知道。」
所以隻好從我身邊的人或者事來記錄看我時的心情。
比如皮卡丘雨傘,比如糯米糍,比如綠色裙子……
我發現自己居然很理解他這樣的動機。
因為暗戀本來就是,怕你不知道,又怕你知道。
我喃喃道:「可是這樣寫,你不就光記得別人Ŧų₈,卻把我忘掉了嗎?」
「不會。」
「我記得你的樣子。」他用手指點了點腦袋,「在這裡。」
皮卡丘雨傘下的我,穿的是明黃色的雨靴;
去超市買糯米糍,出來後吃的是草莓味的可愛多;
穿綠裙子的侯雨旁邊,站的是穿了白色襯衫的我……
他說他都記得。
日記是寫給自己看,總要加點別人看不出的密碼。
……順便把我也防了。
「所以你那天是故意說沒有看到我的。」
「我怕嚇到你。」
他頓了頓,「有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關注你,我怕你不舒服,因為這個討厭我。」
我立馬反駁:「怎麼會!」
然後又稍微小聲了點,「那要分人的……」
「所以,你不討厭我。」
用的是陳述口吻。
他一直在笑著說話,我被他看熱了,目光總是飄。
我忽視他的調侃,把話題轉回去:「可你又是怎麼知道我發現了你的小號的?」
那天我是無意中看到的,沒什麼動作,頂多就是多看了那麼幾秒。
「收銀臺後面的冰箱有反光。」
「……」
這次我是真社死了。
我臉一下就紅透,「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倒委屈:「從我們認識起,你就一直在把我往外推。」
我:「。」
淦,誰來救救我。
24
看我面如死灰,官晟笑容愈濃。
他說:「甄靈,你真的很可愛。」
「……什麼啊。」我摸了摸臉,還是熱的,「你去外面問問,誰會覺得我可愛啊。」
他們隻會覺得有那樣一個嚴厲的媽媽的我不好接近。
從小就不是跳脫的個性,沒什麼親和力,臉上從來不會出現誇張的表情,話少人悶,明明想交很多朋友,又擔心融入不進,幹脆假裝不在意,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誰會覺得這樣的我可愛。
「我覺得。」官晟說。
我眼眶微脹,「可我走的是知性路線。」
「……」
難得看到官晟吃癟,我笑了,低聲說:「真不知道你喜歡我什麼。」
「喜歡一個人,她的優點缺點,都是你眼中的閃光點——這話放在我的身上,很適用。」
「你這是,在和我告白嗎?」
「很難理解?」
他摸摸鼻梁,「第一次這樣,沒什麼經驗。」
我眨巴著眼看他。
光線傾斜,現在,我和他都在光裡了。
「那你過來一點,我教你。」
官晟揚眉,剛俯身,我快速地抬起下巴,向上嘬了一下。
結果親偏,親到他下巴。
他的睫毛很長,耷下來時正在發光。
「看來你也沒有經驗。」
我不服,開口就想爭輸贏。
但他耍賴,把我的話都吞進了他的肚子裡。
這個吻好像很漫長,又好像很短暫。
分開時我快分不清東南西北,還記得要掰回一局:「你這叫沒經驗?」
他遞著我額頭笑。
「剛剛入門,以後會更厲害的。」
「……」
就在這時,我媽的電話過來了。
我慌了,怎麼還忘了這一茬!
「怎麼辦怎麼辦?」
「如實說。」
「說什麼?」
「說你有男朋友了。」
(正文完)
官晟番外
1
我第一次聽說甄靈,是在大一的某次寢室夜談會。
那天他們在聊學校哪個女生最好看。
提到甄靈時,立馬就有人附和了一句:「我也覺得。」
我並不認識甄靈。
在我看來這隻是一個代名詞,我想象不出她的樣子。
盡管他們都說她很漂亮,但是一看就很難追。
難追是什麼概念?
他們說:「官晟,就跟你一樣難追。」
「我隻是覺得沒意思。」
「上學不談戀愛,那才沒意思。」說這句話的人睡前才和女友吵過一架。
我笑笑,不置可否。
然後他又問我覺得誰漂亮。
說實話,我沒注意過這個。
大概我本身就是個無趣的人,不願意浪費時間去想無法預知結果的事,也不具備一雙擅長發現美的眼睛。
大學以前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大學以後發現別人口中美好生活不過爾爾,至多是多了些可支配時間。
比起處理男女關系,我更願意用多出來的時間去想怎麼把知識和勞動變現。
——在遇到甄靈以前,我是這麼認為的。
見到她那天,是學校校慶。
她在臺上拉小提琴。
大好的日子,她拉的是梁祝。
臺上燈光亮到將人臉曝光,我其實看不清她的臉。
但我記住了她的梁祝。
校慶結束後我和幾個同學去學校後門吃東西,店裡她也在。
還穿著表演時的那條黑色裙子,隻是多穿了一件外套。
起初我沒認出她,是室友瘋狂打眼色:「看,甄靈。」
原來她就是甄靈。
那次夜談會,他們也沒說錯。
臺上的她和臺下的她給人的感覺反差不大。
在喧鬧的燒烤店,她很安靜,坐得筆直,肢體動作不大,話少,看上去有些冷清。
但她胃口很好,吃的比我對面的室友都多。
吃完慢條斯理的,又繼續喝奶茶。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注意到這些,隻覺得她吃相真斯文,看著很有食欲。
不過我想,除了我以外,其他人或多或少肯定也有偷偷看她。
一般的聚餐都是我請,去付錢的時候我看到她也過來了前臺。
放慢腳步,我站她後側方。
等她付完錢離開,我上前,老板娘看我,「還有事嗎?」
「買單。」
老板娘往門口瞄了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哦哦,我還以為你和剛才那個女生是一起的。」
「……沒事。」
從那以後,我在學校裡見到甄靈的次數變多了。
畢竟已經知道她是誰,不再是陌生人的情況,這讓我平白練就了一種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她的本事。
也許她本來就惹眼,隻是我從前沒發現。
但那僅限於路上匆匆一瞥,我真正和她有對話,是在圖書館。
2
才開學不久,圖書館人不多。
我有常坐的位置,坐下了才發現坐我旁邊的人是甄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