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也覺得遇到阮雲喬後,他變得不像以前的那個李砚。
高中時期,有很長一段時間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明明覺得她呱噪,明明覺得她放肆張揚,明明一直是討厭她的。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莫名會關注到她,會想去聽她在說什麼,會期待每天放學跟她一起回家的時刻,也會厭惡她身邊總圍繞著的那些男生……
他那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她,因為他從來沒有去喜歡過一個女生,他隻是覺得,她闖入了他的生活,佔據了他腦子裡很多地方,他不適應,也覺得茫然。
所以大一她說在學校就當不認識的時候,他同意了。因為他也想讓自己遠離她,不要重新拐入過度關注她的那個怪圈。
大一那一整年,他們除了回家的時候,也確實沒什麼交集。
他以為他成功把她忽略幹淨了,直到……大一暑假。
那時,她住在他那。同意她住的那一秒,他立刻就後悔了,可看著她歡天喜地從他身邊鑽進屋,癱坐在沙發上的時候,他反悔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於是……他又輕易地進入了過度關注阮雲喬的這個怪圈裡。
他開始經常聽到她在電話裡好聲好氣地哄著什麼制片,也經常看到她喝得醉醺醺地回來。
他開始克制不住地想,她在外面是不是也跟高中的時候一樣,有很多男人盯著捧著。她會不會有什麼男朋友了,她會不會被那些男人騙,她會不會為了某些角色隨便交待自己的自尊……
糟糕的情緒和各種有惡意的念頭克制不住地在腦子裡滋長,有一天,甚至讓他在訓練場上失了神。
他並不喜歡自己的情緒被一個人帶著跑,可她在身邊,他就緩解不了,焦慮幾乎讓他束手無策。
那一晚,他難得在家裡喝了酒。
也是那一晚,阮雲喬醉醺醺地回來了。
許是酒精上頭了,他再克制不住,冷眼相向,惡言攻擊。他們吵了起來,互相嘲諷,話裡全是帶毒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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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他有些記不清了,他隻知道,她在撩撥他,也在氣他……
當然她也做到了,他心裡禁錮著的野獸破籠而出,帶著怒火和壓抑著的欲望,全數放在了她的身上……
後來那個暑假,他們就這麼糾纏在了一起。
看著好似“無關情愛,隻為欲望”而已。
他也以為,會這樣保持下去,他甚至覺得,這樣保持下去也挺好的。
可從國外比賽回來,他在學校繼續上課後,他們接觸更多了,然後……佔有欲還是出現了。
他開始慢慢地希望,別人知道他們在一起。也希望別人知道,阮雲喬是他的,不準在覬覦……
“李砚,我跟你說話你聽見沒!你如果還當我是你媽!就不準再跟她在一起!跟她分手!說,你會跟她分手,說啊。”
向來端著架子的優雅女人精神緊繃,已經完全沒了往日的模樣。
李砚看著她,握緊了拳頭,他不想刺激他,可他根本不想開口說好。
“你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說!你就是跟你爸學是吧!你也要從家裡離開是吧!”郭敏嫻猛得拔掉了手上的針頭,發出幾近崩潰的尖叫聲,“你們全是白眼狼!全是白眼狼!!”
“李砚!你試試看,你學你爸去跟那狐狸精在一塊,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見郭敏嫻情緒失控,李砚面上血色頓失,他忙上前扶住她。
可下一秒,卻被狠扇了一巴掌。
接著是噼裡啪啦亂糟糟的聲響,床邊桌上的東西全都被甩到了地上。
“怎麼了怎麼了,病人家屬,現在這種時候不要刺激病人!”護士和醫生在外面聽到動靜,陸續跑了進來,按住了郭敏嫻。
混亂中,李砚被推到了後面。
他僵僵地站在原地,看著忙碌著的醫護和掙扎哭泣著的郭敏嫻,血液仿佛都凝住了一般。
第33章
阮雲喬好多天沒有和李砚見面了,在那件事發生後,他們都沒有聯系對方。
或者說,不敢。
阮雲喬覺得事情已經往她所料的方向走去,他們之間的關系,心照不宣。
劇組那邊她不能空缺,也沒理由、沒資格讓一整個劇組等她。
阮雲喬繼續回去拍戲,隻是這些天下了戲,她都是回上京別墅。潘叔這幾天不在家,說是出差,但大概是想讓自己冷靜冷靜。
而阮清曼這幾天老是哭,她總重復地說她真的沒有做什麼,讓阮雲喬相信她。
阮雲喬心力交瘁,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也沒法去說什麼。
這件事,她已經完全沒有能力去幹涉。
這天,最後一場戲拍完後,是晚上九點。
今天姜傅城和餘泺也在現場,姜傅城跟導演蔣超關系好,是來探他的班。
餘泺則是跟著來看看阮雲喬,平日裡,她隻安排了一個助理在劇組裡幫阮雲喬處理瑣碎的事。
“雲喬,換身衣服跟我一塊吃夜宵去吧。”臨走的時候,餘泺說道。
阮雲喬道:“我應該不能吃夜宵吧,你不是讓我保持身材。”
餘泺:“導演說你這兩天看著臉色不太好,而且好像又瘦了點。這怎麼行……所以這頓宵夜我同意了,能吃!你不能再瘦了。”
阮雲喬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是因為家裡的事才這樣,淡笑了下道:“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減肥過度了。”
餘泺道:“我覺得你胖了你再減,平常時候不用這麼拼。走吧,去吃點,正好也聊聊你接下來的規劃。”
阮雲喬:“好……”
餘泺說著,朝剛從裡間走出來的姜傅城招招手,“姜總,等一下,我們等等雲喬,讓她換身衣服。”
阮雲喬有些意外:“姜總也去嗎。”
姜傅城走了過來:“怎麼,你這語氣是我不能去?”
阮雲喬搖頭:“不是,我是想著……您比較忙。”
姜傅城笑了下:“是比較忙,不過我倒是沒忘記,你還欠了我一頓飯。”
阮雲喬愣了下,想起來了,上回她因為急著去看李砚的傷直接鴿了飯局,是姜傅城給她兜著的。後來,她說要請吃飯。
“我當然沒忘記,不過這頓飯是不是該隆重一點,夜宵太隨便了。”阮雲喬道。
餘泺:“哎呀隨便什麼呀,好吃就行,我知道一家夜宵店,味道很不錯。”
姜傅城看了她一眼:“你不會想說城北那個小龍蝦吧。”
“是啊!你怎麼知道。”
姜傅城扯了扯嘴角,暗諷道:“你提過很多遍了。”
“是嘛哈哈,那今天正好一起去嘗嘗,真的很牛逼。”餘泺推了推阮雲喬,“快快快,去換衣服,我們外面等你。”
阮雲喬這些天情緒不好,心情很低落,但餘泺和姜傅城都開了口,她也不好拒絕:“嗯,馬上。”
換好衣服後,餘泺當司機開了姜傅城的車。阮雲喬坐副駕駛,他們的老板姜總自然落了後座。
到城北那家小龍蝦店後,餘泺興致勃勃地點了兩大盤不同口味的小龍蝦,招呼著邊上兩人趕快吃。
阮雲喬吃得有點慢,不是她不喜歡吃,而是她最近確實沒什麼胃口。
姜傅城也沒怎麼吃,看他那略冷淡的表情,大概率是不太願意撥小龍蝦。
但餘泺吃得是很盡興,一整盤見底,基本都是她幹下去的。
叮——
吃的中途,阮雲喬的手機突然響了,她看了眼來電,立刻摘了手套。
“抱歉啊,姜總,餘泺姐,我去接個電話,你們繼續吃。”
餘泺擺擺手:“沒事,去吧去吧。但快點回來啊,要不然我一個人可要吃完了。”
“好。”
阮雲喬拿著手機走到了包廂外頭人少的地方,接了起來。
“喂,潘叔。”
“雲喬啊,在忙嗎。”
“沒有,今天已經下戲了。”
“嗯,那就好。”潘叔嘆了口氣,說,“這兩天,你媽媽還好嗎。”
阮雲喬猶豫了下,說:“不太好,她總是哭。”
潘叔沉默半晌:“我盡早會回去的,我現在隻是……一時不知道怎麼面對。”
阮雲喬低了頭:“潘叔,對不起啊。”
潘純彬無奈道:“你怎麼又說對不起,我不是說過了嗎,這件事不關你的事。”
手機那邊的話音很溫柔,他跟她說話,總是這樣。
阮雲喬難以克制地紅了眼:“潘叔,之前其實也是我自私,我明明知道我媽那個時候對李祈安有別樣的感情,可是我卻沒有告訴你。我……我不敢,我害怕你知道會跟媽媽離婚,我一點也不希望你們離婚。”
“你這傻孩子……你說你自私,其實,我更自私。”
阮雲喬眼淚不停地往下掉:“……什麼。”
“其實以前,我意外看到過你媽的聊天記錄,我很難過很生氣,可是我也放不開手。我是真愛你媽,我怕她離開我……我也不想離婚,可是我不知道怎麼做。直到……你和李砚的事。”
阮雲喬微微瞠目,聽潘純彬繼續道,“你和李砚,是故意的吧。”
阮雲喬捏緊了手機:“您知道……”
“原本是猜測,後來幾次觀察你和李砚的相處便證實了。”潘純彬苦笑道,“我明知道你是故意和李砚那孩子扮演情侶,可是我也沒搓破,甚至我還在慶幸,因為你這一舉動,李祈安不敢往前踏了,你媽也過不了那個坎跟他在一塊。你看……我是不是也自私,我利用了你,留住了你媽媽。”
“您沒有利用我!就算真有我也是心甘情願!我從小沒有爸爸,也沒有人像您這樣對我,把我當親女兒一樣看待,您真得非常非常好。”
潘純彬輕笑了下:“謝謝你這麼說……啟明是個男孩子,很小就不在我身邊,他也很少跟我打電話。倒是你啊,總是關心我的身體,總逗我開心,我有你這樣的女兒,我也是撿到寶了。”
阮雲喬用力地忍住了哽咽:“不是……是我撿到寶了。潘叔,你真的不生我的氣嗎。”
“當然了。”
“那我媽,您……怎麼想的。”
潘純彬沉默了會,道:“以前我離不開你媽,現在……我相信她這次沒有。隻是從前的事被捅到明面上來,我還是覺得難過了。哎……雖然不知道怎麼面對,可我依舊沒有想過要分開。”
“潘叔,真的有這麼愛嗎。”
阮雲喬覺得自己這輩子就沒有見過現實中有這樣濃烈這樣堅定的愛,可以委屈自己,為難自己,不管發生什麼,永遠隻喜歡對方。
“不知道,但我舍不得。”潘純彬頓了頓又道,“說起這個,你跟李砚的事叔叔也很抱歉,你一個女孩子家,也算是豁出去自己的名聲了。雲喬,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和李砚正好也不用裝了。”
阮元喬:“我……”
“他媽媽那邊情況糟糕,哎……都是冤孽。”
阮雲喬愣住,立刻問道:“他媽媽病情有惡化嗎?”
“情緒上失控得很厲害,我去過一次醫院,反正,不太好。”
阮雲喬緊抿了唇,說不出話來。
潘純彬道:“他媽媽是富家小姐,從來都是順風順水的,又很愛李祈安,現在這樣一時不能接受也正常吧……所以我說你跟李砚不用再裝也好,他媽媽現在哪裡受得了。”
阮雲喬垂了眸:“……我知道的。”
“好。今天我打電話給你,也是怕你多想。你媽那邊,你也不用說太多,我過兩天回去,我們自己處理吧。”
“嗯。”
“對了,我這兩天也想過搬家。之後,我們總得從那搬走的,你覺得呢。”
一切都因導火線的點燃而被推動著,爭吵,發病,分開,搬家……
阮雲喬知道,這就是他們的路。
可真當潘純彬說出“搬家”兩個字的時候,她的心髒還是一陣緊縮,她死死地捏住了手機,骨骼膈得發疼。
這幾天和李砚不見面不交流,有種粉飾太平的嫌疑,他們沒有一個人提起他們這奇怪的關系該結束了。但事實卻是,就是該結束了。
阮雲喬想起這段日子以來他們的相處,雖然她從未開口說過,但實際上,他們之間有了微妙的變化。
不像單純的炮友,而是有了對對方的期待和喜愛……他們對彼此而言,已經是特殊的存在了。
可也如季晨所說,這點特殊,有什麼用呢。
他們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
“你哭什麼。”
身側突然有人的聲音,阮雲喬轉頭看去,發現姜傅城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這裡。
她愣愣地看著他,好一會後抹了一把臉,才發現自己滿臉都是眼淚。
她深吸了口氣,一陣心悸,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哭什麼了,這幾天的一切,都讓她覺得痛苦,痛苦到想大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