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吧,隻有我才不會嫌棄你。」
正是下班時間,來來往往的路人聽到後紛紛向我投來奇怪的目光。
我的臉一下子失去了血色,不敢相信這話居然是從他嘴裡說出來Ţùₘ的。
像蓋在身上的遮羞布被大庭廣眾扯了下來。
溫溪南把我抱起來,讓我把頭埋進去。
我忍著莫名的情緒乖乖照做,以為他是怕我丟臉。
可他卻低頭在我耳邊輕輕說了一句:
「別看。」
「他髒。」
10
本來以為事情終於安定下來,結果第二天下樓時,我在小區門口看見了宋從。
聽到腳步聲,他猛的抬頭朝我看過來。
「芝芝。」
我嚇得後退一步,與他拉開距離。
他嗓音低沉沙啞,眼中閃過一抹傷痛。
「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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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不是我的家呀。」
像是被這一句話刺激到,他眼眶瞬間紅了。
「可你也住了十多年,我們的過去你不要了嗎?」
我不解:「你忘了嗎?當初是你先不要了的。」
他眼神哀求:「我後悔了,芝芝。」
可世上,最不乏的就是後悔之人。
之後的幾天,他都一如既往的出現在我的門前。
開門時,他捧著一隻卡吉熊,頹廢的坐在我的門前。
他在這裡呆了一宿。
看見我時眼睛一亮,討好的笑了笑,然後小心翼翼把玩偶遞過來。
「芝芝,看,你最喜歡的卡吉熊。」
玩偶很新,不是我丟掉那隻。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這次,換我來追你。」
「沒有開始,哪來的重新?」
他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卑微的拽住我的褲腳。
我費勁力氣才掙脫他,嚇得直接關門,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我被騷擾得煩了,隻好咬牙搬了個家。
11
幾個月後,我終於攢夠了錢。
溫溪南給我的錢我沒敢動,我害怕欠了他的我沒辦法還。
手術很成功,醫生說,隻需要一個月就可以恢復。
想起手術過程,後知後覺臉有些燥熱。
自從出精神病院後,我隻要看到一大片白,整個身子如驚弓之鳥,恍惚之中以為回到那個地獄般的地方。
醫生說我這個精神狀態不適合動手術。
我死死的咬著唇,試圖讓自己冷靜。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突然覆上我的雙眼,我驚坐起來。
第一時間便是反思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
他呆愣地看了我幾秒,反應過來。
「燈太亮了,我給你擋著。」
醫生怪異地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
我誠惶誠恐,擺手拒絕。
他卻按住我的手,故意一本正經:「為人民服務義不容辭。」
我噗嗤一聲被他逗笑,意識也漸漸回歸。
時間一分-秒流逝,我深吸一口氣,示意醫生繼續。
他的手指帶著餘溫,我忍不住睫毛輕顫,剐蹭著他的掌心。
莫名讓人安心。
然後整場手術在醫生戲Ţú⁸謔的眼神中度過。
結束時,醫生還欣慰地拍了拍溫溪南肩膀:「放心了?小情侶感情還挺好。」
我紅著臉解釋說不是,醫生一邊笑呵呵地說著他都懂,一邊看溫溪南。
溫溪南休假結束後很忙,但還是每天抽空來看我復建。
我起初不想麻煩他,也害怕跟他太過親近,可他每次都很有分寸,我復建他就坐在一邊陪著,我休息他就跟我聊達芬奇,聊畢加索,聊吳道子。
Ťű̂⁾時間一長,我開始接受他的陪伴,甚至有些期待他的到來。
等我出院的時候,我已經不那麼懼怕人群。
我以為我就要告別過去,奔赴光明了,
但我沒想到,有些人蟄伏在暗處,就等著這個時刻。
比如我的父親。
我被他堵在小巷裡。
「乖女兒,爸就是想要點錢。」
一段時間不見,我發現他整個人變得面黃肌瘦,眼神卻透露著興奮。
我的心沉了下來,幾乎一瞬間判定他復吸了。
別試圖激怒一個癮君子。
我故意放軟了態度答應了他,想找機會逃跑。
遠遠的,巷子口有人經過,我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一般,大喊救命。
可那人走近了我才發現,是宋從。
遠遠的,他的嘴唇動了動。
我聽懂了。
他說:「你原諒我,我就幫你。」
怔愣間我爸衝過來按住我,癲狂大笑。
「子怡說的方法真的有用,接下來該下一步了。」
說完就開始扯我的衣服。
我大腦宕機了一瞬,渾身冰冷。
葉子怡?什麼方法?脫衣服要幹什麼?!
我慌了起來,開始大喊大叫,試圖換回他的一點良知。
「我是你女兒,你這個畜生!」
他不耐煩的踢了我一腳。
「喊什麼,我隻是拍幾張照片而已,誰知道你答應給錢是不是真的。」
我拼命掙扎。
外套一件一件脫落,我趁他不注意時,用盡全身力氣踢向他的襠部,得以逃脫。
我一路跑向警察局,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看見溫溪南那一刻,才忍不住放聲大哭。
我衣衫不整,手腳因為跑的太急摔了幾次,擦破了幾個大口子,看起來十分可怖。溫溪南的臉色一下子變了,第一時間護住我把我帶到檢查室。
「誰幹的!」
第一次見到他的臉色這麼陰沉。
我哭著斷斷續續把經過說了出來,死死抓住他不放手。
因為我情緒不穩定,溫溪南不放心我,在這裡陪著,讓同事火速出警。
不到一小時,我爸就被抓了回來。
連著葉子怡。
可我不知道為什麼宋從也來了。
12
審訊室內,我爸拒不承認罪行,葉子怡一口咬定我在胡說八道。
巷子沒有攝像頭,找不到實質性的證據。
唯一的目擊證人是宋從。
「宋先生,請您再次好好想想。」
民警們一臉嚴肅,而葉子怡則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她抓住宋從的雙手,再次重復那日酒店上的情形。
半晌沒有動靜,室內隻有深深淺淺的呼吸聲。
「算……」了。
「我看見了。」
我心如死灰之際,宋從卻冷不丁開口。
他看著我:「這一次,我看到了。」
葉子怡無力的癱倒在地上。
他說,他走過巷口沒多久就後悔了,回到巷子時卻看見葉子怡和我爸在爭吵。
而葉子怡和我爸爭吵的內容,被他一字不落聽到了,還錄了下來。
真相大白。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根本就無冤無仇!」
我沒想到葉子怡竟然恨我到這個地步。
聽著手機錄音裡惡意滿滿的計劃,我不敢試想我沒逃出來的後果。
她終於扯下臉上虛偽的面具,冷笑幾聲,眼裡滿是恨意。
「要不是因為你,他又怎麼會離婚和我媽媽遇到!我又怎麼會過上這種整日被毆打的日子!」
「憑什麼你可以過上好日子,是你毀了我的人生!」
我愣了愣,才想明白原來我爸再婚那個人,是葉子怡的媽媽。
簡直是強盜理論!
長期的家暴讓葉子怡的心理扭曲,嫉妒的種子在心底生根發芽,她故意接近我毀掉我的一切。
此時此刻,宋從也終於相信,酒會上的我是被陷害的。
他給了葉子怡一巴掌,又紅著眼睛看向我。
「芝芝,對不起……我……」
我垂眸,躲開了他的眼神。
這個道歉,太遲了。
葉子怡和我爸雙雙被判刑。
這天晚上,我處理完工作室的事情,已經晚上八點了。
宋從不知道從哪打聽到我的住址,又找了過來。
他坐在樓梯口,身上的西裝是前幾天出庭時穿的,已經皺巴成一團,臉色是不正常的白,眼底烏青得厲害,下巴上長滿了胡茬,沒有一絲以往精致的模樣。
看見我時猛的站起來,身子虛弱得搖晃幾下。
「芝芝,我錯了,我錯得離譜。」
「我不該不信你,把你關進精神病院,更不該在你需要幫助時候坐視不管,這次我是真的知道錯了,我簡直不是人!你原諒我好不好?」
嘖,難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錯了。
「宋從,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你說的話我可是好好記在腦子裡,你說……」
宋從急切的解釋:「芝芝,我從來沒喜歡過葉子怡,那些話也隻不過是口不擇言說的!我一直都沒有認清楚自己的心,原來我一直喜歡的都是你啊!看著空蕩蕩的家裡我就忍不住想起我們以前的日子……」
說著說著,他聲音帶上了一絲哽咽。
這番在宋從看起來像是表白的話,並沒有讓我感動,我反而覺得可笑。
可遲來的深情比草賤,更何況我滿身的傷疤無一不在提醒我他有多可惡
他眼巴巴的希望得到我的一個眼神,或一句輕飄飄的話。
我曾無數次對他這麼幹過,可每一次得到的隻有沉默。
我看著他的形態,忽然想起我在精神病院時,醫生查房記錄的病狀,每一條都和他符合。
於是,我很認真地跟宋從說:「宋從,我覺得你瘋了。」
他跟他說,我住過的那家精神病院真的不錯,他要是想治病可以去那裡。
空氣焦灼起來。
溫溪南忽然出現,他無視了失魂落魄的人,給我看機票。
他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旅遊,忘掉那些煩心的事和人。
宋從哀求的看著我,拼命搖頭,希望我拒絕。
我沒理他,笑著說了聲好。
溫溪南見他還要糾纏,收起笑容。
「跟蹤尾隨、騷擾滋事,宋先生需要我給你背刑法嗎?」
「以愛之名行傷害之實,宋先生,不要逼我抓你。」
他愣愣的抬起頭,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徑直離開。
後來聽說,他在我門前整整呆坐了兩天,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路過的人上前關心他也不答,嘴裡反復喃喃著一句話:「芝芝,我錯了。」
宋從大概是真的瘋了。
他拿著卡吉熊在街上四處流竄,見人就傻笑著問:「芝芝,這個卡吉熊好不好看?」
要是有人敢碰那隻熊,他就開始發瘋,不斷追著毆打對方:「這是芝芝送我的!誰都不能碰!」
很快,他就被宋阿姨送進了精神病院。
正是我當初那所。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正穿著泳衣在三亞曬太陽。
大大方方把自己的傷疤露出來。
人總該向前走。
我也終究還是擁抱到了陽光。
番外:
1
溫溪南追了我三年,終於把我追到手了。
經歷過一段失敗的感情,我在這方面一直小心翼翼,他毫無怨言,對我呵護至極,給足了安全感。
他表白成功那天,我經不住他的撒嬌, 在朋友圈曬出我們緊握的手。
有個沒有備注的人默默給我點了個贊。
奇怪,我怎麼不記得有這個人。
我懶得去想,直接刪掉。
第二天, 我在電視上看到一則新聞。
「某一精神病人疑似精神病發作橫穿馬路,被過路的大貨車撞飛,這是否該警醒我們,在精神病院方面要加大重視, 還……」
那個人身上的衣服我認識,曾經我送給宋從的。
我靜默了一瞬, 然後把電視臺轉了。
這回是真的不用見到他了。
2
溫溪南求婚那天,我終於忍不住問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那個疑惑。
「你不是警校畢業的嗎?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們社團。」
他紅著臉支支吾吾半天才告訴我實情。
原來,當初他在路邊對我一見鍾情,可過於羞澀沒敢要微信, 錯過了我,一直後悔不已。
直到有一天在好兄弟朋友圈的社團之夜合照裡看見了我, 一上頭做了一個衝動的決定。
——趁著好兄弟是會長,混進去。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 隻要沒課他就來我們社團晃悠, 也成功與我搭上了話。
結果我因為宋從一聲不吭退出社團,斷了聯系。
後來,他不知道在哪打聽到我的身世, 很心疼。
就變成了經常在我爸周圍晃悠,生怕我爸對我不利。
也因為天天觀察,逮到了我爸賭博搶劫, 榮獲一枚旗幟。
他得意洋洋咧嘴笑。
我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你怎麼不跟我說, 我都不知道。」
「還有沒有別的瞞著我?」
他眼神閃躲,弱弱說了一句「有的。」
我挑眉。
「說。」
「當時給你做手術那個醫生……是我爸。」
我:!
想起那句莫名其妙的「小情侶感情還挺好」,我羞紅了臉, 撲上去狠狠咬了一口他的臉頰。
他被我的反應逗笑, 從喉嚨裡溢出一聲輕笑。
「你咬錯了, 應該是這。」
柔軟的唇覆了上來。
滿室春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