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宜花容失色,我立刻將重要的東西塞入納戒後,飛身到楚宜面前。
正當我想將她扛起來的時候,想到這個姿勢似乎很沒面子。
以楚宜公主的性格,恐怕要哭鬧。
於是我轉成將她攔腰抱在懷裡,雖然是要費力些,但好歹不會影響跑路。
我低頭一瞥,楚宜果然窩在我懷裡乖巧地低著頭。
過了許久,楚宜才嗡嗡地問了句:「白天你也是這樣抱著我的嗎?」
我有些心虛,但仍然面不改色:「是。」
隻聽楚宜半天沒有恢復回復,我以為她不信,低頭隻見她的臉紅得像火燒的漫天雲霞。
啊???
不是,你臉紅什麼?
9
身後的森林亮起了數不清的紅眸。
粗淺計算,起碼有三千頭以上。
這應該是人魔大戰後,規模最驚心動魄的一次魔獸潮。
我毫不猶豫掏出了飛信符向四大宗門求助。
可我預計就算他們現在收到信符趕到落日森林,也要等到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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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森林附近,是南興國的邊界。
如果讓這群魔獸入侵人族地界,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我盡全力加速的時候,楚宜回頭看了一眼,被身後湧動的魔獸群震撼了。
她驚呼一聲,迅速吸引了側邊最近的一頭魔獸注意,它迅速朝我發出攻擊,楚宜從我懷裡跌落。
她看了一眼身後正在追過來的數千頭魔獸,咬著發白的唇瓣全力搬起了旁邊樹洞的巨石朝魔獸扔去。
「沈瑤金,你快跑!你帶著我,跑不掉的!去告訴我父王,不要讓這些怪物跑進南興!」
說什麼鬼話。
還沒到要二選一的關頭,這是看不起誰的實力呢?
我冷著臉一劍刺穿了魔獸,正打算拎著她的領子跑。
旁邊那個樹洞裡突然出現一道少年的聲音:「快進來!」
我看了眼身後,毫不猶豫拽著楚宜鑽進了樹洞。
我倆從狹窄的樹洞滑到了一個還算寬敞的地洞。
裡面擺著一些簡陋的家具,坐著一老一少。
老者和少年雖然衣著褴褸,身上卻縈繞著一股純粹濃鬱的靈氣。
少年說這個地洞有一層結界,可以隔絕內外的氣息。
這樣即使千萬頭魔獸再露面,也察覺不了這下面有人。
老者伸手,手中迸射出一股純粹的火焰燃起壁爐:「來烤火吧。」
我眉頭一跳。
不借助法器就能利用天地之力的人,都是修真界中有傳承的世家奇才。
楚宜卻急得哭了,她哭喊著如果不能在魔獸潮來臨之前趕回去,南興就完了。
一旁的少年突然出聲:「我可以帶你回去。」
「小昭!」老者突然斥責他。
但是名叫小昭的少年在聽完楚宜的簡述後,毫不猶豫地抱起她竄出洞口遠去,速度快得像一陣風。
老者對上我詫異的神情,並沒有隱瞞。
「是,他能借風。」
如果是這樣,那位少年帶楚宜回南興王宮,隻要一個時辰。
「多謝救命之恩。」我拱手,「敢問先生是何世家傳承?」
「世家?」老者大笑著搖頭,「我不僅不是世家的傳承,反而是世家的逃犯。」
自戰神陸吾後,修真界已經足足有五千年再沒有飛升者。
於是人們對得道、飛升、成仙有了極大的質疑。
那些原本想要通過修煉而飛升改變命運的普通人,逐漸覺得自己所求不過是大夢一場。
為了改變境況,他們中的很多人選擇賣身給世家。
有的去當僕從,有的去當劍奴、藥童。
也有秘聞傳言,世家會暗中剜取普通人中天賦異稟的靈脈來供自己的世家傳承。
而修真宗門往往擇優選取,這就導致了各大宗門中世家子弟越來越多,出身貧寒者越來越少。
時至今日,四大宗門不收寒門,幾乎成了不成文的規定。
這些有天賦的寒門,往往會在參加宗門大比前就被世家抓走。
老者說,他當年就是因為身懷異火被各大世家追殺,紛紛想佔為己有。
於是他逃到了凡間甘做一方樵夫,娶妻生子,安度餘生。
隻是他沒想到,自己孫子隔代傳承了他,自小就能控風。
孩子年紀小沒能藏住,他帶著家人跑,妻兒最終都死於追殺。
後來,他們祖孫二人就一直苟且於落日森林中。
老者渾濁的眼睛不自覺紅了,他盯著我代表著晗光宗的劍穗哀求道:「姑娘,我小孫送你好友離開,若他能平安歸來,你能帶小孫去晗光宗修習嗎?」
修煉都是有傳承的,世家不僅漸漸壟斷了天才,更壟斷了修煉的術法。
沒有正確的牽引,普通人輕則一身無法精進,重則爆體而亡。
面前這對祖孫,顯然是有些家底傳承的,但想真正走上這條路,還遠遠不夠。
見我沉默,老者跪下:「老朽近日見過姑娘很多回了,姑娘在落日森林裡一劍即可斬魔,實力不凡。老朽渾身不過這份靈火能夠贈予,姑娘若能讓我孫兒堂堂正正活下去,老朽舍身無悔!」
他說著就要去掏自己命脈中的靈火。
我拾起桌邊的勺子飛速彈開他的手。
「老先生不必如此。」我鄭重地看著老者,「先生,我的道修的是天下蒼生,萬家燈火齊哀樂。」
「我向您保證,若是您的小孫平安歸來,他可以入我門中修習,堂堂正正地成為一方修士。」
「修真本就是一條脫於世俗、為眾生避難、眾生平等的路。它不該,也不能是現在這樣。」
10
小昭帶楚宜回到王宮的時候仍是深夜。
楚宜闖入南興王寢宮請軍令去支援。
「胡鬧!你要去殺一個女修士,父王已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居然要為了區區私仇動用兵符?!」
「父王,不是的!落日森林暴亂了,有一批魔獸潮正向著南興……」
「什麼?!」南興王拍椅大震,即刻下令請兵符去邊界。
臨走之際,太子卻退縮了。
三千頭魔獸,恐怕是有去無回。
但南興的國規,出戰必須有王族隨軍。
他身為太子,未來的南興王,卻在此時打起了退堂鼓。
南興王臉上青黑交加。
而褪下華服換上甲胄的楚宜上前,字字鏗鏘:「女兒願隨軍坐鎮,與南興共存亡。」
這一刻,她雖跪地俯首,卻挺起了脊梁。
11
待洞外動靜平息後,我拜別老者。
來到一處空曠地,我對著四周空寂道:「赤鳶,出來吧。」
來人應聲從樹後走出,她身著滾著花邊的緋衣,襯得身姿婀娜,雙腳系的鈴鐺隨著她的移動叮當作響。
一雙眼睛,華美潋滟,顧盼流轉中帶著微微訝異。
「你認識我?」
我心中默道,當然認識。
赤鳶在楚宜之前就隱隱約約跟在我身後了。
重塑神軀之後,我的五感遠超凡人。
哪怕她隱匿了氣息,對我來說依舊是魔氣燻天,其中還夾雜著些彼岸花的氣息。
原文中記載喜好彼岸花燻香的,在顧宵的後宮中,有個魔族公主,赤鳶。
按照出場順序,赤鳶比楚宜靠前。
我看著面前的赤鳶,漂亮得像隻小狐狸,美得張牙舞爪。
不禁有些牙酸顧宵的氣運果然逆天,開的後宮不僅各個公主起步,還貌美如花,有權有勢,怎麼什麼好事他都佔了。
「你也是給顧宵報仇來的?」
我吐槽一聲:「這男人分手了還要拉踩追殺前任,你也看得上?」
赤鳶勾著唇,笑得妖娆。
「你比我想象中有趣得多。」赤鳶從腰間掏出一把彎刀,瞬移到我身後,寒光映上我的臉,「但我該殺你回去交差了。」
我微微挑眉。
身體比腦子更快作出反應,我迅速拔劍與赤鳶相對。
刀劍交錯,兩人的身影在空中穿梭,如急風驟雨般激烈。
我反手一掌拍在赤鳶的後背,她猝不及防整個人被擊飛,撞在了一旁石頭上,噴出一口鮮血。
我將劍搭在她的脖子上,看著她眼裡的怒火和不甘問道:「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她伸手示意脖間的骨哨。
趁我稍有分神,她用力吹響哨聲,寂靜無聲的森林在下一刻猛烈暴動起來。
赤鳶在塵土飛揚中笑得堅定:「你有你的路走,我也有自己的責任需要承擔。」
「我需要顧宵幫助我打開魔淵,他想殺你,對不起了。」
成千頭魔獸朝我們的方向襲來,甚至有不少是破土而出。
很難想象落日森林裡到底隱匿了多少魔獸。
我必須想辦法盡快脫身。
我咬緊牙關,身上的氣勢陡然爆發,周圍的氣息被壓制。太阿閃著耀眼的光芒,所過之處,不可阻擋。
很快,周圍的魔獸屍身堆積成山。
赤鳶站在一邊吹著骨哨,悠揚地看著我慢慢被包圍,不斷地廝殺再力竭而死。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手腕漸漸失去知覺,魔獸的數量仍然在激增。
就在此時,一道更加詭異的哨聲響起。哨聲悠遠渾厚,像是從時空的另一端——魔淵傳來。
赤鳶猛然頓下來,面色欣喜:「哥哥?!是哥哥?!」
魔獸在這道哨聲中更加暴躁,他們加急了攻勢。
赤鳶卻突然發出一道驚呼:「啊!」
她毫無防備地被一隻魔獸撞到樹幹上,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再次吹起骨哨,卻發現周圍的那群魔獸除去攻擊我,還有一半攻向她。
而赤鳶越吹,那些魔獸攻擊得越猛烈。
很快她的身上被魔獸攻擊重創,鮮血淋漓。
失去了一半魔獸的攻擊,我開始逐漸找到了脫身的方法。
我趁空隙出飛身御劍準備離開,卻聽見一聲絕望的挽留:「救我!」
「求你救救我!」
赤鳶不斷飛身躲避著,卻無濟於事。
魔獸在那詭異的哨聲中拼命攻擊她,不過多時,已經氣息奄奄。
我沒想出救她的理由。
御劍離開之時,一枚閃著紅光的魔核飛到我面前。
我聽見赤鳶悲鳴:「我願意和你籤訂契約。」
我御劍轉了個彎,挑眉詫異地望向她。
主僕契約在人間已經是一項非常古老的傳說了。
傳說以往魔族和人族同存於世的時候,人魔之間存在各種契約,有共生、平等、靈魂等。
但隨著去五千年前整個魔族都被封入魔淵,世間隻有一些沒有靈智的魔獸存在,這些契約也逐漸失傳。
我握住面前的魔丹,直視赤鳶眼裡最深徹的恐懼,勾起紅唇:「我要籤主僕契約。」
12
和赤鳶籤訂契約後,她變成了一隻赤目的小鳥落在我肩頭。
我一路飛往安全地帶後,才御劍落下,等待天明。
赤鳶身上血肉模糊,猙獰恐怖。
但她此時像是已經傻了,任由大滴滾燙的血淚落下。
她眼裡的火滅了又燃:「沈瑤金,我其實很羨慕你。」
「你大膽地愛、大膽地恨,日光所至,天下之大,似乎沒有你不敢踏足的地方。」
「顧宵欺辱你,你可以無所顧忌地廢掉他。」
「可我不行,我隻能依附。我隻有跟在他身後,我才有出路,魔族才有出路。」
我皺眉,聽不懂赤鳶是什麼意思。
她苦笑一聲:「上古戰神給你們人界留了一把神劍,而我們魔族的神也留了一面窺天鏡,能看見世間氣運集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