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淼淼》, 本章共4326字, 更新于: 2024-12-06 14:09:25

柳阿姨緊張地捏了捏手指,深吸一口氣。

然後我在她口中,聽到了一出豪門倫理大戲。

27

傅時堯作為家中的長子長孫,從一出生,他就備受寵愛,備受期待。

他也爭氣。

做什麼都比常人出色。

可他的父親並不如此。

紈绔浪蕩。

從他母親過門,他外面的女人就沒斷過。

傅時堯七歲時,就被母親帶著將他和小姨子捉奸在床。

傅時堯十歲時,全家人都知道他父親和家裡兩個女佣在臥室「玩遊戲」

傅時堯十五歲,父親已經不回家。

母親從來不哭不鬧。

一心帶著他,操持家中內外。

人人都說傅家大公子輕浮放蕩,大兒媳蕙質蘭心,貴女表率。

可在傅家權力更迭的關鍵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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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叔叔跳出來,說傅時堯根本不是長房所出。

傅時堯的母親堅決否認。

卻也堅決不肯給帶他去做親子鑑定。

最後以死明志。

屍體是傅時堯發現的。

鮮紅的血染滿了整個浴缸。

但傅時堯的父親,還是帶他去做了親子鑑定。

那個夜晚沒有人敢靠近議事廳。

隻聽大公子一聲暴喝:「你們不要臉!」

人豎著進去,橫著出來。

送去醫院搶救的路上,就斷了氣。

那個夜晚的議事廳,隻有大公子,傅時堯,和老爺子三人。

那之後傅時堯就走了。

他說他身上有罪。

原罪。

「周小姐,您不知道先生從小過的什麼日子。」

柳阿姨一邊說一邊抹眼淚:「哪有什麼天生的神童。」

「那麼小的孩子,無非是想要父親多回家,多看他和母親一眼。」

「最後卻出了這樣的事。」

「可他又有什麼錯呢?」

柳阿姨握住我的手:

「周小姐,我知道老爺子打發你走。」

「可這麼多年,就這些日子,我看先生是最開心的。」

「先生滿世界地找了您三年,您來的第一天,我就認出來了。」

「這三年先生每天都會畫一張您的畫像,您以前眼角有顆淚痣是嗎?」

「您回來之前的一個月,先生不知道為什麼,跟自己發脾氣。」

「把那些畫像都燒了,家裡家具都砸了大半。」

「周小姐,我不知道老爺子用了什麼手段讓您走。」

「您能不能跟先生商量一下?」

「先生他……滿心滿眼都是您啊。」

28

我坐在出租車上,腦中紛亂。

一時是柳阿姨的話。

一時是老爺子的威脅。

明明已經做好了決定。

我不能接受被傅時堯看到不堪的過往。

不能接受老爺子做出更極端的行為。

我不能再和傅時堯在一起。

他是純淨無瑕的佛子。

我已經將他拉入凡塵,不能再讓他陷入泥沼。

反正,眼角有淚痣的人不是我。

反正,他真正喜歡的人,是秦思渺。

我離開,他也不會難過的。

可柳阿姨說得對。

他有什麼錯呢?

我有什麼錯呢?

我們為什麼要被裹挾著,承擔成人的罪?

我是擔心視頻被曝光離開?

還是因為深入骨髓的自卑離開?

柳阿姨還說什麼來著?

「您回來之前的一個月,先生不知道為什麼,跟自己發脾氣。」

「把那些畫像都燒了,家裡家具都砸了大半。」

他為什麼要跟自己發脾氣?

他為什麼要把畫像燒了?

「這三年先生每天都會畫一張您的畫像,您以前眼角有顆淚痣是嗎?」

因為……

因為他發現畫錯了人?

因為他發現從頭到尾,就是我?

「過來,吻我。」

「淼淼,吻我。」

「我問『你』想吃什麼!」

「你那三千萬呢?」

「不夠花當時不會多要點兒?」

「......」

我頭皮一陣陣地發麻。

所以。

傅時堯一開始就認出我來了嗎?

他從來沒把我當作「秦思渺」嗎?

「師傅,麻煩你調頭。」

「我不去機場了!」

我顫抖著手拿出手機,正要撥電話,屏幕已經亮起來。

「周淼,你又要去哪裡?」

不等我開口,傅時堯充滿怒意的聲音已經傳來:

「周淼,你丟過我一次,還要再丟一次是嗎?」

「周淼,你敢走,周丞就等著死吧!」

「傅時堯,我……」

砰——

29

「前面出車禍了,走不了了。」

「小姑娘,你急也沒辦法啊。」

「那能借您的手機用一下嗎?」

說出口就反應到,我沒特地記過傅時堯的手機號。

剛剛那一下衝擊力太猛,我手上有汗,手機飛出去,黑屏了。

我又按了幾下手機。

還是沒反應。

傅時堯不是急性子。

等會兒回去,當面跟他說也是一樣。

我這樣安慰自己。

可前面車禍有點嚴重,能看到濃煙和火光。

我在車裡左右難安。

不一會兒,前面騷亂起來。

我更加坐不住。

下車打算步行繞過這一段,就看到前方熟悉的人影。

我從沒見過傅時堯這樣驚慌失措的樣子。

他最是沉得住氣的。

可現在他整張臉都是慘白的。

仿佛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

隻盯著車禍現場。

不管不顧地要衝過去。

四周都是攔他的人。

可能攔得住他,又沒有幾個。

當年我突然消失不見。

他也是這麼著急,這麼慌不擇路嗎?

或者,比之更甚?

「傅時堯!」我高聲喊他。

他看過來,一雙眼霎時通紅。

30

關上門傅時堯就用力咬下來。

「我就不該對你這麼客氣。」

「我就該築個籠子把你關起來!」

「又跑。」

「這次你要跑到哪裡去?去幾年?」

他不客氣地撕開我的衣服。

「人看不上,錢你也看不上了嗎?」

「又是裝的嗎?」

「這些日子,都是裝的嗎?」

「你不去演戲真是可惜了!」

他抽開皮帶將我的雙手縛住。

「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孩子。」

「不是懷孕了嗎?」

「孩子呢?」

「我不動你,你就以為不用還了嗎?」

他直接將我推倒在床上。

欺身就壓下來。

我其實沒有反抗。

但他的動作還是慢下來。

埋首在我的頸窩,嗓音是哽咽得嘶啞:

「淼淼,你喜歡什麼樣的?」

「我能改。」

「你不能招惹了又……」

「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啊。」我打斷他。

傅時堯頓了頓,起身恨恨地捏住我的下巴:「又想騙我?」

我突然就想哭。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早就認出我了?」

「你那麼狠心,你隻要錢,告訴你,你不就嚇跑了?」

「你喜歡的不是秦思渺嗎?」

「你是秦思渺我才喜歡秦思渺。」傅時堯捏得更用力。

「我隻是跟她通過幾封信而已。周淼,在你眼裡,我的愛就那麼淺薄?」

竟然是這樣嗎?

我一時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他以為我對他沒有絲毫動情。

我以為他一直愛的是秦思渺。

兩人就這麼不明不白地互相猜度。

以自以為對方會接受的方式靠近。

到底還是眼淚更勝一籌。

順著眼眶往下流。

我以ƭű̂₅為高不可攀的月亮,原來早就為我這棵小草,彎下腰了啊。

傅時堯撇開眼:「不碰你,別哭。」

「我手疼。」

他解開皮帶。

我抱住他:「不是欠你一個孩子嗎?」

親他:「生吧。」

31

我和傅時堯回了一趟老宅。

傅時堯去見老爺子,我在外面等他。

不知道他們聊了些什麼。

隻聽見三聲槍響,驚飛了一樹闲鳥。

傅時堯寒著臉出來,牽起我就走。

接著他帶我去監獄。

我仍舊沒進去。

他出來時帶著一身血氣。

我沒問,他卻看懂了我眼神裡的意思。

「放心,那種人,打ṭū⁽死是便宜他了。」

傅時堯請了律師,要重新起訴那個人。

傅老爺子不知道怎麼弄來的那些視頻。

三年前我們起訴的時候,找不到任何物證,隻能以財務方面的問題將他送進監獄。

不到半個月,一樁十五年前的兒童性侵案刷爆網絡。

案犯為孤兒院院長。

借職務之便,侵害近百名兒童。

孤兒院,福利院裡邊緣群體的生存狀態得到關注。

這個社會很多人,很多機構,很多企業喜歡做慈善。

可你永遠不知道,在看不見的暗黑角落,滋生的到底是善還是惡。

32

春天時,我和傅時堯低調地領了證。

我帶他去看了我爸我媽,也去拜祭了秦思渺。

其實秦思渺的病在我上山前就有跡可循。

但當時秦家沒有主梁骨,滿身負債,她無暇顧及。

我還帶他去跟周丞和溫阮吃了頓飯。

周丞是當年孤兒院的一位保安。

我最早不姓周,因為隻記得自己名字的讀音, 才取了「淼淼」這個名字。

是他在發現不對勁之後,一次次將我護在了身後。

他說他做我的叔叔。

我就跟他姓了。

溫阮則是傅家一位近親。

當年她幫我制定各種「攻略」傅時堯的計劃。

一直沒敢讓傅時堯知道我跟她熟識。

領證不到三個月, 我真懷孕了。

這下不隻是孤兒院孩子們的「院長媽媽」,ṱŭ̀⁵ 真要做媽媽了。

布置嬰兒房時,我在傅時堯的房間裡意外看到當年我留下的那份「孕檢報告」

字跡早就褪色, 邊角也被磨壞。

但一直寶貝似的放在床頭櫃的第一格。

晚上睡覺前, 我纏著他親。

輕聲在他耳邊道歉:「對不起。」

「我愛你。」

番外

1

傅時堯發現, 最近似乎經常有個小姑娘跟著他。

人有些面善。

似乎在哪裡見過。

但他記不起來了。

他也沒有刻意去回憶。

人都在佛門清修了, 並不想再想那麼多凡塵往事。

2

直到一次看見那小姑娘在找一位師父寫祈福的绦帶。

「秦思渺。」

她幾乎有些刻意地把這個名字加大了音量。

他想起來了。

高中有個學妹曾經給他寫信, 向他討教學習經驗。

他瞧著信寫得挺有意思, 有來有回地通過幾次信。

她給他寄過一張照片。

和這小姑娘一個模樣。

眼角有顆淚痣。

名字也是一樣的——秦思渺。

但他並不打算搭理她。

他連家人都不要了, 遑論一個筆友?

3

她卻主動湊了上來。

「傅時堯, 你不記得我了嗎?」

他正要說不記得了,她眼圈一紅:

「我來給我爸媽祈福,也會在這裡住一段時間。」

他記得她母親很早就過世了。

父親是前兩年過世的。

他點了點頭,繞開她走了。

4

她常常出現在他面前。

這讓他覺得她是不是別有用心。

但她也沒什麼出格的舉動。

問問他的紙墨是不是還有,她要下山一趟,可以給他帶。

問問他有沒什麼想吃的,她廚藝還不錯, 可以做來一起吃。

他一一拒絕。

她也就不再提。

5

如此耗了三個月。

有一天她突然從臺階上摔了一跤。

他路過。

她不小心掉到水坑裡。

他路過。

她雙手拎著兩桶水走過。

他路過。

有天她又在他面前不小心撒了一地紙張。

他繞著紙張走過。

那天下午, 他就撞到了奇妙的一幕。

平日裡斯斯文文, 說話都軟著嗓音的小姑娘, 指著後山的一個稻草人罵:

「我都那麼明顯了, 你看不見嗎?」

「你瞎的嗎?」

「姑娘家這是什麼意思,你也不懂嗎?」

「人家姑娘喜歡你啊!」

「你說你,好好的日子不過,跑到這山上來清什麼修?」

「你家多大的企業你不知道嗎?」

「那群人正在內鬥你不知道嗎?」

「萬一鬥垮了, 多少員工失業你不知道嗎?」

「念那麼多書, 連這點基本的社會責任感都沒嗎?」

「你這哪裡是清修,你這根本是——逃、避!」

他原本聽著覺得好笑。

越到後面, 越笑不出來了。

甚至轉頭就走。

他在逃避。

他竟然叫一個小姑娘戳中了痛腳。

6

這次之後, 他幹脆看到她就繞道走。

她像察覺不到他的態度。

還是在某個傍晚敲響了他的門。

「今天是我的生日呢。」

「我不想一個人吃蛋糕。」

「我們一起好嗎?」

加一句:「我自己做的, 沒放奶油的。」

又加一句:「我爸爸去世後, 我已經兩年都是一個人吃蛋糕了。」

他看她那半紅的眼圈,拒絕的話說不出來。

吃蛋糕的時候她問他為什麼總是半夜往山頂去。

他隨口說一句山頂的星星更亮,又給她找到了機會。

她不知道在哪裡找來一些帶刺的枯藤。

坐在他的屋子前面,說要送他一串星星燈。

「這樣你隨時都能看到最亮的星星了。」

她語氣用得溫柔, 卻掩不去眼底那抹狡黠。

果然,編不到一半,一會兒「嘶」一聲, 一會兒「嘶」一聲。

他無可奈何,隻能坐下來和她一起編。

她又找他說話。

他閉口不語。

不想再給她任何機會。

但最後這個機會,是他親自送上去的。

7

那是她來掛星星燈的那天。

他正好在抄經。

她Ţųₘ路過時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你寫的毛筆字這麼好看啊。」

然後站在那裡看他寫字。

滿臉羨慕。

連自己要去掛燈都忘記了。

「你想學?」

她實在看得有點久, 他也就這麼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她馬上笑逐顏開:「你願意教我嗎?」

人在真心喜愛一樣物事的時候,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這麼熱忱的喜愛,他沒法拒絕。

就這樣,他親自給她撕開了一道小口。

一道侵入他生活的小口。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 眼前,心上,處處不見她。

處處都是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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