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做完之後,她懷著必死的決心嘗了一口。
……
味道居然還不錯。
如果向微在,估計又要一邊吐槽說是黑暗料理,一邊說為什麼她做的一點也不難吃。
徐葉羽擺好料理,準備再拍一張照片的時候,拿起手機卻發現陸延白並沒有回她的消息。
距離她剛剛發消息過去,已經過了二十分鍾。
平時,陸延白並不會隔這麼久不回她的消息;就算隔很久沒回她的消息,一般也會告訴她原委,比如提前給她發好消息,說自己這個時間段在做什麼,她心裡也會有個數。
但假如隻是一次沒有回她的消息,她倒也不會怎麼多想,隻是這時候看著手機,忽然有種不是很安寧的第七感,仿佛有什麼事情正在發生一樣。
想了想,徐葉羽摘下塑料手套扔進垃圾桶,給陸延白打了個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sorry……”
她皺了皺眉,指尖不自覺地有些涼,某種沒底的情緒擴散開來。
輕咳一聲,她準備第二次撥通電話的時候,陸延白的電話回過來了:“怎麼了?”
徐葉羽站起身來,在房間小幅度走動著:“你在幹嘛呢?”
那邊頓了一下。
她催促:“怎麼不說話?剛剛聽到你電話佔線了,在忙什麼?”
“在找資料,”陸延白沉聲說,“酒莊那邊剛把收集到的語音和書面資料傳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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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葉羽有些不知所措地咽了咽喉嚨,在這種情況下,本能地重復了一句沒有任何意義的問句:“已經找到了嗎?”
“嗯,但是我還沒有看,監控錄音也還沒有聽。”男人又是短時間的停滯,“你是想我先幫你聽過了,還是……”
“你在家嗎?”她忽然出聲打斷。
“在酒莊。”
“那我現在去找你吧,”她胡亂從鞋櫃裡抽出一雙鞋,“我等不了了,我現在就想聽。”
他擔心她太著急了,在路上反而容易出事,把資料和盤一並裝進檔案袋,起身道:“你就在家裡等我,我來找你。”
“好。”她喉嚨口發澀,從嗓底擠出一個音節。
等待陸延白來的路上,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既想急迫地尋找到當時的真實情況,來證明不是自己;卻又因為陸延白沒有提前幫她看過,不知道彼時真相,而本能地有些緊張。
這涉及到當年沸沸揚揚事件最重點的一個轉折,這個L市的酒莊……會給她帶來什麼?
她就站在門口,靠胡亂翻著手機轉移注意力,卻還是在電梯門打開的那個瞬間聽到聲音,第一時間把門打開了。
陸延白垂眸看了她一眼,盡量輕松地開口道:“你做的料理我看到了,看起來還不錯。”
徐葉羽點了點頭,心思卻完全不能被他輕松的調笑引走。她洇開些許汗意的手掌在衣角蹭了蹭,而後伸出手:“沒事,你先給我看看。”
男人遞上來一個文件袋,沉吟片刻,還是道:“無論發生什麼——”
徐葉羽眨著眼看向他。
“你隻需要記住,無論發生什麼,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
他聲音溫柔,似安撫,又似起誓。
徐葉羽抿了抿唇,也笑了笑:“嗯,我知道。”
她走到桌子前翻動檔案袋,陸延白側身把門關好,看她從檔案袋中抽出那疊紙張,隨意翻動了下。
裡面記錄的是陳葛菲當時訂購的記錄,以及去了哪些項目,其實不是太重要,他搜集來不過也是為了有備無患。
徐葉羽把資料放到一邊,從裡頭倒出了一個U盤,拿起來問他:“監控在這裡面嗎?”
“嗯,”男人頷首,“不過影像資料被損壞了,所以隻剩下錄音部分。”
“就是說……裡面隻有那段時間的錄音,沒有我們當時在裡面做了什麼,是嗎?”
陸延白:“對。”
“沒事,”徐葉羽盡量讓自己放輕松,“就算隻有對話部分,也大概能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
她從房間裡把電腦搬出來,一鼓作氣地按下開機鍵,然後把U盤插在一側。
電腦開機完成,U盤識別圖標彈出來,她把鼠標挪上去,雙擊點開。
裡頭隻有一個文件。
方才做的很快,臨到這一刻居然有些畏縮。
就算她知道,江宙抑鬱的這整件事中,自己成為始作俑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
就算好的那部分概率有百分之九十九,趨近於全部,也還是有那百分之一的空餘,要留給意外。
在能夠抉擇的那個瞬間,她有些猶豫,感覺到從頭到腳都湧起了一點絲絲麻麻的涼氣,連帶著靈魂在發怵。
未幾,男人傾身上前,握住她手掌,溫潤的聲音傳遞過來:“別怕,我陪你打開。”
他的手掌帶著專屬的溫度,暖著她手背,讓她身體一寸寸回過溫來。
她小聲說:“嗯。”
點開播放鍵,前面都是空白,應當是無人進入,地窖裡頭安安靜靜。
就這樣聽了一會兒,慢慢按下快進,十分鍾後,終於有聲音傳出來,聲音和自己的很像。
她往前退了幾秒,這才松了手,向後靠去。
陸延白就在她身後,她窩進他懷裡,尋求一種被全方位包圍的安全感。
他環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發頂上,靜靜等著。
兩年前的錄音資料慢慢開始放——
徐葉羽的聲音從電腦中傳出:“就這裡吧。”
聽起來江宙緊隨其後,有些不確定地問:“這裡可以嗎?”
“有什麼不可以的,”她的聲音因為喝醉了而變得有些模糊,“房間裡太吵了,他們都在打牌,誰管我們去哪兒了。這裡剛好,特別安靜,適合睡覺。你不喜歡這裡嗎?不喜歡就換個地方吧。”
江宙想了想:“就這裡吧,安靜。”
裡面又是一陣空曠的響動,大約是碰到了什麼,有咿呀聲響了響,櫃子傳來被靠著的聲音,應當是兩個人找了個地方坐下。
他們的對話更加清楚。
徐葉羽:“你怎麼無所事事的,手機沒帶出來嗎?”
江宙:“嗯,走得太急。”
徐葉羽:“那用我的吧,給,密碼是008462。”
江宙:“那你幹什麼?”
徐葉羽:“我睡覺,早上沒睡好,真的挺困。”
江宙應該是接過了手機,本能嘆了句:“你APP好多。”
徐葉羽笑了笑:“肯定啦,還有一些被我收到夾子裡去了。你有什麼想玩的嗎?我推薦你玩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這三個遊戲特別帶感,還打發時間,一會就過去了。”
江宙:“帶耳機了嗎?”
徐葉羽:“帶了,喏。”
江宙接過耳機,應當是開始玩了起來,徐葉羽聲音愈發朦朧:“我睡會兒啊,有事喊我。”
江宙:“好。”
從徐葉羽摸到酒莊地窖睡覺這件事,就能看出她意識已經不怎麼清醒了,如果但凡還有點理智,她怎麼會不知道這裡不能去。
理所當然的,喝醉之後的徐葉羽很容易陷入昏睡中,過了二十多分鍾,江宙喊她:“姐,你這個遊戲賬號的登錄失效了,你密碼是多……”
她一點聲響也沒傳出,睡得很死,連江宙的聲音都沒弄醒她。
本以為江宙是因為看她睡死了而沒把話說完,誰知過了會兒,錄音裡面忽然傳來奇怪的聲音。
很悶,像有人在壓抑什麼,又像沉默的哭泣。
漸漸的,裡面的哭聲終於肯微小的爆發,但仍然是低聲又痛苦的啜泣,像是怕被人聽見,又像是壓抑著自己。
伴隨著哭聲一起的,還有一些疑似是捶打自己的聲音。
電腦前的徐葉羽立刻按下暫停,皺了皺眉:“他看到了什麼?為什麼哭了?”
各種假設此刻都有成立的可能,發問完之後徐葉羽冷靜了下來,繼續去聽錄音中的內容。
錄音裡的江宙哭了許久,直到有人發現他們的存在:“那邊,誰坐在那裡?別睡了啊,快起來,這地方不是你們能待的,趕緊出去。”
江宙這才掛著鼻音搖醒徐葉羽,徐葉羽仍然不甚清醒:“地窖?誰說這是酒莊地窖了?這不是咖啡廳嗎?”
……
既然她是在離開時才醒來,那麼江宙哭泣的時候她也必定是在昏睡狀態中的,也就是說——
“不可能是我使用語言暴力加重他病情的,因為那時候我在睡覺,”徐葉羽看著U盤慢慢分析道,“我也不可能在手機裡寫什麼傷害他的備忘錄給他看,因為除了喝醉的時候,其餘時間我都是清醒的,我可以肯定我清醒時候沒有做任何傷害他的事情。”
他已經提前替她消化了這部分,似也是終於歇了口氣,勾勾唇,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對,所以不是你。”
她終於松下一口氣,感覺身體都疲憊得像是劫後餘生,化成一灘軟泥融化在地板磚上。
她靠在陸延白懷裡,眨眨眼:“我就說不是我吧,真的不是我诶,好像做夢一樣……找了這麼久的東西忽然就出現了,自己清白的假設也成立了,當年我給陳葛菲做的保證也沒有被打臉……”
隻是雖然證明了她的清白,也還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江宙那時候……到底是經歷了什麼呢?
想到了什麼,她忽然一驚一乍地仰頭看他:“這不是你造假拿來騙我的錄音吧?”
陸延白哭笑不得:“……”
“也對,你不是那種人,”徐葉羽雙手緊握放在胸前,“證明這是真的。”
“既然這樣的話,等我下次回去,就可以拿著錄音去和陳葛菲對質了。”
把證據甩到陳葛菲面前,讓陳葛菲毫無反駁之力,順便看看她的反應又會如何,光是這樣想著就會覺得很精彩了。
陸延白看著她,用手指捋順她的劉海:“嗯,是真的,你可以在她面前,用這個證明自己。”
“不過,你是怎麼搞到這個的啊?”她忽然想起來,說道,“我之前找所有的負責人要錄音,他們都不給我,說是保護隱私。因為他們知道江宙的名字,所以我也不能說江宙的實際情況,不然傳出去會給他帶來更重的負擔……”
“就這樣,他們也不願意給我找監控,事情就這麼越拖越久……”
“你不能說實際情況,他們為了保護隱私自然也沒辦法為你提供什麼,除非當時有警察介入調查搜取證據,”男人緩緩道,“畢竟顧客和工作人員之間還是隔了很多,他們不敢貿然行動,也不知曉問題的嚴峻性。”
“對,所以你到底是怎麼拿到這些的啊?”她回頭看他。
因為徐葉羽的無罪被證明,連帶他心情大好,陸延白噙笑著反問她:“你覺得呢?”
徐葉羽看著他的表情,眨了眨眼:“酒莊是你朋友開的?或者……”
她舔舔唇,說出那個盤旋在心裡可能又不可能的答案:“不會吧……酒莊它,姓陸的嗎?”
他不置可否地勾唇:“不然你覺得,為什麼我對酒莊那麼了如指掌,想要的資料第二天就能拿到,還知道噴泉池的隱藏設置?”
“……”
她連連感嘆,捂住眼睛靠在他肩膀上:“我太後悔了,太後悔了,為什麼我沒有早點來L市啊,這樣就可以早點……”
他揭開她擋在眼睛上的手,說:“現在也不遲。”
起碼剩下這一生,還很長。
當天晚上徐葉羽心情很好,和陸延白吃完晚餐之後回來,發現向微正坐在桌子前吃她做的料理。
“你這什麼黑料理?”果不其然,向微看她回來就開始吐槽,“為什麼每次搞得這麼奇怪,但是又很好吃呢?”
徐葉羽動動手指:“也許我本來就有嘗試新事物的天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