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藏好。」
11
我當然會保護好自己。
躲在櫃子後面,我悄悄給自己畫了個咒,一面觀望著現在的局勢。
顧文星的手法其實有些生疏,而且對面是五個人,他的處境逐漸不太妙。
不過……
紫衣女子在一次聚氣後猛地倒下。
我下在茶裡的迷魂散大概奏效了。
顧文星也愣了下,他歪著頭,在幾秒之後就反應過來是我幹的。
「你打得過他們嗎?」
我扯了扯他的袖子。
他忽地笑了下,我才發現他有虎牙,尖尖的,笑起來的時候有點壞。
「傻子才跟他們打。」
這句話,是他在我耳邊說的。
因為他已經摟著我的腰把我抱起來,而後煙霧彌漫。
他逃跑的技術比打架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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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我飛檐走壁的事其實幹得不少,但被別人摟著飛檐走壁還是第一次。
腳下的景物在飛速變換,他的胸膛是溫熱的,說實話挺丟臉,我一隻媚狐,這是第一次和人有這麼親密的接觸。
我悄悄打了道咒,正好把在後面窮追不舍的人給彈飛。
夜幕已然降臨。
他在森林的一處空地降落,活動了下手腕,然後猛地一驚。
「我怎麼把你給帶來了?」
……不然你以為你一直摟著的是誰。
紙符在他的手上燃起,啪地一下照亮了我們之間的黑暗。
他那道劍眉絞在一起,像是在認真思考著該怎麼處理我。
「說起來,我們的相遇簡直莫名其妙的。」
他開始意識到不對了。
「我也從未見聽姑娘提過家人。」
我要暴露了。
「而且,迷魂散這種東西,尋常女子怎麼會有?」
難道我第一次偽裝就要失敗了?
「啊,我知道了!」
他猛地一敲手。
「姑娘覬覦我已久是不是?」
「……」
你要真這麼認為,也算是吧。
「那姑娘喜歡我哪點?」
他越問越來勁了。
13
「你還記得嗎,那是一個寒風凜冽的下雪的夜晚,你救了我……」
我隨口胡謅,編了個多年前一見鍾情的老套故事。
「我就沒見過雪。」
他笑著說。
……其實我也沒見過。
「所以,你認錯人了嗎?」
他歪著頭,火焰照著他半邊臉,半晌,他輕笑了聲。
「我就說,我這種人,怎麼會被喜歡。」
「……」
我的心突然猛地陷了一塊。
所以我前傾了點身子,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
「但是我覺得你是個好人……是真的。」
「哦?」
他也微微靠近了我一點,這樣我們的距離就過於接近了。
他高挺的鼻梁差點蹭到我鼻尖,薄唇微翹,眼裡滿是戲謔。
……
他退開了。
「以前他們總說我是個壞人,都遠離了我,我想不能平白擔了這汙名,所以便真的幹了許多壞事。」
火焰燃起的時候倒映著他的眼瞳,裡邊閃閃亮亮的,是一連串的星河。
「姑娘既然認為我是個好人,那我便做姑娘的好人吧。」
14
「顧文星。」
「嗯?」
他讓我先倚著樹休息一晚,夜黑黑的,隻有前方燃起的篝火充當唯一的亮光。
我雖然不至於怕,但我覺得這時候我作為人類的弱女子得怕一點。
「我睡不著。」
樹上的人沒有動靜,我又喊了聲,他依舊沒應,所以我轉身探頭看過去,他正安靜地看著我。
黑夜,微風,孤男寡女。
我總覺得這一刻我作為一隻媚狐該幹點什麼,月光落在他半邊臉頰,他的眼睛漆黑一片,卻又清澈見底。
「你想嗎?」
我問他。
「想什麼?」
他歪了歪頭,幹脆從樹上跳下來。
他從不是個正經的道士,我知道。
我在心底給自己打氣,可猛然環住他脖子的胳膊都在顫抖,火焰那一點光什麼也照不到,我隻能聽見他有條不紊的呼吸。
我踮腳,心一橫就親了上去。
……親歪了。
堪堪擦過他的下頷,可他一聲戲謔的笑瞬間讓我破防。
他的手勾了勾我的腰,在我耳邊吐氣。
「你不會嗎,嗯?」
他又上前了點,我幾乎被他摟在懷裡,腦子亂亂的,他的話又清晰地在我的耳邊炸開。
「虧你還是條狐狸,對吧?」
……!!
他知道。
我一瞬間就推開了他,而後朝他嗲毛。
「你玩我?」
「嗯。」
他立在原地,月光籠在他身上,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有讓一切都安靜下來的能力。
「很好玩。」
他笑得也很好看。
我簡直想把他那張臉撓開花。
15
可是我最終也沒有衝上去,因為我知道,這次我真的輸了。
暴露得徹徹底底,從一開始,就被一個道士拆穿了原本的面目。
我蔫著毛回到族裡,飯也吃不好,覺也睡不好。
「灼灼又失敗了啊。」
我娘端起一杯茶,在旁邊開導我。
「沒什麼,是妖都會失敗,你不必難過。」
是啊,我一開始也是以為我因第一次失敗而沮喪。
後來我才發現也不是這樣的。
顧文星是誰?他曾經幹過什麼?他真的……那麼壞嗎?
關於他的一切都模模糊糊,而他連我的底兒都知道了。
我總是會莫名其妙地想起他,月光輕輕柔柔地落在他身上,他卻如深深藏在黑暗之中的鋒利。
我想知道他,真實的他。
我一把從床上坐起,敲門聲卻打斷了我此時的思緒。
16
「小灼,靈狐賞要開始了,你知道嗎?」
來妖是小雀,我的朋友,明明是隻狐妖卻叫「小雀」。
靈狐賞就是一年一度的年輕狐妖比武大會,我打了個哈欠,畢竟我拿那第一名已經拿習慣了。
「這次不好啦,你知道你抽到的搭檔是誰嗎?」
「誰?」
不管是誰,我都能嘎嘎亂殺。
「是六步孤。」
「……」
六步,是狐族族長的姓。
而六步孤,是他最寵的一個小兒子。
可像我這種對狐族圈子從不八卦的妖也對他略有耳聞,六步孤的名聲不好。
非常不好。
有說他持強凌弱的,有說他燒殺搶劫的,還有說他欺負賣菜老奶奶不給錢的,但在種種關於他的負面便籤裡,卻有一條。
他有著連魅妖都會動心的臉。
我就是單純想見識見識這張臉。
靈狐賞開幕的那天太陽挺大的,小雀遙遙地給我指他,我踮著腳亂看,其實一眼就看到了。
他就立於樹蔭之下,手中的紙扇被他無聊地掰弄,好像在和身旁的友人說話。不知道說了什麼好玩的輕笑起來,而他抬眼,正好與我對上了眼睛。
確實當得起「驚鴻」二字。
像是很濃重的色彩,踏破了慘敗的紙張。
小雀一個勁兒地在旁邊問我好看嗎好看嗎。
可是看到他,我的腦海裡卻浮現出另一個人的影子。
他沒顧文星好看,我想。
17
其實我那時候本不該那麼關注他的外貌的。
我應該更留意小雀的提醒,畢竟有一句話叫不可能「空穴來風」。
靈狐賞的機制是狐族的小輩在一片森林之中大亂鬥,隨機抽兩人一組,最後算共同的成績。
以往我的搭檔就是再弱,我也能拿第一名。
但是顯然,這次不一樣了。
在我差一點就拿到一個靈牌而有人擋在了我前面的時候,我咬了咬牙。
「六步孤,是吧?」
「嗯?」
旁邊的人背手朝著我笑,眼尾輕挑,像是有著翻飛的花兒一樣。
「我們見過嗎?我跟你有仇嗎?」
「啊……也許呢?」
他歪了歪頭,顯然興趣盎然,我想他肯定是認識我的,不然不會在開幕的時候一下就鎖定我,而後對我笑得燦爛。
我本來覺得,傳說中性格惡劣的人這麼瞧著還挺平易近人,現在想來還是我太單純。
太陽已然下山,我今天在六步孤的搗亂下可以說是一無所獲,他倒好,還有闲情烤魚。
骨節分明的手在焰火的照耀下更顯瓷白,他的手轉動得很隨意,魚卻逐漸焦黃而香氣四溢。
族長家的小少爺,做起這種事居然駕輕就熟。
我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他輕笑了幾聲,抬眼問我。
「拿第一,真的那麼重要嗎?」
「當然。」我瞥了他一眼,「不拿第一,這個比賽還有什麼意義,我認為……」
我試圖說動他,他倒是安靜地聽著,而後很自然地把烤好的魚遞給我,我惡狠狠地咬了口,還挺好吃。
說到一半,我猛地停了下來。
他一直在看我。
這沒什麼不對,可他眼神裡的東西太細密了,我總覺得我的一切都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像是被人剝光了一樣。
他歪了下頭,大概在疑惑我為什麼不講了。
「嗯,總之,隻要你不搗亂,我能穩穩帶你贏。」
他眯了眯眼,思考的時候更顯得他就是隻徹頭徹尾的狐狸。
「我不。」
我不想再跟他待哪怕一秒,轉身就走,可是他在我身後輕輕開口,喊我的名字。
「小灼。」
所以我回身看他,火星啪地濺起,月光給他渡了層銀邊,他的目光既直白又坦蕩。
「——我喜歡你。」
18
沒人會一邊告白還一邊阻止告白對象拿第一的。
「你是心血來潮嗎?」
我皺著眉看對面的人。
「不啊,我蓄謀已久。」
他笑得諱莫如深。
而後的第二天裡,他就湊在我身邊講話。
「怎麼樣,答不答應嫁給我?」
「不答應。」
「為什麼?」
我的視線沒落在他臉上,而是飄忽了一陣子。
「有心上人了。」
「誰?」
他的眼神暗了暗。
我的腦袋控制不住地想起一片白色的衣袂,清清朗朗的月光,疏疏和和的人。
「你打不過他的。」
他可是個道士。
除妖的。
19
六步孤不搗亂了。
他好像心情不好,變得蔫蔫的,這種結果導致的就是——
他幹起架ţŭ̀³來比我還狠。
我本來以為他是個小少爺,隻會花拳繡腿,沒想到不說話的時候他這麼厲害,動作又快又利索,一看就知道慣在江湖晃蕩的。
我樂得其成。
還有兩天靈狐賞就要結束,月高高地掛在天邊,我暗暗地算了下,今年的第一我們又穩了。
可他好像不怎麼高興。
躺在樹上,一條長腿晃蕩著。
我才懶得理他,靠著樹幹閉眼歇息。
風吹動時草簌簌地響著,有六步孤守夜我便放松了警惕,花香落入鼻中,我打了個哈欠,沉沉睡了過去。
卻不知有句話叫「家賊難防」。
唇間溫熱的觸感讓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忽地睜開眼,我就和六步孤的眼睛對視上了。
平心而論,有的狐狸似乎天生就有媚術。
他偷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