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過頭，看著我，勾了勾唇，像第一次摔斷胳膊的時候那般張揚。
也因為這麼多年沒有被社會和學業浸染，他仍然純粹得和１７、８歲的學生沒有什麼區別，幹淨簡單。
「哥對自己非常有自信。」
我笑著打了他一下。
他卻隻是笑著，沒有解釋為什麼緊張。
第二天早上十點，他和同組選手一起出發，高山滑雪具有一定危險性。
比賽場地長度超過 3 千米，落差 908 米，兩分鍾左右完成全程。很容易造成身體損傷，觀眾參與度也很低。
也是攝像頭自動對焦，鎖定運動員實時跟拍，即便是我們也隻能看著監控器。
運動員入場，大冬天裡，觀眾穿著羽絨服在臺下歡呼。
我看見監控器裡，小橙子對著攝像頭笑了笑，才拉上防護頭盔。
比賽開始，小橙子拉好雪鏡。
他從雲端出發，熟練滑降，對線路選擇精準，減少減速過彎。
四個小站，他在無數驚險壓彎後，衝過終點，贏得歡呼。
最終總分，幾乎是以壓倒性優勢佔取四輪優勢。
我膽戰心驚的心終於落下。
觀眾席上一片紅色國旗，國歌響起。
Advertisement
我忍不住激動地跳起來，幾乎是振臂高呼他的名字。
他滑到這裡，路過一片觀眾，最終滑停在我面前。
歡呼聲此起彼伏，在他停在我面前拉下雪鏡之後，周圍的觀眾立刻喊出了調侃的：「喲喲喲！」
他每一次比賽勝利後都會在我面前停下，大家的起哄我也習慣。
定定神，我把手裡的國旗披在他身上。
他在下方，需要仰著頭看我，摘開護目鏡，他綻放大大的笑容，問我：「開心嗎？」
我瘋狂點頭。
從小時候被他父母領回家喂口飯吃起，我就非常崇拜他能在那樣的父母手下活這麼大。
後來發現他還這麼會滑雪，更加崇拜。
但是他總是一臉羨慕地稱贊我，說我寫作文這麼好看，寫他的比賽總結這麼厲害，不如把我們的故事寫成小說。
一定會很出色。
成為一個出色的小說家，是他發現的，我的閃光點。
而我鼓勵他參加奧運會，也是他成為冠軍的起點。
他耳朵有點紅，清清嗓子。
「莫等等女士，我喜歡了你很多年，你呢？」
我松開他，也有些臉紅。
但是一想到最近自己惹得一身事，有些猶豫。
他急了，捧著我的臉：「你不會不要我吧，你不會吧？」
原來他昨晚緊張的不是金牌，是這個。
我抿嘴，哭笑不得：「我當然不會始亂終棄。」
他有些不好意思：「那、那我可以親你嗎……」
教練站在我旁邊，無語望天。
他手痒，想按頭，結束我們這麼多年的無聊愛情。
卻在看見跟拍的攝像頭還在的時候，驚懼轉臉：「等等！！」
我卻已經低頭，向臺下的他吻過去。
相互扶持到 22 歲，雙向暗戀的經驗就有 20 年。
雖然互相開玩笑說了很久長大後要結婚，但是從沒有越界行為。
小橙子仰著頭，吧唧一口親在我的唇邊。
「哥的餘生，就交在你手裡了。」
等到安靜過後我才意識到什麼。
周圍的觀眾正打算離開去看頒獎，卻一個個都站在那，目光灼灼地盯著我們。
隨後，解說的聲音從監控器裡傳出來。
忍著笑。
「咳，下面我們把直播畫面切到頒獎臺。」
我靠！
全國直播！
還是世界直播！
我臉色一黑。
5
等到他去頒獎臺，我拿出手機，果然，很崩潰。
網上我和宋臣的熱度剛剛下去，就又因為我和小橙子的直播「給名分」給揚了起來。
網友 A：【等等，這和冠軍接吻的妹子……長得好像等等？】
網友 B：【別等等了，就是等等啊啊啊，這是誰這是誰，這是小橙子嗎？】
網友 C：【等等，你們先別等等，你們說的等等到底是誰？】
網友 D：【靠，這奧運冠軍直接官宣？我怎麼看資料他是 B 大學子，休學去參加奧運的啊！】
網友 E：【靠，我看宋臣不順眼好久了，小橙子哪裡是他那種把沒素質當成高冷的人，終於被正主打臉了，網友的乳腺也是乳腺！我支持正版小橙子！奧運冠軍衝啊！】
……
剛到手的金牌被他掛在我的脖子上。
他笑容愉快：「怎麼了？」
我臉色有點勉強：「小橙子，我要坦白一件事，之前怕影響你比賽的心情……」
等我坦白了一切。
小橙子的笑容淡去。
仍然是笑著，話語卻涼涼的。
「等等，以後遇到同樣的事，不需要擔心會影響誰，不要孤軍奮戰。」
他借我的手機，給自己注冊了微博，剛實名信息，就被後臺邀請認證。
於是剛注冊了微博，他就自動發了第一條奪得金牌的微博。
很多人慕名前來，幾乎是在操作的十分鍾裡，就漲粉了二十萬。
他發的第二條微博就是，轉發了宋臣那條引起輿論風波的微博。
【 宋臣： 等等愛吃魚，你的每一個情節都和我有關，即便你害羞不想承認，你生我的氣，我都可以哄，但是除了我，你還能喜歡誰？】
轉發。
【 沈橙：或許，有沒有可能是我？】
好的。
這下是真的全網都炸了。
一個是即將被改編的ｉｐ，一個是剛剛在世界直播鏡頭前親了我的冠軍。
宋臣立刻就翻車了。
他還不死心，打了微信電話來，我猶豫要不要接。
小橙子點了接聽。
宋臣嘶啞的聲音立刻傳出來：「等等，你在氣我，對不對？根本不是他，你就是隨便找了個人來替代我！」
小橙子都被他的無恥聽笑了。
「宋同學，高中的時候我就建議你去六院檢查一下，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毫無長進。」
沉默了一會。
宋臣的聲音幹澀：「……是你。」
他掛了電話，再也沒有打過來。
我疑惑：「你們認識？」
小橙子正慢條斯理跟網友解釋，回復我：「畢竟是同班同學。」
【 沈橙：小橙子不是小臣子，是沈橙的橙。】
【 沈橙：為什麼叫沈橙，因為家母迷戀沈騰，想給我取名沈騰，但是家父吃醋成性，改成了沈橙，因為我母親愛吃橙子。】
【 沈橙：等等不愛吃魚，是我愛吃魚，等等最愛我。】
【 沈橙： 宋臣，請無關人員不要繼續對我的女朋友進行騷擾，我已經聯系律師，不日將走法律流程。】
我扶額。
他還是這麼幼稚。
當初學長想邀請我當畢業舞會的女伴，小橙子就委屈了很久：「是我們的關系不夠明顯嗎，還是不夠牢固？」
原來那時候他就在準備金牌告白。
6
後來，宋臣發微博道歉後，注銷了賬號。
聽說他沒有繼續留校，因為我搜集的造謠證據背後，是他和姜果兩個人聯手。
這麼多年，他在 B 大的所有熟人都覺得，他心裡有個白月光所以才不答應姜果追求，後來得知我是那個白月光，暗自將我和姜果對比。
他「深情」了這麼多年，一朝翻車，還被扒出利用姜果造謠我，為他的實驗拉了不少贊助，中飽私囊不少錢，直接在學術界被除名。
原本我一個沒有後臺的小作家當然比不過姜果背後的娛樂公司，但是有了奧運冠軍的加持就不同了。
我出版社的老板聽聞，也怒了。
導演聽聞，也怒了。
總之，姜果被封殺了。
網友把宋臣最初的採訪臭臉視頻各種惡搞，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走紅。
嗯，電子永生。
至於我，則是和沈橙在國內監制完成了小說的翻拍。
原本男演員很難入戲，不過沈橙和他徹夜長談，一頓果汁入喉，男演員如有神助。
這部劇成了當年破紀錄的最火熱播校園劇。
我給小橙子織的掛件成了滿大街的周邊。
我也接到不少劇本邀請，參與制作影視劇情，這天，剛結束工作，就收到小橙子要回北歐繼續訓練的消息。
我們自高中掛件事件後，就沒有分開過。
我打算在他出國前，先把證領了，還沒開口, 小橙子就接我去了一趟家宴。
席上除了他的父母，還有我多年不見的哥哥。
我哥穿著融入中式元素的西裝, 蛟龍的暗紋配上中式盤扣，將原本就清冷的人襯得更加不近人情。
見到我，他不冷不熱, 用兩指捏起一個針織掛件。
「我希望你能解釋一下，為什麼他們說這是……你織的？」
我渾身一震。
不好。
我看向身邊的小橙子，他也一臉疑惑。
憑我的手藝怎麼會織出這麼精致的掛件，那當然全是靠我哥。
他年少有為, 喪父喪母之後獨自支撐起家業, 常年飛國外, 就將我留在沈家養大。
為了讓我們兄妹關系不那麼僵硬，他還織了一個可愛的掛件漂洋過海寄過來。
我顫顫巍巍問：「哥，你是從哪拿到的原版？」
雖然現在滿大街都是同款周邊，但我一眼能分辨出哪個是原版。
他淡淡吐出幾個字。
「司法拍賣。」
我原地升天。
是宋臣被開除後, 維持不了實驗，建立的公司裡精英跑路, 為了清償債權，公開拍賣他的所有財產。
小橙子扶著我落座, 熟練幫我布菜：「宋臣還想掙扎, 大舅哥回國後直接把他送進去了。」
我小聲問橙子：「他來幹什麼？」
「送戶口本。」
我自以為很小聲, 卻還是被我哥聽見了。
他看著我，像在看一個傻子。
他嘆氣：「莫等等, 從小到大，不管什麼事你都自己處理, 連遇到這種事，都不曾向我提起，讓我很有挫敗感。」
「我是你的哥哥」，他看向我, 遞來一張卡，「為了能像今天這樣輕易解決傷害你的人，朝著這方面努力。」
小橙子貼了貼我的額頭：「你要留在內娛發展，難免遇到腌臜事，我擔心自己離開後你遇到同樣的處境還是選擇孤軍奮戰，所以自作主張聯系了大舅哥。」
按照小說裡男主成績優異，生人勿近的特色，猜測到他頭上倒也不奇怪。
「而於」「等等, 從前我不想和你分開隻是擔心我離開後, 你又會變得孤單一人，但這樣想是錯的, 你本就擁有獨立生活、交友的能力與魅力。」
今天這氛圍……
我悄悄看了眼沈家夫婦。
他倆像是極力壓抑自己為了這時候哭還是笑而克制著。
我撲哧笑出聲，打破略顯沉重的氣氛：「真的嗎，那我可就真的留在中國不走了。」
小橙子見我笑，也下意識笑起來：「好啊, 等我結束訓練就回來找你。」
我故作惋惜：
「原本擔心你舍不得, 打算在你離開前領證呢。」
小橙子僵住了。
他看我的眼神慢慢凝起湿潤：「等等。你這是……」
我微笑：「求婚。」
似乎是看不下去，我哥扶額。
「戶口本拿走，趕緊領證滾蛋。」
於是，在雙方家長見證下, 我們領證了。
而以後的路，我想，大概會是那部青春小說最好的續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