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還要衝著周鶴嵐挑釁道:“你說我說的對不對?最少得得個三甲吧?”
周鶴嵐闲闲喝著茶,聞言放下茶盞,從袖中掏出一塊繡了連中三元的手帕擦了擦嘴角,又仔細地疊好收進袖中,笑著頷首道:“齊將軍說得甚是,我必不會辜負她的一番心意。會試必當全力以赴。”
齊巍冷哼一聲:“你知道就好。你要是考不中,我可不會再讓著你。”
旁邊的謝陵為好友的遲鈍深深嘆了一口氣,出聲點破道:“周兄的手帕倒是別致,寓意也好。”
周鶴嵐嘴邊笑容更柔和一些,斜眼瞥了齊巍一眼,溫聲道:“是一位極重要之人所贈。”
齊巍瞪大了眼,瞧瞧周鶴嵐又瞧瞧謝陵,側身靠到謝陵耳邊小聲問:“什麼意思?好好的你扯帕子幹什麼?”
“……”謝陵頓時同情地看著他,忍不住道:“安小姐不喜歡你,喜歡周鶴嵐,還是有原因的。”
“???”忽然被戳到了傷口,齊巍有點惱羞成怒,壓低了聲音道:“安小姐……就是不喜歡我,也不一定喜歡他!你到底是哪邊的?”
謝陵端起茶壺給他倒了一盞茶,敷衍道:“好了好了,當然是你這一邊的,喝茶吧,今日雁王生辰,你少說兩句,免得又連累我同你挨陛下罰。”
齊巍心裡還有點罵罵咧咧,但是想到上回才惹惱蕭止戈挨了二十軍棍,便不敢再繼續找周鶴嵐的茬,隻好憤憤地喝茶。
等客人都到齊後,便有下人開始布置席面,請眾人入席。
因前廳都是男賓,女眷不便與他們同席,開席時便隻有餘氏特地送了親自做的長壽面來。一小碗面條金黃、湯水透亮的長壽面,是安長卿從前每年生辰都不可缺少的。
他的生辰,亦是生母的受難日。尤其是因為他異於常人之處,餘氏為了護著他吃了不少苦。安長卿將面條一口氣吃完,之後鄭重地斟酒,敬謝餘氏的生恩。
餘氏與他們喝了幾杯酒方才離開,隻叫他們年輕人自己暢快些喝酒玩樂。
生辰宴一直熱鬧到天色將黑方才暫歇。都是些年紀相仿的朋友聚在一起,酒酣耳熱之後,少了君臣束縛,玩樂起來也更加開懷。喝酒投壺、鬥牌行酒令……能玩的花樣都玩了一遍,每個人都喝了不少酒,就連安長卿也喝得半醉。
廚房裡送來了醒酒湯,眾人分著喝了,酒宴這才散。沒喝醉的便自行來辭行,喝醉了的則有下人駕馬車將人送回各自府上。等客人都走完了,蕭止戈才折返回來,去扶廳中喝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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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長卿今日喝的實在有點多,醒酒湯也沒能起作用,整個人飄飄忽忽,看人都是重影。
模模糊糊間瞧見蕭止戈來扶他,他擰眉掙了掙,軟聲嘟囔道:“頭暈,你抱我。”
蕭止戈動作一頓,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頭,改為將人打橫抱起來:“小醉鬼,這可是你自己要抱的。”清醒的時候安長卿可不願他在外頭抱他,生怕被下人看見了笑話。
“嗯。”安長卿被他打橫抱著,熟練地在他懷抱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著。一路被蕭止戈抱著回了正院,他又努力地瞪大眼問道:“我的生辰禮呢?”
“你喝醉了,明日再看。”蕭止戈將他放在床上,給他將靴子脫了。
“我沒醉,我現在就要看。”安長卿蹬了蹬腿,將他推開,光著腳踩在地毯上,搖搖晃晃地就要去尋自己的生辰禮。
蕭止戈哭笑不得,隻得將他按回床,又給他將被褥搭在腰間,方才哄道:“你坐好,我去給你拿。”
安長卿現在好哄得很,聞言便乖乖點了頭:“我坐好。”
蕭止戈這才轉身去將木匣取來,放在安長卿手裡。他神色溫柔下來:“本想晚上再給你看,哪成想竟然喝成了小醉鬼。”
“都說了我沒醉。”安長卿皺眉嘟囔一句,手上卻打開了木匣,取出了裡面的卷軸緩緩展開——這是一幅畫卷,畫上是熟悉的庭院,庭院中擺著一架秋千。秋千之上坐著一大兩小三個人。大的是安長卿,小的是蕭安珩兄妹倆。畫上應是個春日,庭院裡花草繁盛,父子三人開懷地坐在秋千之上,蕭止戈則站在他們身後小心護持,目光溫柔又繾綣。畫卷之下還題了一句前人詩句“遲日江山麗”。
安長卿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又側頭去看蕭止戈:“你畫的?”
蕭止戈“嗯”了一聲,神情難得露出了幾分赧然:“送別的太過普通,便親自畫了一幅畫。”
安長卿又扭頭去看畫,看了半天又指著那句詩問:“這句詩是什麼意思?怎麼沒有落款?”
許是喝醉了的緣故,他的問題十分跳躍,想到什麼便問什麼,但蕭止戈依舊耐心地回答:“本想叫你與安珩安珠一同落款。”
安長卿又擰起了眉,也不知道這醉鬼聽明白了沒,就見他忽然又直起身體,不顧蕭止戈的阻攔,光著腳跑到外間的櫃子裡去一頓翻找。最後找出來一枚紫翡翠印章,高興地舉著印章道:“用這個加印!”
蕭止戈神情無奈,隻得接過印章來。印章是上等的紫翡翠雕成,外形古樸簡潔,觸手卻光滑油潤,顯然被人細心打磨過。再看印章上的刻字,上頭分明刻著“蕭安珩珠”四個字。
蕭安珩珠……蕭止戈心裡一熱,摩挲著印章問道:“喏喏什麼時候刻的章,我怎麼不知道?”
安長卿才找出了印泥,被他這麼一問,便呆了呆,緊接著似乎想起什麼又緊張起來,慌慌忙忙地從他手中搶過印章,橫眉豎眼地兇道:“不許動,這是你的生辰禮!”
說完便沒頭蒼蠅一樣要找地方藏起來。蕭止戈心頭又軟又燙,將光著腳滿屋子到處亂竄的小醉鬼撈進懷裡壓在塌上,又從他手中哄過那枚印章妥善放在一邊,方才貼著他的唇道:“嗯,這個生辰禮我很喜歡,我再送喏喏一樣禮物……”
安長卿迷茫地睜大了眼睛,被迫收下了蕭止戈另一份別致的“生辰禮”。
***
第二天安長卿沒能早起,等醒來時蕭止戈都已經下朝回來了。正坐在床邊把玩著那枚紫翡印章。見他醒來便笑:“醒了?頭疼不疼?”
安長卿搖搖頭,目光落在那枚印章上,又移到畫卷上,再想起昨晚……臉色一陣紅一陣青,忍不住狠狠剜了蕭止戈一眼。昨晚就是他哄著自己要寫落款,結果卻拿了毛筆在他身上……
蕭止戈恍若未覺,還道:“這是你先前挑中的那塊紫翡翠料子吧?什麼時候偷偷刻好的?”
二人去梁州與西蜣談翡翠礦歸屬時,安長卿曾帶了一塊紫翡翠料回來,得空了便會拿著工具雕琢一會兒。隻是後來事多,又回了邺京,蕭止戈便再沒見他雕過,隻以為他是沒了興致。卻沒想到他竟然已經偷偷刻好了,還在上頭刻了一家四口人的名姓。
就像他在畫卷上題“遲日江山麗”一般,安長卿父子三人是他的江山;而安長卿也悄然將一家人的名姓親手刻在印章之上。
想到昨日的事情安長卿就氣惱,又剜了他一眼,憤憤伸出腳踢了他一下:“你把畫卷和印泥拿來,我要落印。”
蕭止戈從善如流地將東西拿來鋪在他面前,又將印章沾上印泥遞給他。安長卿接過印章,抿著唇神色鄭重地那一句“遲日江山麗”題字之下落了印。
“好了。”安長卿終於又開心起來,指揮著蕭止戈幹活:“得再找個地方掛起來。”
隻是掛在哪裡卻是個問題,乾正宮,崇政殿偏殿,御書房,雁王府……要掛的地方太多,畫卻隻有一副,實在難以抉擇。
蕭止戈將印章小心地收入盒子中,拍板道:“這幅畫就掛在御書房裡,等以後我每年畫上一幅,總能將這些地方都掛滿。”
安長卿被他逗得笑起來:“你也不怕被大臣們笑話。”
蕭止戈將他連人帶被褥抱住:“有什麼可笑話的?怕是他們羨慕都羨慕不來。”
良辰美眷,兒女雙全,怕是沒有人比他更有福氣。
作者有話要說:
慫慫;等我把御書房掛滿,給那些三妻四妾的大臣們做做榜樣。
第119章 第 119 章
安長卿的生辰宴之後沒過幾日, 便進了二月下旬,正是會試開考的時候。
蕭止戈命御史大夫與太常寺卿為主考官,考試在邺京貢院進行, 一共需要考三場。二月二十五日考第一場, 之後每三日再考一場,三月初一最後一場考完方止。
而早在春節前後,邺京大大小小的客棧便都被各地陸續來赴考的舉子佔滿了。
自蕭止戈登基之後,免賦稅, 罷貪官,各州郡均施以仁政修養生息,使得大邺皇室跌落的民心回復不少, 亦有不少因官場渾濁而灰心喪志的有才之士重燃熱血壯志, 紛紛趕來參加這次恩科。這一年的恩科赴考舉子人數比前頭幾年的人數都要多得多,據各地送上來的考卷來看, 其中更是有不少出類拔萃的學子。
因著周鶴嵐這回也參加科舉的緣故,安長卿對此次恩科多有關注。散朝後他同太常寺少卿說起來還是感慨:“如今邺京大街小巷都能看到穿書生袍的舉子。”
太常寺少卿也嘆道:“前頭那些年,可沒見如此熱鬧的場面。”
二人從酒樓雅間往外看, 酒樓大堂裡有一半都是舉子, 大多都是些年輕人,聚在一處高談闊論,論的如何先不說, 但卻是另一種熱鬧景象。
大邺有了這些壯志勃勃的學子, 方才能一年更比一年強盛。
安長卿道:“太常寺卿昨日還同我說,因此次進京赴考的舉子太多,客棧賃院都住滿了, 還有許多囊中羞澀的舉子無處可住,同我商議要把善堂暫時空置出來收容這些無處落腳的舉子。”
前幾年大邺光景不好, 各地積貧積弱,百姓果腹都成問題,如今雖不少貧寒人家的舉子湊夠了銀兩上京赴考,但為了省下一些盤纏錢,在這春寒未褪的時節,晚間竟然就睡在了貢院門口,隻等著二十四日貢院放牌進考場。
這樣的貧寒舉子不在少數,太常寺卿偶然所見,擔心這些舉子等到開考時吃不消病倒在考場上,便將此事同安長卿提了提試探口風——如今還能被委以重任的臣子都不是庸碌之輩,隻是蕭止戈並不是個脾氣溫和的君王,君臣之間相處還有待磨合,官員們做起事來難免有些放不開手腳。像這樣拿不準聖意的事,他們都習慣先去安長卿那裡探探口風。若是雁王亦不反對,便可以在朝會上提出來。
這事昨日太常寺來探過他的口風,還未來來得及在朝堂上提出來。正好今日太常寺少卿邀他喝酒,安長卿便將此事應了:“善堂那邊我會去打招呼,另再從我名下米鋪送些米糧過去。你們先命人將舉子們安頓好。至於折子可以後頭再補上去。陛下也是贊成此事的。”
太常寺少卿敬了他一杯酒,喜笑顏開道:“那就有勞王爺了,我這就去叫人辦好此事。還有兩三日功夫,叫這些舉子住得好些,也能好好備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