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有一天,蕭蘅發現這個人是他,發現他會騙人、會耍手段、跟他說話一點也不客氣,濾鏡破滅,陰謀論誕生。蕭蘅會想,小皇帝救他是不是刻意安排好的計劃?為什麼可以隱瞞?又或者直接翻臉不認人,有仇報仇?
楚昭遊不由想,他記得曾經有個小黑,蕭蘅記得有個對他好的聖母,這樣就挺好,何必撕開去看殘忍直白的人性?
規避風險,尋求利益的最大化,這步棋他走對了。
楚昭遊暗道:“朕太會了,我不應該唱戲,應該學投資。”
攝政王現在的把柄在他手裡,穩穩的。
掰開蕭蘅的右手,楚昭遊掏走虎符,和自己的結成一對。
忘了喝藥是會暈倒一陣,還自己信誓旦旦保證藥對攝政王沒有任何影響,楚昭遊有些臉熱。
明天可怎麼解釋?
楚昭遊沒忘記上次攝政王失蹤引起多大的波瀾,這麼一個昏迷的攝政王,楚昭遊也不敢讓人發現,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先在這睡一晚吧。
蕭蘅這一覺睡得很長,楚昭遊比他還先醒。
今天有早朝。
楚昭遊不敢再留他,使勁一掐蕭蘅的臉蛋:“醒醒,上朝了。”
蕭蘅皺了皺眉,被這麼掐都沒清醒。
一塊湿毛巾蓋上臉,楚昭遊特意叫拿冷水,自己先凍得一激靈,他僵著手指給蕭蘅搓臉。
冷不冷?清醒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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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蘅睜開眼睛,就聽楚昭遊地主使喚長工一樣道,“上朝了。”
攝政王差點氣得背過去。
有一瞬間,蕭蘅覺得自己獨攬大權,其實是便宜了楚昭遊。
他接住湿毛巾,目光森寒地看著楚昭遊:“不是說對身體無害?”
又花言巧語騙他?
楚昭遊否認:“是氣暈的,攝政王昨晚不是非常生氣嗎?”
第29章 第 29 章
“本王還不至於。(搜每天得最快最好的更新網)”蕭蘅看了一眼耍賴的楚昭遊, 火氣頓時充盈胸膛。
楚昭遊攤手:“看吧。”
蕭蘅有點信了。
睡了一個晚上,蕭蘅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同時,昨晚被楚昭遊威脅產生的怒火, 竟然也詭異地壓在了心底,和之前一個月一樣。
他和楚昭遊說兩句話,就會易怒得不像自己,但同時氣又消得特別快, 絕大多數時候, 事情過了, 他就很難再去掀起波瀾。
冥冥之中, 他告訴自己要忍,不知道是認命還是不舍得。但莫名其妙壓制下來的火,總會在某個時刻燎起,因為蕭蘅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忍著楚昭遊。
攝政王揉了揉太陽穴, 楚昭遊講話有多氣人,他清楚的很, 為什麼還屢次中招?
他給自己找了一個看上去還不錯的理由,嘴硬道:“昨晚的事, 下不為例, 別以為本王真拿你沒轍。你替謝朝雲攔一次藥,本王服藥還你一次, 那姑娘是無辜之人, 你趁早把她放了。一年內, 本王決不為難你。”
兄弟如手足,可以用來合理解釋任何不合理。
攝政王說完之後,長舒一口氣。至於一年後,合心蠱發作第二次,是時候決定他和江山的去留了。
楚昭遊:“攝政王對朕好一點,朕保證那姑娘過得很好。”
“你是不打算放人了?”
放了人質,被秋後算賬怎麼辦?楚昭遊另起話頭:“朕的姨母要來京了,希望攝政王給朕留點面子,大家表面君臣,萬事太平。”
這個消息是陸勃告訴他的,趙夫人一行人即將抵達京城,本來幾日前就該到了,路經明縣時,突逢大雨封山,滯留了七日,直到泥水幹了才能上路。
趙城讓手下功夫最好的一百名士兵,喬裝成商隊,沿途採購,護送夫人上京。狄燕眼光好,貨物到了京城賣出去,這一百來號人的盤纏有了。
趙城是一州大將,沒有朝廷的指令,不得擅離職守。狄燕又不管不顧走得相當匆忙,他隻好八百裡加急,上書攝政王,請求提前進京述職。
蕭蘅對於楚昭遊姨母的存在毫不意外,若是沒有他的首肯,楚昭遊哪能送得到信。
兩年前,暗衛探訪得知,趙城夫人就是小皇帝的姨母,蕭蘅便知道這一層關系遲早要揭開,留著也是隱患,他正好試試趙城。
楚昭遊認為自己捏住攝政王的把柄,終於敢提姨母的事。
他摸了一把楚昭遊的後頸,楚昭遊凍得一激靈。
楚昭遊條件反射往後瑟縮脖子,反而和蕭蘅冰涼的手掌接觸面積更大了。
就非要報他冷水洗臉之仇?
蕭蘅目光落在楚昭遊腦袋後仰,露出的一截白皙纖細的脖頸。
沒有紅印,沒有掐痕,瑩潤如初。
他手腕一抬,放開楚昭遊。
他就說昨晚隻是虛虛籠著楚昭遊的脖子,頂多虎口託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頭,幾根手指甚至沒碰到。
這個人就吐得七葷八素,眼淚大把往地上砸。
碰瓷本王呢?
隨即想到楚昭遊的易吐體質,蕭蘅後怕地把手背到身後。
金貴,碰不得。
楚昭遊豎起領子,把自己後脖子捂嚴實了,“幹什麼!幼不幼稚!”
攝政王原話還他:“冷清醒了嗎?上朝。”
楚昭遊被拖著上朝,他腳步拖沓,寧死不屈,他好心準時叫攝政王起床上朝,竟然被恩將仇報。
“朕還沒吃飯。”
“本王也沒吃。”蕭蘅覷著楚昭遊抗拒的模樣,突然改變主意,挑眉,“不是說給陛下留點臉面?”
楚昭遊點頭:“嗯。”
餓著肚子上朝,朕的胃很沒面子。
“今日起,本王罷朝一月,這一個月的政事,陛下自己處理,上朝別遲了,諫官會彈劾。”
“……”
眼看攝政王往外面走去,方向與宣政殿相反,沒有上朝的打算,楚昭遊一下子懵了。
他想起蕭蘅每天批不完的奏折,臨近年關,各地擠壓的政事刑獄統一上報審核,還有官員調任政績考核,各地雪災緩解事宜……
楚昭遊突然被生活壓垮了小肩膀。
攝政王自己能幹,六部直接向他負責。
他想起歷史上被累死的皇帝。
戲子誤國。
楚昭遊心虛地想,怎麼能讓一個唱戲的治國呢?攝政王被氣傻了?
薛公公來接楚昭遊上朝,帶了一件厚厚的龍袍,自從攝政王敲打內侍監之後,宮裡給陛下做的衣服質量迅速往上蹿一個檔次,好些薛公公都沒見過的布料,一摸,手感都不一樣。
這一對比,太後養皇帝,養得忒糙了些。
楚昭遊對薛公公訴苦:“攝政王說朕這一個月都要一個人上朝。”
薛公公先是一喜,覺得陛下可以趁機拉攏朝臣,接著就和楚昭遊一樣皺起了眉。
陛下從未學習過治國之策,太後找的太傅,盡教些“之乎者也”。
那些侍讀就更不用說了,太後從自己黨羽中精心挑選的公子哥,陛下當年隻是和他們一起上了五天學,回來便迷上了唱戲,別的也學不進去了。
很明顯,太後知道攝政王討厭戲子,就想方設法讓小皇帝染上這個嗜好。誰知小皇帝天生愛戲,太後隻是恰當地引導了他的興趣,多的也沒做,小皇帝便一發不可收拾。
如今宣政殿裡,站著的絕大多數是攝政王的人,陛下壓不住是其一。其二,攝政王治國有自己的一套,陛下要是領會不到深意,貿然下決策,初次親政就耽誤了一方之事,有損聲威。
楚昭遊隨便吃了幾口上朝,堅定認為攝政王是在報昨晚之仇。
說什麼替謝朝雲還他一次,今天就不肯上朝了。
不就是生朕的氣。
宣政殿的大臣伸長了脖子,隻見陛下不見攝政王,他們面面相覷,把目光投向了楚昭遊。
攝政王和楚昭遊站的方位不一樣,楚昭遊每次上朝都能觀賞到百官敬畏地看著攝政王的表情。
這回輪到他自己了。
薛公公:“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戶部侍郎跨出一步:“鎮州雪災,受災百姓兩萬三千多戶,戶部擬派發棉衣木炭藥材賑災,請陛下核定數量,指派官員火速前往鎮州。”
鎮州在大楚中北部,緊鄰京師,氣候偏幹,今年大雪來得又早又大,百年難得一遇。
其他人有些驚訝,沒想到戶部侍郎帶頭上奏,他們本打算當回悶葫蘆,然後把奏折往攝政王府一遞,等攝政王批閱。
兵部侍郎突然小聲道:“還想著等攝政王批閱?我這邊有個消息,不一定準。”
他賣了個關子,旁邊的官員頓時屏住了呼吸。
兵部侍郎:“陛下把蕭王爺氣得一個月不想上朝,也不批奏折,你們誰有緊急的事,趕緊上奏,別等了。”
楚昭遊:“……”
你們上朝為什麼能講悄悄話,還說得那麼大聲?
朕都聽見了。
所有人一聽,看了看手裡的奏折,再看看戶部侍郎淡定的背影。
戶部侍郎和蕭九走得近,他的意思,就代表了攝政王的意思。
攝政王讓他們隻管上奏,別管其他,好讓大伙們都評判一下小皇帝的治國能力?
懂了。
楚昭遊從薛公公手裡接過戶部的奏折,打開看了一眼,他看得比較慢,不像攝政王一目十行,還能一邊看,一邊問上奏人一些犀利的問題。
楚昭遊旁觀了一陣,常常替回答不出的大臣捏一把汗。
多尷尬啊,像坐第一排被老師提問回答不出來的課代表。
他感覺自己現在做閱讀理解,甚至算了幾道把賑災數目除以受災人數的數學題。
應該沒問題吧?
楚昭遊合上奏折,面容鎮定,他道:“百姓受災,朕甚憂心,今年宮裡開支削減五成,一同添進這裡。王大人以為,誰可當賑災欽差?”
原本宮裡開支最大的就是壽康宮,說是盤剝了宮內七成油水也不為過。皇帝這邊待遇差了,宮外的魏府卻肥了。
太後如今被軟禁,省下來的錢正好賑災。
戶部侍郎答:“臣以為,陳坪可擔此任。”
楚昭遊搜索了一下這個人,記憶中,他好像聽蕭蘅給他安排了幾次差事,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