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在回到晏城後,連續數日都做了同一個夢,夢見了同一個人。
那時的顧江,把一切歸結為進入青春期的躁動。
許思意長得很漂亮,這是不爭的事實,即使三年前的她隻有十五歲,也掩蓋不了她骨子裡的柔媚嬌娆。顧江認為,十六歲的他對這樣一個美人產生一些荷爾蒙反應,很正常。
因此在之後,他依然沒有去桐市找過許思意。
直到今年的學生會面試,這個傻裡傻氣的少女又一次出現在他的生命中。
顧江忽然笑了下,聲音低低的,“還好。”
許思意眨了眨眼睛,看著他“什麼還好?”
還好沒有錯過你,還好上天給了我第二次機會。
顧江沒有答話,緊緊地抱著她。靜默數秒鍾,忽然淡淡地道“有個叫哲學家說,世間萬物都會在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之後,完全重現。”?
話題的跳躍度這麼大的嗎?
怎麼忽然扯到了哲學問題?
許思意茫然,“什麼意思?”
他的語氣很淡“也就是在十二萬年九千六百年之後,我還會遇見你。”
許思意怔住。
顧江閉上眼,親吻她的額頭,低聲說“許思意,下一次,換你喜歡我到瘋掉。”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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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大少爺捧在手心裡養了一個多星期, 許小祖宗手上的傷復原得很好,第二周周三的時候就去學校附近的醫院拆了線。
看著開始結痂長新肉的傷口,許思意試著動了動手指, 痛感已經十分輕微。
“還行,你這傷口長得不錯。”戴眼鏡地女醫生抓著許思意的手看了兩眼, 然後就開始寫單子, 沒什麼語氣地說“開始結痂長新肉的時候會痒,千萬別撓,不然留了疤我可不負責。”
許思意聽完點點頭,想了想, 認真問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用右手了?”
“嗯。”
“自己吃飯、自己穿衣服、自己梳頭發都行麼?”
“當然了。”女醫生有點兒好笑又有點兒驚訝,“難道之前這些事都不是你自己做的?”
許思意老老實實地道“都是我男朋友幫我的。我是在桐市受的傷,當時桐市那家醫院的醫生說, 拆線之前我的右手不能活動, 所以一直是我男朋友在照顧我。”
聞言,女醫生很有些詫異, 視線從小姑娘白皙的臉蛋兒移向問診室外的走廊。一個年輕男人正在打電話,從女醫生的角度看過去,那人身材高大, 側顏的輪廓線條幹淨又利落, 氣質清貴, 英俊不凡。
女醫生用打趣的語調道“小妹妹,你男朋友蠻帥的嘛。”
許思意有點不好意思,羞赧地笑笑, “他是很好看。”
女醫生闲聊,“看你們倆年紀都不大,還在上學?大學生?”
“嗯。”
“哪個學校的?”
“c大。”
“兩個高材生啊。”女醫生把開好的收費單遞給許思意,笑,“祝你們長長久久。以後用刀用剪子的時候小心點。”
許思意彎了彎嘴角“謝謝醫生。”說完便起身出去了。
走出問診室大門,顧江的電話剛好打完。
見許思意出來,他皺了下眉,上前捏住姑娘細細白白的小手腕略微抬高,垂眸打量。傷口已經結痂。他指尖輕輕揉了揉她細嫩的掌心兒,問“還疼不疼?”
與她細膩的皮膚不同,少年的指腹和掌心結著一層薄而硬的繭,從她掌心摸索過去,粗粗的,有點兒痒。
許思意臉微熱,輕輕把手縮回來,“已經不疼了。”
顧江往問診室裡瞥了眼,“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我的傷口復原得不錯,沒什麼問題了。”她嗓音細細的,支吾了下,繼續“我手已經好了,你等下直接送我回公寓。”
顧江挑了下眉,彎腰貼近她的小耳朵,嗓音刻意壓低“這麼急著走,這段時間我伺候得寶貝兒不滿意?”
“伺候”兩個字,調子拖得意味深長。
許思意不知想到什麼,連耳朵根都紅透,一側頭往旁邊躲開了,道“這幾天學校查寢查得比較嚴,之前王馨給我打電話,說已經幫我糊弄宿管委幾次了,再不回去會出問題的。”
顧江懶洋洋的“是麼。”
她怕他不信,格外認真地點頭點頭,“真的。”
顧江沒再說什麼,轉身去收費處刷卡結賬。
“……”許思意站在原地鼓了鼓腮幫,悄悄地吹出一口氣。
好。
其實她急著要搬回公寓,除了宿管委那邊要查寢外,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原因。
這些天住在殺馬特少爺的公寓,他不許她這樣不許她那樣,衣服必須他幫她穿,飯也必須他喂給她吃,隨時都對她親親抱抱舉高高,她有時候甚至覺得,那位大少爺不是把她當女朋友養,是當小寵物在養。
許思意很擔心,再被大少爺這麼毫無下限地寵下去,自己會連最基本的生活技能都喪失。
他把她寶貝似的捧在手掌心裡,對她百依百順,好到無可挑剔。
這樣其實不好。
長此以往,她怕自己會無法面對未知的將來,無法面對,不知哪一天會來臨的分離。
畢竟愛情從來就不是無堅不摧天長地久的東西呀。
從醫院出來差不多下午五點,夕陽把天邊染成了淡淡的橙紅色。
顧江捏著許思意的手往南校門的方向走。她乖乖讓他牽著走,雪白的小臉埋在厚圍巾裡,隻露出一雙烏黑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觀察兩人投落在夕陽下的影子。
長長的一高一矮的兩道,融入街景與光陰,說不出的靜謐和諧。
夕陽,枯樹,冬日的街道,戀人的影子,這一幕無論是色彩還是線條,都很有畫面感。
許思意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拿出手機,偷偷對著兩人的影子拍了一張。
沒有快門音,保存進相冊。
存好之後扭頭一瞧,顧江完美的側顏籠罩在夕陽的餘暉中,逆光的緣故,細碎的光影流轉在他輪廓周圍,他的頭發、睫毛都帶著淡淡的光澤。
許思意再一次被殺馬特大佬的顏值徵服,彎彎唇角,忙顛顛地又拍下一張。
定格下一個帶著光的少年。
“偷偷摸摸幹嘛呢。”耳邊冷不丁一道嗓音,低沉幹淨,聽不出語氣,吊兒郎當的。
“……”許思意囧,像個做壞事怕被老師批評的小朋友,趕緊悄摸摸地收起手機放進衣兜,清了清嗓子說“沒幹嘛。”
顧江側眸,似笑非笑地盯著做賊心虛的小家伙,輕輕一挑眉“偷拍我?”
許思意耷拉著小腦袋,搖搖頭。
顧江懶洋洋地朝她伸出右手,垂眸掃一眼她的衣兜,動動下巴,指尖勾兩下。
小丫頭緊張兮兮,小手把衣兜捂得緊緊的。
顧江說“拿給我看看。”
許思意毛茸茸的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倔強地嘟囔“我沒有偷拍你。沒有。”
顧江沒有拍照的習慣,甚至是不喜歡拍照,她是知道的。因為他們在一起幾個月,她翻遍他所有朋友圈,甚至找不到一張的自拍和他拍。
許思意怕他知道自己喜歡偷拍他,會不高興。
然而人大少爺面不改色“給不給,不給老子就在這兒親死你。”
許思意“……”
好。
暴君你贏了。
許思意腦袋瓜上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囧辣個囧,遲疑幾秒鍾後沒辦法,隻能咬咬唇瓣兒,認命地從衣兜裡摸出手機,認命地交到暴君手上,最後認命而羞愧地低下了腦袋。
顧江接過手機,垂眸,修長的手指熟練地點進相冊。
翻了幾秒鍾之後,顧江嘴角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捏著手機的一頭遞還給她,挑起眉峰,懶懶地問她“我有這麼帥麼?”
“……”
噗。
原來這位少爺的隱藏屬性是“自戀”啊。
許思意被這個集非主流與殺馬特與一身的問題給嗆了下,努力克制嘴角往上翹的弧度,輕輕地甜甜地,小聲“嗯。”
被自家心肝寶貝小祖宗偷拍並誇了一通,大少爺龍心大悅,冷黑的眸子裡漫上一絲很淺的笑意,轉頭一看,正好路過一家便利店。
“在這兒等著。”他語氣挺淡,說完就轉身進去了。
許思意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他要去買什麼,隻好乖乖地站在原地等。
沒多久,顧江從便利店裡出來了。
許思意仔細一看,發現他手裡拿了一隻棒棒糖,粉色包裝,上面還有很多可愛的小桃心,是她平時最喜歡吃的草莓口味。
她很有些驚訝“你突然想吃糖麼?”而且還是草莓味,真是難得。印象中這人從來不吃除了薄荷味外任何口味的糖。
顧江沒吭聲,抬眸隨意掃了眼四周。大路左側剛好有一條巷子大小的老小街。
這條巷子以前是c大外面的一條美食街,匯集天南地北的各類美食,非常受學生喜愛。但今年城市衛生部門對美食街進行了整治,小販們都被趕跑,美食街也就荒廢下來,現在就隻是一條供人通行的巷子,隨時都人煙稀少。
顧江捏住許思意纖細的手腕,邁開長腿,把她往巷子帶。
許思意滿頭霧水,茫然地任由少年牽著走。
走進老巷子,汽車的鳴笛聲、行人的交談聲、城市的喧囂聲,都像忽然遠了許多。夕陽的光溫柔地灑下來,老居民樓上不知哪家的大爺在放昆曲,收音機嗡嗡的電流聲捎來了久遠的年代感,唱的是一段《牡丹亭》。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兩人面對面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