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諸將見副將已然投誠,紛紛跟隨。這些將領雖然不比他親自帶出來的將士,但也堪一用了。因此蕭止戈並未為難他們,反而繼續叫他們待在原本的位置上,各司其職。
這些部將心存感激,對他更加言聽計從。及至跟著謝陵見到周邊流民盡皆來投,且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更是心中敬佩。
雍州城的民亂基本算是平定。手段比在慶州時要溫和的多,但雍州豪強大概是害怕他的手段,紛紛主動捐獻家財田地,家中有作奸犯科之徒也不用蕭止戈派人去緝拿,自己就綁了人送上來,個個都乖覺得很。蕭止戈見好就收,沒有再拿豪強開刀,將眾豪強捐獻的家財田產都用到了安置流民之上。
雍州流民大半得到了妥善安置時,攻打朊州的流民也聽聞了消息。此時慶州雍州之狀已經傳遍了南邊諸多州郡,豪強畏懼他拿自己開刀,百姓們卻在贊頌他。亦有鄉野間的書生寫了詩詞贊頌,一時北戰王兇名不復,反而是英明仁慈的美名傳遍了南邊。
攻打朊州的流民風聞,又有大半投奔雍州。剩下的小半不肯歸順,多是心裡存著別的主意,蕭止戈也沒有手下留情,十二月初時,親自帶著人馬將這一小波亂民徹底剿滅。
至此,攪亂三州的民亂徹底終止,落下了帷幕。
隻是兩地流民安置尚需要時日,還需要大軍震懾,一時也不能立即返回雁州。蕭止戈遙遙望著雁州方向,心裡想著的卻是:入了十二月,喏喏該要生產了。
***
雁州,將軍府。
安長卿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走起路來都有些墜墜地沉,肚裡孩子的胎動也越發明顯起來,胡是非說得沒錯,他懷得確實是雙胎。大概是某種奇妙的父子感應,他已經能感覺到每次胎動不同,一個更活潑些,每次胎動都十分有力,踹的肚皮都鼓起一點。另一個則安靜些,力氣不多大,軟綿綿的。
安長卿坐在院子裡,望了望大門口的方向,臉上不由有些失望——今天已經是十二月初十,胡是非說他預產期就在十五左右,到了今日蕭止戈還沒消息,怕是趕不回來了。
他摸了摸肚子,輕聲道:“你們父親大約是趕不回來了,我們給他個驚喜吧。”
掌心下肚皮輕輕鼓了一下,似是應和。安長卿便笑了笑,緩緩起身在亭子裡散步。雖然是剖腹,但胡是非還是堅持要他多走動,父體越強健,屆時生產後恢復的也更快。
守在一邊的餘绡見狀連忙來扶他,卻被安長卿笑著按在一邊坐下,道不用他幫忙。雖然肚子大了不方便行動,但兩個孩子很乖巧,並沒有折騰過他,除了走路有些笨重,他覺得自己比以前還要健壯些。
剛散完步,餘氏便端著補湯過來。這些日子都是她親自下廚,給安長卿熬各種滋補湯藥。安長卿十分聽話地接過湯慢慢地喝。餘氏坐在他對面,神情擔憂,幾番欲言又止。等安長卿喝完湯,她又連忙收斂神色,露出笑臉同安長卿說話:“產房已經準備好了,到時候胡大夫和餘绡在裡頭給你接生。娘和你妹妹都在外面陪著你,你別怕。”
她似乎還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動,卻又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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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長卿看懂了她的情緒,蕭止戈到今日還沒回來,他有些失望,其他人卻比他更著急,或許是怕他傷心,連提都不敢提。
他便笑了笑,握住餘氏的手安撫:“嗯,我不怕。”
餘氏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他的頭,暗地裡卻嘆了一口氣。她對自己的出身和血脈其實沒有什麼執念,幾十年都過來了,對於這些早就淡然。但是此時看著安長卿挺著個大肚子,即將到鬼門關前走一遭,她又有些後悔,若是她能找到自己的親人,或許兒子此時便不用面臨這些未知的恐懼和危險。
安長卿見她神情鬱鬱,怕她胡思亂想,反而開始安慰她,說些別的話題轉移注意:“鈺兒該回來了吧?”
安嫻鈺如今在女學如魚得水,她才學出眾,給這些女子啟蒙綽綽有餘,加上生得一副好容貌,脾性又溫和,這些日子在學堂裡倒是頗受學生贊譽。一開始女學裡都是些貧苦人家的女兒,後來女學名聲漸起,城中富戶甚至官員家的女兒也被送了過來。女學越辦越好,最開始加入的安嫻鈺也更受倚重,如今已然成了院長的左右手,比安長卿還要忙碌一些。因著安長卿快要生產,她才請了假回來陪著。
“今日傍晚就該回來了。”餘氏果然被轉了注意力,微微笑道:“她請了十日假,說要好好照看小侄子小侄女,這樣日後才和她親近。”
這小侄女也是安嫻鈺得知他懷得是雙胎時說的。雙胎在大邺是祥兆,龍鳳胎更是好兆頭,因此安嫻鈺總念叨著要給她生個小侄女,日後親自給她啟蒙。
說到孩子的話題,兩人神色都柔和下來。
安長卿正要說什麼,卻忽然聽老遠有聲音喊道:“王爺回來了!王爺回來了!”
安長卿一愣,回頭去看,就見安福風風火火地往裡跑,一邊朝他這邊跑一邊大叫著、他猶有些未反應過來,蕭止戈帶了兩萬大軍出發,若是凱旋動靜不會小,該早就有人前來報信的。
正想著安福是不是聽岔了,就見一匹黑馬從安福身邊越過,仿佛幾步間就已經停在了院中,滿身風.塵的男人旋身下馬,大步朝亭子走來。
安長卿愣愣地看著他,甚至忘了起身。
蕭止戈解下大氅,對餘氏行了禮,才去亭中暖爐邊驅散身上寒意,一雙沉著漆黑的眸子倒是定定地看著他:“我趕回來了。”
餘氏見狀,帶著餘绡悄悄退了出去。
安長卿不眨眼地看著他,良久才猛地撲向他,手臂摟著他健碩腰身,悶悶地不說話。
“小心肚子,我身上冷。”蕭止戈接住他,既想將人抱緊懷裡一解相思,又怕身上寒意涼著他,隻能進退兩難地虛虛將人圈住。
“我以為你趕不回來了。”安長卿吸吸鼻子,仰頭去看他。
男人面龐粗糙,嘴唇幹裂,下巴上是青色潦亂的胡茬,顯然是一路兼程趕回來的。
亭中暖氣已經將寒意驅散,蕭止戈深嘆一口氣,小心地環住他的腰身,將下巴放在他頸窩蹭了蹭,嘆息道:“南邊事情還沒完,我把謝陵留在那邊了。”
他怎麼舍得叫他獨自進產房?將南邊事務交給謝陵和鐵虎,他隻帶了十數人便快馬加鞭地趕了回來,就怕趕不及他生產。
安長卿彎起眉眼偎進他懷裡,輕輕“嗯”了一聲,唇邊滿是歡喜的笑。
蕭止戈抬起頭,在他發頂輕吻:“這些日子我不在,辛苦你了。”
十月離開,如今已是十二月。分隔近三月,不見時尚能耐住寂寞忍住相思,然而此時想擁,卻覺心中思念源源不絕,比分開時更甚。
蕭止戈抱著他不想放開,又怕壓到他的肚子,左思右想,最後幹脆將人打橫抱起,自己坐在軟塌上,讓安長卿坐在他腿上。
安長卿不太樂意,蕭止戈卻用力環著他不松手,他眯起眼掐了他一下,嘟囔道:“為父不尊,別把兩個孩子帶壞了!”
“他們知道什——”話說到一半,蕭止戈笑容一頓,忽然反應過來,聲音驚詫:“兩個孩子?”
瞧著他驚愕神情,安長卿得意地摸摸肚子,揚著下巴道:“嗯,胡大夫說我懷的是雙胎。”
作者有話要說:
慫慫:!!!!!!!!!!!!!!
喏喏:嘻嘻嘻~
第 79 章
蕭止戈呆住。
素來冷硬沉靜的面孔, 此刻看起來竟然有些傻氣。眼底情緒幾番變化,他才艱難地動了唇,手掌虛虛懸在肚子上方, 想摸又不敢摸的樣子。
“兩個?”
“嗯。一個活潑些, 一個安靜些。”
安長卿彎著唇角,手掌覆住他的手背,帶著他一起放在肚子上——冬日的衣物厚實,但即使這樣, 蕭止戈仍然能感覺到手掌底下細微的動靜。
“你看,他們在動。”
“嗯,我感覺到了。”
蕭止戈有些傻氣地咧開嘴, 小心翼翼地凝著他的肚子。
他離開時, 安長卿將將顯懷,然而等他回來, 兩個孩子已經會動了。他的神情既喜又憂:“兩個孩子……會不會不好生?”
“胡大夫說問題不大。我的肚子跟尋常懷一個孩子的婦人差不多大。”安長卿知道他必定要擔心,因此隻說些安慰的話:“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不會有事。”
蕭止戈沉沉“嗯”了一聲, 越發抱緊了他。
晚間時, 兩人一起用了晚飯,才回房歇息。安長卿愛潔,但如今身體笨重, 他又不喜歡別人貼身伺候, 因此清洗沐浴時十分不便。現在蕭止戈回來了,卻沒有這個煩惱了。
下人燒好了水送到浴房去,安長卿原本隻想叫男人扶著自己進浴桶裡去, 卻不想蕭止戈手臂一伸,穩穩將他抱起來放了進去。
安長卿隻穿了貼身柔軟的中衣, 入水之後才脫掉。熱水溫度適宜,安長卿終於泡了個熱水澡,舒服地喟嘆出聲。
他正要拿澡豆搓洗,手伸出去卻落了空。蕭止戈並沒有退出去,反而拿著布巾和澡豆,一臉認真道:“我給你洗。”
熱水燻紅了臉頰,安長卿定定他一眼,而後默不作聲地轉過了身,用背脊對著他——分別三月,不止蕭止戈想他,他也想念蕭止戈。
……
蕭止戈小心翼翼地給他擦洗幹淨,之後又拿寬大的布巾將人包裹好,才抱回了房中。
屋裡已經用上了暖爐,四處都是融融暖意,被褥也用湯婆子暖過,並不會涼。安長卿鑽進床榻裡側,放下帳子換好了幹淨的裡衣,才坐起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