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宋從身邊舔了十年,所有人都說,我愛慘了他。
愛到什麼地步呢?
察覺到那把對向宋從的刀時,我就發瘋似的衝上去。
後來,他親手把我送進精神病院。
他說我有病,是個瘋子。
後來我如願變成了他想要的正常人,他卻哭著求我瘋回去。
1
臘月寒冬,我的病友們在院子裡跳舞。
我穿著精神病院的病服對著鐵窗外的梅花發呆。
病服太大了,看著空蕩蕩的。
我聽到有人在喊我。
是宋從。
精致的打扮與周圍格格不入。
我隻敢看一眼,就慌亂低頭。
高大的身影靠的越來越近,帶來一陣外面的涼意。
膝蓋開始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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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病了。
他隨意打量我幾眼,腳步頓了頓。
「出院了。」
我乖乖跟在他的後面,直到坐上車裡,都沒抬起頭。
可我總感覺一股炙熱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大概是又發病了吧。
醫生說,這叫臆想。
來的人不止宋從,還有他媽媽。
我媽和宋阿姨是閨蜜,臨死前,我媽將我託付給宋家。
我乖巧的坐著,手腳拼命縮成一團。
「芝芝啊,怎麼瘦了這麼多?」
宋阿姨看著我凹陷的臉頰,心疼的摸了摸我的頭。
我卻下意識的顫慄起來,生生壓住想要尖叫的衝動。
每次醫生將我雙手綁起來喂各種各樣的藥時,就會先摸一摸我的頭頂。
這是一種警告。
血腥味在嘴裡蔓延,我才發覺舌頭被咬破了。
因為我沒回應,車裡陷入了沉默。
「啞巴了啊?」
宋從聲音冷不丁響起。
察覺到他語氣裡的一絲煩躁後,我緊繃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揚起一個討好的笑容。
「宋阿姨,謝謝關心。」
宋阿姨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打了宋從一下,嗔怪:
「芝芝不回就不回唄,你兇她幹嘛!」
「再說了,要不是你趁著我們出國私自把芝芝送進精神病院,我們能這麼生分嗎?」
指甲猛地陷入掌心。
原來他這麼討厭我,瞞著他媽也要把我送進去。
不過好在,我已經成為他眼中的正常人了。
2
我和宋從青梅竹馬二十年,我追了他十年。
我還能再追他多少個十年呢?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我這輩子非他不可。
他圈裡的人經常嘲笑我,說我是宋從身上的狗皮膏藥,死了都跟著他入墳。
可我不介意。
我以滿腔愛意一意孤行,這條路注定是崎嶇的。
可我沒想到,宋從會親手在這條路上灑滿玻璃渣和荊棘,我跌跌撞撞、滿腳鮮血地向他奔赴而去,卻在路的盡頭看到葉子怡和他抱怨血弄髒了她的裙擺。
宋從生日宴,也是我向他的第十一次表白。
毫無意外,又是作為他圈子裡的一次笑料,我難過卻也有種「果然如此」的宿命感。
察覺到那把對向宋從的刀時,我正纏著他給他看我送他的禮物。
我拼命推開持刀的葉子怡,拿起酒杯朝她身上砸。然後死死拽住葉子怡的後領,厲聲質問她要幹什麼。
因為不小心踩到酒杯的碎片,羊皮鞋底被刺破,我疼得直冒冷汗。
「許芝,你在幹什麼!」宋從拽著我胳膊就開始罵我。
「她有刀!她剛剛想捅你!」
我顧不上自己委屈,急著向他解釋。
葉子怡哭得梨花帶雨,卻咬著唇不去解釋一個字,我看見宋從的嘴角沉了下來。
又是這樣,好像她一哭,就成了我的錯。
「許芝,你說她要捅我,刀呢?刀在哪裡?」
我低頭一看,她兩手空空,哪還有什麼刀。
「不是的,她藏起來了,她肯定藏起來了。」
我有點慌了,試圖摸出那把刀的藏身之處。
葉子怡卻故意自己往下一摔,踉跄幾下,跌入宋從的懷抱。
宋從脫下自己的外套溫柔第披在葉子怡身上,蓋住她胸前的紅酒漬。
「芝芝姐,這地上都是玻璃,你推我是想幹什麼?」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你也太過分了。」
她哭著控訴我,宋從冷眼看我,滿臉地失望。
我被這失望刺到,紅著眼睛激動大喊:「我沒有!宋從,你信我好不好?」
「是她在騙你!」
說到後面,我甚至帶上了幾分哀求的意味。
可他隻冷冷的看著我。
我還是擔心他的安危,衝上去扯葉子怡,卻被他狠狠推倒,摔坐在一地的碎玻璃上。
「有病!瘋子!」
他抱起葉子怡離我遠了些。
他叫保安將我壓在滿是玻璃碎片的地上,掙扎之中,我看到宋從一邊安慰著葉子怡一邊打電話。
「喂,你好,請問是精神病院嗎……」
我和他二十多年的情份,卻比不上剛認識半年的葉子怡一個蹙眉重要。
腳底,小腿,屁股都很疼很疼,可這都比不過他對我不信任帶給我的錐心之痛。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
然後,我被他親手送進了精神病院。
3
回到家時,保姆已經把飯菜做好。
暖氣開得很足,讓人暈暈乎乎。
我習慣了小黑屋的冰冷,就再難適應這溫暖。
隻潦草吃了幾口,胃就撐得難受。
「芝芝,多吃點,在醫院肯定吃不到這麼好的飯菜。」
宋阿姨忙著給我夾菜。
醫院的飯菜嗎?
我努力想了想,卻隻能記起那細管的樣子。
是了,我一直都是輸營養液,胃又能吃得了多少呢?
碗裡的菜堆成小山模樣。
「許芝,多吃點。」
宋從目光打量了下我,皺眉。
以前我心甘情願聽宋從的話,可這次,是我害怕他。
我安安靜靜,忍著胃痛一口又一口。
直到胃終於承受不住,我吐了出來。
醫生說,把自己弄髒,是要受懲罰的。
我條件反射趴在地上,用自己的衣袖慌亂的擦拭著地上的汙漬,大喊著我不是一個好孩子。
「許芝!」
他又氣又怒地拉起了我,卻在看見我的臉時愣住了。
然後一聲不吭拉我上房間換衣服。
拿衣服給我時,我自然而然當著他的面脫衣服。
他嗆咳一聲,紅著臉轉身。
「你,你幹什麼?!我還在這呢?!」
我奇怪地歪了下頭。
在醫院,我甚至連洗澡都是被監控著的,更何況隻是換個衣服。
半晌,我才想起來,我已經出院了。
可我還是乖巧應下,等他走後才換衣服。
短袖遮不住手臂上的疤。
以及大大小小的針孔。
他的瞳孔微縮,猛地抓住我的手腕。
「哪來的?」
「自殘,不聽話,打鎮定劑留下的。」
我乖乖應答。
抓住我的手一瞬間握緊,骨頭像是要被碾碎一般,可我沒敢掙扎。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一向怕疼,不小心劃到手都要嬌氣個半天,哼哼唧唧找他要安慰,更別說自殘了。
他把手移到嘴邊,清咳幾聲,問我:「疼嗎?」
我抬頭,眼神平靜。
「宋從,我已經不怕疼了。」
所以問疼不疼,已經沒有意義了。
手上的傷口因為他過分用力裂開,帶著一陣刺痛。
我失神了一瞬。
原來這就是宋從的懲罰。
之後的幾天,我一直躲著宋從。
直到宋從的生日到來,打破了這浮於表面的平靜。
4
宋從的人緣一向很好,生日會也極其熱鬧。
我穿著格格不入的長袖長褲,躲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感覺呼吸不暢。
太多人了。
「咦,今年怎麼不見宋從的小舔狗了?」
「沒了她,樂子都少了。」
一個黃頭發的男生吊兒郎當坐在沙發上,粗略環視四周。
畢竟每年宋從的生日會,我都是最活躍的那個。
「哎呀,你別這樣子說。」
一個女聲嬉笑著打斷他,我卻驀地一僵。
葉子怡的聲音,我這輩子都不會忘的。
「你忘了嗎,她應該還關在精神病院呢哈哈哈哈。」
另一個男生突然開口,一行人哄堂大笑。
我默不作聲,安安靜靜聽著他們的嘲諷。
宋從拿著飲料過來,徑直往我的方向走過來。
離我幾米時,與我目光對上,臉倏然一變,拐了個彎坐到葉子怡旁邊。
我第一反應竟然是松了一口氣。
「家裡隻有橙子味的飲料了。」
他遞給葉子怡一份飲料。
「嗯?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喜歡喝橙子味的飲料啊。」葉子怡笑靨如花接過。
我搭在椅子上的手一頓。
橙子味,也是我最愛的味道。
昏沉的燈光中,他似乎往我這邊看了一眼。
應該……是錯覺吧?
我在角落盯著自己的褲腳發呆,連飲料都沒去拿。
直到一聲不耐煩地「嘖」把我拉回現實。
「許芝,搞什麼,cosplay 忍者神龜呢?」
他頂了頂右腮,眯著眼睛看我。
眾人才發現我在這裡,面面相覷。
葉子怡第一個反應過來,跟我打招呼。
「許芝,沒想到你怎麼快出院了,可喜可賀呀。」
「真是的,出院也不叫我們,這不得放個鞭炮給你慶祝。」
她擺出如當年一般的勝利者姿態,笑容完美又高高在上。
有些人甚至偷笑起來。
我哦了一聲,繼續坐著,試圖發呆。
宋從冷哼一聲ṱų³:「許芝,你要是再發呆就給我滾回房間!」
哦。
我慢吞吞起身,卻在路過他時被猛地扯到他邊的座位。
「回哪去?又躲房間?今天我生日,必須待這裡,不然……不然我又送你進精神病院!」
「我不發呆了,我不發呆了!」
我急急忙忙打斷他,雙手交握放在膝蓋,討好地笑了笑。
空氣裡的氛圍莫名詭異。
葉子怡主動說話打破:「許芝,宋從之前送我的簪子,我不小心弄斷了。」
我愣了愣,不知道她對我說這話什麼意思。
「聽說那是你媽媽的遺物吧?真是不好意思呀。」
5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宋從。
血液一下子衝上腦袋,我的聲音顫抖。
「她說的是真的嗎?」
宋從沉默不語。
我一瞬間如墜冰窖。
「當然啦,那時候你『冤枉』我,然後他就拿著簪子給我賠罪。」
葉子怡還特意強調了「冤枉」二字,漫不經心擺弄著美甲。
所有的委屈一瞬間匯聚到一個峰點,然後爆發。
我看向宋從,崩潰大哭。
「我說了,我沒有冤枉她,整整二十年!難道你不清楚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嗎?!為什麼不肯相信我?!」
「為什麼不經我的同意把我媽媽的遺物送給她?!」
「你明明知道那對我多麼重要的!」
玻璃高腳杯破碎的聲音刺耳難聽。
「夠了!你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
「你做錯事,不應該拿你的東西賠嗎?」
他眉頭緊鎖,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
他看我的目光和醫生的目光重合在一起,我猛地瑟縮了下,放輕了聲音,小小聲地跟他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醫生對不起,我錯了。」
「我不是好孩子,我太壞了。」
宋從想拉我,我害怕地後退。
「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不要打我!」
因為害怕又被打,我克制不住地突然聲音拔高,喊出來我又開始後怕地衝著他討好地笑。。
他也像是瘋了一樣,突然當著所有人得面把我的長袖襯衫扣子解開。
「不要……」
他怒斥我不要動,卻在觸及我大片慘不忍睹的皮膚時噎住了。
長袖襯衫裡面是件白色的吊帶,可除了吊帶外,不是青紫就是焦黑。
甚至連稍稍露出的胸口部位都有著一大個燙傷疤痕。
全場哗然。
我大概是病情加重了,竟然開始產生幻想,在幻象裡我看到宋從哭了。
我看到他哭著問我:「這裡……是怎麼……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