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一窩狐狸的我踹翻床邊憋笑的臭男人。
「為什麼是狐狸?」
我指著那一團毛還沒長齊的崽子,問那個還在摸著鼻子笑的男人。
他也不介意被我踹,重新把我摟在懷裡。
「因為你是隻小狐狸呀。」
我把他桌上隨手放著的符箓抓起,然後一把扔他臉上。
「這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道士嗎,可我們生出來的,為什麼是純!種!狐!狸!」
他抓著我的手,將我拉近他,然後輕笑著在我耳邊說道:
「因為,我也是隻狐狸。」
1
我是隻能徒手幹翻黑熊精的媚狐,有可能唯一的缺點就是不會媚術。
老娘狠下心來讓我做隻堂堂正正的媚狐,叫我在勾引到人類之前都不準回家。
這可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在一拳打飛黑熊精之後,他捂著腦袋上的包答應陪我演一出戲。
「嗚嗚,不是,大姐,我覺得英雄救美什麼橋段現在都過時了……」
我對著他比了比拳頭,他馬上老實,一副兇樣地追著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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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在林子裡被他追了有一個時辰,最後跌進了顧文星懷裡。
2
顧文星有一雙藏著星星的眼睛。
他甩出符箓的動作幹淨利落,一手摟著我的腰,一手把黑熊打得嗷嗷叫。
我在腦子裡搜刮戲本裡弱女子是怎麼演的,在他救下我後一把抓住了他袖子。
「嗚嗚嗚,小女子無以為報,隻能,隻能以身相許。」
「好啊。」
他答得又快又輕。
以至於我抬起頭懵懵地看他,隻能瞧見那雙溫柔的眼,翻著桃花,藏著星星點點的笑意。
現在的道士,都這麼不正經了?
3
我住進了顧文星的家。
因為天色漸晚,而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我扮演一個無家可歸的女子,合情合理。
本來我覺得為他做一桌暖心的飯菜是絕對加分的選項,但我的廚藝實在慘不忍睹。
他的手藝很好。
他說他也無家可歸,他說他被趕出師門了,這麼說的時候燭光映著他的側臉,他好像有點失落。
我一下覺得全是他師門的錯。
再加上我馬上就要著手吸他的精氣,他更可憐了。
4
夜晚,是我行動的時候。
我大概知道了他睡哪間屋子,偷偷地爬了起來,躡手躡腳地走路的時候,老舊的木質地板還是難免發出吱呀聲。
我走到廊下,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以至於我能清楚地看到,他早就站在我面前,微翹的嘴角,是在笑。
一張符在一瞬間就拍在了我的腦門上。
……
隻是,過了很久,風輕輕吹動我的發絲,什麼動靜都沒有。
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見了「困惑」。
而我,冷汗已經下來了。
幸虧我雖然媚術不行,但在修煉方面沒有懈怠過,剛剛我收斂妖氣的速度隻比他快了一點。
「啊……我誤會姑娘了。」
他輕輕地將符從我額前揭下,盈盈的月光落在他眼中皆是溫柔。
「不怪公子,防人之心不可……」
話還沒說完,他又猛地轉身將符紙貼在了我身上。
……
依舊沒動靜。
我好像聽到,他很感興趣地笑了聲。
「看樣子是真……誤會姑娘了。」
「……」
我僵硬地笑了笑,心裡暗罵著怎麼第一個目標就這麼難搞,跟他福了福身想要告辭。
「哦,忘了問姑娘了,姑娘大半夜的來這廊下做什麼?」
還忘了問了,你就擱這等我的吧。
「我……」
我轉身看他,這時候,肚子倒很和事宜地配合起我來。
「我餓了。」
5
月光朗朗,我和他圍坐在小桌前,盯著面前咕嚕嚕冒著泡的鍋看。
白嫩的豆腐塊已經浮現,晚飯的魚湯恰好當料底,該死的香味差點讓我的妖型都維持不住。
他骨節分明的手夾起一塊豆腐,沾上佐料,然後遞到我面前。
豆腐已然入口即化,料酒又很好地勾起魚湯的鮮味,面前的人隻是撐著下巴看我吃,嘴角微微上揚。
我吃到一半的時候,他緩緩開口。
「怕姑娘笑話,因為我這個人斬妖除魔半生,難免遭受妖怪惦記,湯裡放了一味魑粉,姑娘不是妖,也不會介意的吧?」
魑粉,於人無害,對妖有毒。
我吃進去的豆腐差點咳出來。
「姑娘怎麼了?」
他挑挑眉。
「沒,沒事,嗆著了。」
「哦,我還以為……」
他動了動脖子,皓月落進他的眼睛,他笑得極盡溫柔。
「姑娘瞞了我什麼事兒呢……」
6
顧文星白天會出去工作,幫別人除妖,他說這是他唯一的活計了。
我就待在房間裡,想著怎麼拿下他。
這天,小青敲開了我的窗戶。
小青是條半神蛇,管雨的,這幾日連著下雨就是她在暗暗幫我。
「我天,你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
……
連著好幾天被喂魑粉,修為再高也頂不住。
我擺擺手,表示莫要再提。
「你勾引一個道士怎麼這麼慢吶?你可是一條純種媚狐。」
「他不一樣。」
我嘆了口氣。
「有啥不一樣?人類雄性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你一狠心鑽他被窩裡去就行了。」
「……」
我隻是覺得和他待著的這麼幾天,莫說是我勾他,他都要把我給勾了去了。
把我的胃勾得死死的。
「你瞧,他回來了。」
我拉著她一起看窗戶,正巧看見顧文星打著把傘拾階而上。
他走地悠悠闲闲,薄雨讓他的身影模糊,他似乎心情總是這麼好。
「別讓他發現你,你快走吧。」
我捅了捅旁邊的人,可她沒應,我再轉頭看她時,她的眼睛裡,卻滿是驚恐。
7
「說來也怪,姑娘,你在的這些日子裡,雨都沒停過。」
顧文星抱臂站在我身後,說話一如既往地慢條斯理。
「是老天不想讓你走,還是……你自己不想走?」
「是我不想走,然後老天聽到了我的心聲吧。」
我轉身,朝他假笑,一邊把變成蛇的小青往袖子裡塞。
這個人走路怎麼沒聲的。
他安靜地凝望著我。
他的眼睛其實是很多情的桃花眼,可偏偏望人的時候,又刺又涼薄。
半晌,他終於笑了。
「姑娘不走也得走了,沿著這條山路能到鎮裡,姑娘那麼漂亮,能收留姑娘的想必有的是。」
他把手中的油紙傘拋給我,傘柄細膩涼滑。
我蹙著眉。
「你別總是姑娘姑娘地叫我,我有名字,我叫窈灼。」
「你為什麼要突然趕我走?」
我想我得扮演一個委屈的女子,一瞬間就紅了眼眶。
「我是有心想要陪姑娘的,隻是……」他垂著眼眸,話說得半真不假,「姑娘再待下去,我就護不住姑娘了。」
「……」
誰要你護,我很強。
「我不走。」
我這麼說的時候,明顯感覺纏在我手腕上的小青縮緊了身子。
8
顧文星沒有過多勸我,他從不做費力的事。
他隻是在走之前轉頭看我,像是在給我忠告一樣。
「隨姑娘吧,不過話先說在前頭……」
「我可沒姑娘想的那麼好。」
「……」
他還是叫我「姑娘」。
「你為什麼不走啊!」
終於可以喘息,小青嘶嘶地朝我吐氣。
「我為什麼要走?話又說回來,你幹嗎抖成那樣?」
我轉了轉顧文星給我的油紙傘,做工很細膩,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他是顧文星!你不認識這個人?」
「……因為這把傘是拿蛇骨做的,所以你很怕?」
我終於研究出傘柄手感這麼好的原因,還朝小青揮了揮。
「和這個無關!他是『毒瘤』,江湖裡都在傳他是天煞災星。」
我挑了挑眉。
「隻要他到過的地方,隻要和他有關系的人,下場都極為悽慘。」
說到這的時候她的聲又開始抖了。
「你知道他最近幹了什麼事嗎?他偷學了青崖派的秘笈,然後把這本秘笈傳播了出去。」
「青崖派是他的師門啊,就是因為秘笈泄露,現在青崖派岌岌可危。」
「而且,這本秘笈不是誰都能修的,現如今江湖上因為它而走火入魔的道士越來越多了……」
我聽得津津有味,小青又喋喋不休地跟我講了一大段,總結起來就是,顧文星看起來是個正經人,卻喜歡到處興風作浪。
而且聽說陰狠狡詐,睚眦必報。
所以江湖上人人避之不及,是個沒人敢惹的主。
「哦,我懂了。」
我點點頭。
「那你還不快跑?」
「跑什麼,我隻是想上他啊。」
我舔了舔唇。
「他這樣,讓我更感興趣了。」
9
從小到大,我從沒失敗過。
現如今我既然要潛心修行媚術,就沒有要放棄顧文星的理由。
我準備來點刺激的,比如給晚飯下一味迷魂散。
那日白天我正在屋裡研究迷魂散倒多點劑量為好,屋子的門就給踹開了。
打頭的是一位穿著紫色長袍的女子,透著股清高氣,瞧見我,她也明顯愣了下。
「你是誰?」
她問。
「我……我的父親才因霍亂死去,現如今流離失所,是顧道長好心收留我……」
我在瞎編,拿袖遮著半邊臉,盡量讓自己顯得柔弱。
好久,對面的人都沒應。
我得以偷偷打量那行人,除了打頭的紫袍女人,皆是穿著白衣,頭發高束,腰間掛著銅錢。
是除妖的道士。
「顧文星……顧文星那小子怎麼敢的呀!」
女子明顯有被氣到,甩了甩衣袖,上前來拉我。
「妹妹,你不要上了他的當了!他就是現如今武林的一顆毒瘤!」
「可……可是……他對我很好……」
「妹妹,你真是傻,他是在饞你的身子!」
「……」
他要是饞我的身子,為什麼我現在還沒得手?
女子見勸不動我,大馬金刀地在我面前坐下。
「我跟你說,顧文星他……」
如果我遇見的顧文星是她嘴裡的顧文星的話,我一定離他遠遠的。
她簡直把顧文星描述成了蓋世惡魔,就差兇神惡煞,三頭六臂了。
我見女子說得口感舌燥,還給她沏了壺茶。
她一口飲下,絲毫沒有懷疑。
10
「總之,你明白了嗎?現在,你還想待在他身邊?」
女子一口幹了清茶,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我……」
我正要說話,門口便傳來了道戲謔的聲音。
「師姐,你還是這麼喜歡在背後編排別人。」
顧文星懶懶地倚在門旁,也不知聽了多久。
女子馬上抽劍Ŧũ⁹,直指顧文星。
「那你倒是說說,我剛剛哪句話說錯了?」
顧文星沒理她,反倒是望向我。
「你信她的話嗎?」
他看人的時候,輕佻得不得了,好像一點都不在意。可我偏能感受得出,我的答案對他來說非常重要。
能不能勾到顧文星,就在此一舉了。
「……」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好像聽到他,一聲若有若無的笑。
所以當我跑向他的時候,他的神情大概是有一剎的錯愕的。
「但我仍舊認為,你是個好人。」
我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是第一個說我是好人的。」
他回答得無比認真。
紫衣女子大概覺得跟我說了這麼久是白費口舌,有點氣惱,招了招手,幾人不管不顧地就朝我們發起了攻擊。
顧文星把我摁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