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的前一天,我有了讀心術。
我發現我的未婚夫是個行走的霸總語錄。
他表面禁欲冷靜,掐滅煙頭,說:「雖然要和你結婚了,但我不愛你。」
他在心裡馬不停蹄地補充:
【女人,你最好不要對我冰清玉潔的身體有非分之想。】
我當時:「?」
我們不是商業聯姻麼,你在狗叫什麼?
「你是不是腦子有病?」
他的眼底當即流露出了不忍和憐憫:【她好愛我啊,都被我拒絕了,還這麼關心我的身體。】
1、
【都怪我這 185cm 的身高,八塊腹肌肩寬腰窄讓人垂涎的身材,女娲炫技的臉蛋,卓爾不群的氣質,潔身自好的高尚品格……】
【還有不值一提的過十億的身價。】
電石花火間,姜鶴所輸出的「自賣自誇」的心聲密集得和 B 站彈幕不相上下。
真的吵到我耳朵了。
我禮貌的微笑幾乎維持不住,忍不住打斷:
「姜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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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男人西裝熨帖,身形颀長挺立,碾滅的煙繚繞在他的眉峰上,模糊了他立體而深邃的五官。
妥妥的禁欲系美男。
實在是難以想象,他聽到我喊他時,喉間輕「嗯」了一聲。
實則在心裡,故作「苦惱」地說道:
【所以她這麼愛我,這麼關心我的身體健康,不是她的錯。】
【害,都怪我做人太成功。】
隨即,他抬眼。
狹長的眼尾上翹,黑白分明的眼仁格外認真。
他不緊不慢:
「謝謝關心,我的腦子沒病。」
2、
被我這麼一打斷,他的心聲安靜下來,沒有像菜市場般吵鬧。
我也重新整理好了情緒,禮貌勾唇:
Ṫų₁「好的,姜先生。」
「那我們繼續說回明天婚禮的事情。」
「我知道您不愛我,但是明天的婚禮您還是要參加的。」
他思索片刻,說:
「好,把地址發給我吧。」
姜鶴陷在沙發裡,雙腿交疊,姿態慵懶從容。
但在看到消息的那刻,他周身的氣息都倏地冷寂下來,垂眸看我發來的信息,屏幕的冷光染上他修長的指尖。
他沒有說話。
隻有一句不鹹不淡的心聲:
【為什麼把婚宴訂在酒店八層?】
正當我以為我選的地址觸犯了他什麼禁忌的時候,姜鶴耳根發燙,紅暈漫到他的脖頸。
冷白中透著紅,特別明顯。
心聲炸了:
【她她她她她她是不是在暗示,雖然我不愛她,但她還是八成(層)喜歡我?】
【果然嶽父說得沒錯,她對我愛得深沉。】
【唉,都怪我這該死的魅力!】
我的微笑龜裂了。
此時此刻,我真心地希望姜鶴也有讀心術。
這樣他就能聽到我崩潰的心聲——
我真的會謝!
這婚哪個腦殘愛結哪個腦殘結,小姑奶奶我不奉陪了!
3、
好叭,我是腦殘。
……
家人們,實不相瞞,其實我這位腦子有病的未婚夫是互聯網行業新貴,年少有為。
而我家是個老牌的傳統企業,小有資產,但隱隱在走下坡路。
一直琢磨著搭上哪家的東風。
在我爸遇到姜鶴後,頓覺此子骨骼驚奇,驚為天人,前途無可限量。
於是,每天都在我耳邊念叨。
甚至,我去野營拍日出照片發朋友圈,我爸評論:
「你看這太陽,像不像冉冉升起的姜鶴?」
「閨女,將來爸爸把家業交到你手上,你想不想帶領咱家和姜鶴一起齊頭並進呢?」
我回:「我不想飛上天,和太陽肩並肩。」
說實話,我也不想屈服的,我的老父親實在是太能叨叨了。
甚至親自操刀寫了很像營銷號的文章,推送給我:
#領導者必須有的 5 種品質,你一定要看到第五個!#
果不其然,我翻到第五個品質——「要學會變通與妥協」,我嘆氣:
「爸,你別勸我了,你勸我有什麼用?」
「你去勸他啊。」
「反正商業聯姻各玩各的,而且他長得還挺標致,我有什麼好不樂意的。」
「他要是真瞎了眼要娶我的話,我就嫁。」
我的老父親得到我的首肯,心滿意足地走了,「一言為定哈。」
我低頭,又籤了一份文件。
心裡根本沒當一回事:
笑死。
人家發展勢頭這麼猛,又不是腦殘,幹嘛和咱家聯姻啊?
扶貧麼?
4、
家人們,沒想到他真的是腦殘啊。
據說姜鶴和我爸一頓飯局下來,就被我爸的口(瞎)若(編)懸(亂)河(造)徵服了,這對翁婿相見恨晚。
要不是民政局晚上沒開門,他恨不得當晚就和我扯證結婚。
我都懷疑我爸以前是不是專業騙/婚的。
這麼能洗腦。
我正感慨,喧鬧聲減弱,伴郎團那邊的遊戲結束。
伴娘團知道我和姜鶴是商業聯姻,很給面子地沒折騰他,他就兀自地站在一旁,肩寬腿長,撐起了板正的ṭúₓ西裝三件套。
周身氣質自成風骨,矜貴而禁欲。
我心說:
「小標志長得還真東西。」
下一秒,姜鶴就對上我幾乎「生吞活剝」了他的視線。
隨即像被燙到一樣,別過頭去。
在心裡吱哇亂叫吵得我耳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怎麼看我這麼久啊?我化了素顏妝被她看出來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媽的,像我姜鶴這麼心靈手巧蕙質蘭心賢良淑德居家必備的男人,哪怕是第一次學化妝也絕對不可能翻車!】
【絕對不可能!】
我保持微笑:「……」
小別致要是不張嘴,哦不,是不長心就更好了。
真是活生生的帥不過三秒。
5、
大約是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讓我不再注意他的「素顏妝翻車」。
姜鶴推進了下一個環節。
他自然從容地向我走來,颯沓如流星。
單膝下跪。
在生意場浸淫的人,很容易學會偽裝。
此刻,和我沒有一點感情基礎的姜鶴微垂眼睫,眼尾蘊了十分的溫柔,就像四月的清風。
他手捧一束盛開的洋桔梗。
獻寶似的遞給我。
「謝小姐,我的下半生就交給你了。」
他外表莊重嚴肅,內心卻分外吵鬧,【我剛剛前後鼻音沒讀錯吧?是讀了「生」吧,沒讀成「身」吧?】
【該死,好像真的讀錯了。】
【我引以為傲的臺詞功底,居然在這種婚禮的小場面面前崩塌了!Shift!】
聽著姜鶴的心聲,車轱轆猝不及防地就從我臉上碾過去了。
我小臉通黃。
我說:「好。」
伸手接洋桔梗,倏地鼻尖一陣痒意,想要打噴嚏。
頓時,心生一股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姜鶴驕傲的心聲不約而至:
【這女人居然想在婚禮用假花省錢,該死,溫柔多金的我怎麼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所以我專門定制了像假花一樣的真花,還是象徵著真誠不變的愛的洋桔梗。】
【她還不得被我感動死?】
我:「……」
不敢動,但確實要死了。
洋桔梗的包裝紙被我在手裡揉皺。
我打著噴嚏眼前發黑,還忍不住想懟他:「姜先生你這麼聰明,要不然猜猜看,我的婚禮上為什麼不用真花?」
——因為我花粉過敏啊,你個憨批ẗüⁱ!
6、
我昏迷的時候,眼皮重似千鈞。
耳畔忽然傳來姜鶴的心聲:【你給我醒來,我命令你給我立刻睜開眼,你聽到沒有,女人!】
但恍惚間我又聽到姜鶴的心聲,像砂紙磨過的啞,很遠,又帶點顫:【謝鹿,你怎麼還不醒啊?】
我狠狠地皺眉。
要不是我動不了,我肯定狠狠地踹他一腳。
我醒不來還不是你害的嗎,憨批!
7、
醒來的第一時間,我去看了新聞。
#太瘋狂了!深度揭秘姜謝兩家婚宴取消的真相#
#看完後我驚呆了!新娘居然因為這種原因進了醫院……#
#結婚當天,新娘因新郎住進了醫院,他是怎麼做到的?#
我臉色鐵青。
不怪媒體亂寫,就連我自己也是第一次見到,有新娘能在結婚當天被新郎搞進醫院的。
而姜鶴坐在床邊,腰背挺拔,視線卻心虛地不敢對上我。
垂眸,勻停修長的手給我削了個蘋果,切成塊。
悄悄用餘光瞥了一眼我的屏幕。
然後我就聽到他心說ƭů⁼:【評論區的網友還是有眼光的,他們說我是「懂浪漫的」诶。】
【啊對對對,這就是我,就應該這麼宣傳我。】
【真想給他們買個熱搜。】
我:「……」
屁,他們說「姜總,你是懂浪漫的」,那是反諷!
反諷你懂嗎?
被我惡狠狠地一瞪,姜鶴故作冷靜,慢條斯理地翻轉指尖的刀片,把手裡切成塊的蘋果雕成花狀。
小聲地在心裡嘟囔:
【該死,我還是第一次被女人瞪,她這是在欲擒……】
我實在是聽不下去這些腦幹缺失的霸總語錄了。
又瞪了他一眼。
姜鶴的聲音立刻弱下去,蔫了吧唧的:
【呃行吧,實在是沒想到,原來如此心思缜密、老謀深算的我離思慮周全還差了一點距離。】
【連老婆的喜好和禁忌都不知道。】
【看來,改天要找嶽父填個問卷調查,全文背誦了。】
8、
靜脈點滴,姜鶴坐在旁邊陪我。
手下動作沒停。
把新拿蘋果也雕成了兔子的形狀。
【如此優秀的我,怎麼能允許我自己在老婆的心裡保持負面的形象呢?】
【該死,我得道個歉。】
【要不然豈不是辜負了我在老婆心裡完美無缺高貴冷豔氣質出眾的形象?】
我:「?」
你好自信哦,姜鶴。
誰告訴你,你在我心裡完美無缺高貴冷豔氣質出眾的?
姜鶴磨磨蹭蹭地開口:「謝鹿……」
我正襟危坐。
等他道歉。
真的,我好想從他嘴巴裡聽到一些碳基生物應該說的話啊。
隻聽他繼續道:「我再削兩個蘋果給你吧。」
【……怎麼道歉啊,該死!】
【要不然,還是,嗯,把剩下的蘋果都削完再道歉吧?】
9、
事實證明,flag 不能亂立。
我堂妹謝鳶提果籃來探我的病,妝容純欲,楚楚動人得宛如菟絲花。
一進門,話是朝我說的,眼神是往姜鶴身上粘的:
「姐姐,這是姐夫吧?」
我輕「嗯」了一聲。
謝鳶把果籃放在櫃子上,假裝乖巧地笑笑,和姜鶴打招呼,「聽大伯說,姐夫年紀輕輕就白手起家,特別厲害。」
「見到姐夫才知道,姐夫不僅好看,而且對姐姐還這麼溫柔。」
「我以後也想找個像姐夫這樣的男孩子……可惜都沒人喜歡我。」
要是換做別人,謝鳶這一頓輸出,早就把好感拉滿了。
但姜鶴坐在邊沿,端的是風輕雲淡。
他說:
「你又不是你姐,像你這樣的,沒人喜歡是正常的。」
對綠茶波瀾不驚的樣子,像是報了高級的男德班。
不僅如此,他內心的小火山還瘋狂噴發:【她的果籃裡怎麼都是蘋果,啊?】
【都是蘋果!】
【這我要削到什麼時候啊!】
謝鳶的媚眼盡拋給了瞎子看,我實在是沒忍住:
「撲哧。」
對不起,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
一般不會笑。
除非忍不住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0、
堂妹的臉,黑得五彩斑斓。
不僅是臉疼,還有自信心的受挫。
我知道。
她是因為從小和我爭東西爭到大,關系不好,隨手就買了最便宜的果籃。
但是她要是知道,就因為一個果籃導致她被姜鶴懟。
她會不會氣到吐血?
「咳。」
謝鳶從小被我壓一頭,抗壓能力一流。
清清嗓子,又笑靨如花:「姐姐,怎麼跟以前一樣,做事這麼不小心吶?」
「都沒提前告訴姐夫你對花粉過敏,害得姐夫都被你擔心死了。」
很顯而易見的挑撥離間。
我相信姜鶴不會被她……
嗯?
在我的視野裡,姜鶴修長骨感的五指收攏,摳進手心。
周身的氣壓也逐漸低沉。
眼睫擋住了狹長的眼眸裡堆積的慍怒。
我:「?」
在?
不是吧?
這都能被挑撥離間?
下一秒,我聽到了他惡狠狠的心聲,挺禿然的:
【她什麼意思!指桑罵槐是嗎?】
【表面罵謝鹿不小心,實際上是在 cue 我,說我粗心大意、性格莽撞,是嗎?】
【如果她的目的是故意激怒我,那我告訴她,她成功了!】
【天涼了,我要讓她家破產!破產!!!】
姜鶴被氣得 cpu 都快燒掉了。
語速比以前還快。
他強迫自己冷Ŧūₓ靜:【呼——冷靜姜鶴。】
【你想想自己在老婆心裡高貴冷豔氣質出眾驚為天人的形象,你不可以罵她,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姜鶴穩住了自己的情緒,氣質沉穩,他扯動嘴角,動了動唇瓣。ŧū́⁵
對我堂妹說:
「Shit!」
【完了,沒忍住!】
【……嗚嗚嗚,對不起老婆,我髒了。】
11、
姜鶴坐在床沿,下顎緊繃,緋紅的薄唇微抿,看起來垂頭喪氣的。
腦子裡一直循環播放【我髒了我髒了我髒了】。
但他還是瘋狂找補。
「抱歉,我不是有意罵你的。」
不僅禮貌,還實誠:「隻是你有點欠罵,我沒忍住。」
說完,他神情扭捏,修長的五指在被褥上都抓出了褶皺。
眼神暗戳戳地往我這飄。
不用讀心,我都能猜出他的意思:
【女人你給我聽好,我隻是犯了一個正常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我不覺得這是個大問題!】
雖然堂妹從我手底討過到好,但是這還是第一次被人當著面說她「欠罵」。
她被「眉來眼去」的我倆氣得儀態全無,罵罵咧咧:
「你們兩個要顏值有顏值,要情商有嘴巴的,就給我鎖死!鎖死!」
「少給我去嚯嚯其他人!」
要情商有嘴巴的姜鶴默默聽完,神色如常,人前保持著被罵了還喜怒不形於色的高冷霸總人設。
人後,驕傲地尾巴翹上了天:
【雖然你指桑罵槐,但勉強算你還有眼光,知道我和我女人長得好看!】
12、
臨走時,謝鳶提了果籃,高跟鞋被她故意地踩得哐哐響。
以配合她放狠話的氣勢:
「我寧可把果籃丟進垃圾桶裡,也絕不留給你們倆!」
姜鶴眼睛一亮,「請務必丟進垃圾桶裡。」
我堂妹:「……」
我差點沒又笑岔氣。
天可憐見的,姜鶴真沒故意槓她,甚至特別真誠特別禮貌地替她開了門,給她發好人卡「快拿走吧,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少了一個果籃的負擔,姜鶴削起蘋果來那叫一個精力充沛。
雕了個小兔子,又雕了個蘿卜。
他遞給我,「吃吧。」
我小口小口啃著蘋果,望著姜鶴削最後一個蘋果,水果刀被他慢條斯理地控制在指骨間,動作好似行雲流水。
但他的內心又緊張起來,心聲又吱哇亂叫:
【我在生意場上遊刃有餘,這還是我第一次遇到這樣的讓我頭疼的難題!該死,我該怎麼道歉啊!】
我心道:該死的男人,我也是難得聽到這麼自賣自誇的心理活動。
【……要不我給她轉讓百分之十的股份或者房產?】
【反正道歉我是給不了的。】Ṱű̂⁻
我停止了咀嚼。
豎起耳朵。
要是姜鶴能聽到我的心聲,他就會聽到我的土撥鼠尖叫【啊啊啊啊啊,這個可以有】【不用道歉,我願意原諒你,你甚至可以多犯點錯】。
姜鶴接下來的心聲哐當打碎了我的美夢:
【不行,這種庸俗的辦法,配不上我的在她心目中高貴冷豔氣質出眾驚為天人的形象!】
【算了,我還是道歉吧。】
我:「?」
男人,你的名字叫善變。
要不是沒法解釋為什麼我能聽到他的心聲,我真想揪住他的耳朵,問問他哪裡來的這種錯覺。
背對我,姜鶴低著頭打開瀏覽器,發了個帖子:【霸道總裁、一般、都、怎麼、道歉,好,發布。】
他刷新了幾下,很快就有不靠譜的網友給他提建議。
【拿原子彈炸煙花給老婆看?嘖,這可真刑啊。】
【……】
【他說,嗯?獻出身體來道歉?】
13、
姜鶴一頓,眼風掃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