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中微動,若是能趁著褚紹陵親徵的時候……
褚紹陵仿佛是看出了皇帝的心思,繼續道:“兒臣身為長子,理應親徵鼓舞士氣的,若能開戰兒臣願能隨軍親徵。”
韋正松若不是因為已經襲了爵恨不得也能跟著出徵,他衝動歸衝動但該有的心思還是有的,褚紹陵一出徵那皇城豈不是空出來了?
韋正松朝梓君侯看了一眼,出列勸阻,先是說刀槍無眼又是說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最後還嘆息了一番皇帝子息單薄:“如今皇城中的皇子除了秦王殿下隻剩下誨信院中的五皇子殿下還有襁褓中的六皇子殿下了,秦王殿下若是有了些微閃失豈不是傷及國祚的大事?臣以為……秦王殿下雖一心為國也不可以身涉險。”
韋正松想給褚紹陵鋪個臺階,可惜褚紹陵不甚領情,隻是淡淡道:“若能為大褚出一份力兒臣不懼沙場艱險。”
皇帝臉上疑豫不定,最後也沒定下來到底要如何。
從議政廳出來後梓君侯故意錯後兩步跟褚紹陵走在後面,低聲問:“王爺真要親徵麼?”
褚紹陵不置可否:“遼涼是我早晚要辦了的,不過是不是親徵倒是不重要,我這次想要親徵不是為了攢功勳……是想以此為由頭跟皇上換些東西。”
梓君侯疑惑的看向褚紹陵,不贊同道:“皇上忌諱著王爺掌軍權,並不多想讓王爺親徵的,怕是不會答應什麼條件。”
褚紹陵搖搖頭:“如今不急,過幾日就不一定了,還要麻煩外祖父知會表叔一聲,近日在軍中多傳一些流言……如今武將們已經對皇帝很不滿了,屆時朝裡朝外怨氣大了……皇帝為了平民憤自然會派我親徵的。”
皇子出徵不一定要他派上多大的作用,很多時候這隻是一個標志,象徵著皇帝願意與軍士百姓共存亡的誠意,褚紹陵相信自己父皇會很願意將自己踢出去來平息朝野輿論的。
梓君侯想了想點點頭:“倒也是個法子,隻是……王爺想要跟皇上換什麼?”
褚紹陵輕捻腰間玉佩,輕聲道:“他也別把我當傻子,要我出徵,或是先立我為儲,或是將褚紹阮直接斬了,讓皇上自己選吧。”
老侯爺笑了:“王爺英明。”
兩人走下盤龍石階,衛戟同褚紹陵的幾名親衛連忙迎上來走到褚紹陵身後,褚紹陵還要去後宮給太後請安,梓君侯託褚紹陵替他給太後請安後就先出宮了。
慈安殿中太後拉著褚紹陵的手急道:“你莫不是真的要出徵?你是想嚇死哀家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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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紹陵連忙勸道:“皇祖母放心,這還沒定下來呢,再說……自來皇子出徵哪裡出過事?出不出營帳都兩說呢,皇祖母不必擔憂。”
太後還是不放心,褚紹陵細細的將自己的打算跟太後說了,老太後聽後猶豫道:“就是不出徵……也有別的法子啊。”
褚紹陵將手覆在太後的手上低聲道:“我在殿中說保家衛國……並不全是空話,遼涼頻頻叨擾我西北邊境,就是現在不辦以後孫兒也不會姑息的,這場仗……勢在必行。”
守土開疆的血性和欲望是刻在褚氏子孫的骨子裡的,皇帝可以容忍異族屠戮自己的子民但褚紹陵做不到,待到掌權之時褚紹陵自己不去遠徵番邦擴張版圖就是好的了,哪能容下異族上趕著來挑釁?
褚紹陵要用這一仗徹底將遼涼打輸打服,順便震懾四夷,再不敢來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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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紹陵還是太小看了皇帝激起民憤的能力,當日廷議散了後皇帝就給西北下了令,責令即刻解散當地的民兵,並將領頭集結兵勇的賊人抓捕歸京,違令者殺無赦。
褚紹陵看著書折嘆了口氣:“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啊……”
衛戟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看著書折上的幾行黑字幾乎氣炸了肺,怒道:“這是什麼意思?!狄子打過來了,憑什麼不能組民兵打回去?難不成要白白挨打?!”
“你這話跟今天廷議時靖國公的話倒是一樣。”褚紹陵冷笑,“但按著大褚律來確實不可,自私屯兵這可是大罪,皇帝不是怕他們打狄子,他是怕有有心人趁機集結兵士揭竿而起,呵呵……怕再出一個陳勝一個吳廣麼?”
衛戟明白過來,但還是氣的發抖:“但也不能……不能這樣啊,臣聽聞西邊邊境上如今民不聊生,狄子燒殺搶掠,百姓稍有不服直接就打就殺,還有不少良家子被,被……被生生糟蹋了!皇上置之不理就算了,怎麼還能將唯一能御敵的民兵解散?!”
褚紹陵見衛戟氣的眼都紅了連忙將人攬進懷裡,失笑安撫道:“你生這麼大的氣做什麼?”
衛戟心思單純,從未聽說過這樣冤屈的事,低聲怒道:“那是他的百姓啊,他自己的百姓!皇帝他……他……”
“他混賬他混賬,別氣……”褚紹陵邊給衛戟輕輕揉著後背順著氣邊哄道,“年紀不大氣性不小,氣壞了身子不值得,我已經遞了請戰折子了,屆時必然有不少人附議,這場仗必然要打的,到時候也帶著你去,想殺多少遼涼狄子你就殺多少……”
褚紹陵後悔跟衛戟說這些事了,生怕衛戟氣出好歹來,連連哄道:“等到集結民兵的領頭人押到皇城後我定然會想辦法保下他們,好不好?”
“殿下仁德。”衛戟心裡實在憋的難受,半晌道,“臣恨不得現在就提刀砍進宮去……”
褚紹陵失笑:“嘴上越來越沒規矩了。”
褚紹陵輕輕的撫摸著衛戟的後背,輕聲道:“如今我還沒當上皇帝呢,等登基後你愛說什麼就能說什麼了,現在還是要規矩些,懂不懂?跟遼涼這一仗勢在必行,不急在這一兩天。”
衛戟深深吸了口氣,低聲道:“臣失儀了……”
褚紹陵在衛戟額上親了親:“多大了還跟孩子似得。”
跟衛戟不同,褚紹陵從小在皇帝身邊,看多了皇帝的昏庸,皇帝做出這樣的事來他一點都不奇怪,無論何時皇帝都會將自己擺在第一位,即使他明明知道邊境上幾百人的民兵根本不可能打到皇城來,他也會忌諱,也會忙不迭的將這小小的隱患掐滅。
褚紹陵原本想在軍中散些流言出去,武將們最容易被激起血性來,現在看倒不用自己麻煩了,皇帝的折子已經派下去了,如今褚紹陵隻等著出徵了。
褚紹陵看著自己懷裡氣的臉紅紅的小將軍隻覺得可愛無比,忍不住調笑道:“行了,點火就著,以後再有什麼事我可不敢跟你說了。”
衛戟想起自己剛才的樣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吶吶的被褚紹陵摟在懷裡又親又哄了半日才好了些。
翌日早朝上果然有不少大臣上折子奏請皇帝立褚紹陵為儲,皇帝還是留而不發,隻說如今朝中事多,容後再議,褚紹陵依舊不動聲色,隻是暗自派人去榮王封地給褚紹陶送去了一封書信。
西北戰事頻發,皇帝也明白這次是躲不過去了,即日命人籌備軍隊調遣糧草,湯泉行宮裡褚紹阮不知從哪得了消息,忙不迭的寫了封厚厚的折子送到皇城來請罪,求皇帝讓他回宮,說如今朝中事多,願意回來效力犬馬,言辭懇切的褚紹陵都有些不忍心了,隻可惜廷議時皇帝提起這事來沒有一人出聲,褚紹阮回朝之事不了了之。
皇帝一心想接褚紹阮回來,前朝走不通隻得去後宮想辦法,皇帝這次是費了心思了,命人從庫裡特特的挑了不少太後喜愛的雲錦來親自送了去,太後晾了皇帝這幾日心也有些軟了,沒有再避而不見,誰知皇帝見了太後後沒說幾句話就繞到了褚紹阮的事上,太後當即大怒,冷冷道:“倒是哀家自作多情了,若不是有事皇帝怎麼能想到哀家呢?”
皇帝也不想這樣,但是如今戰事緊急實在拖不得,不借著這機會接褚紹阮回來以後更難了,太後這次是徹底死心了,當即端茶送客,淡淡道:“皇帝……後宮不得幹政,這些事皇帝實在不用跟哀家說,哀家也聽不懂,皇帝自己看著怎麼好怎麼來就罷了。”
太後扶著孫嬤嬤就要往裡走,皇帝苦苦攔著,低聲道:“兒子那日失言了,母後心裡不痛快隻對著兒子說就好,母子哪有隔夜仇呢?”
太後聞言心中怒意更盛,冷冷道:“原來皇帝都明白的,既然明白為何之前不來跟哀家說這些話送這些東西呢?現在隻怕也不是真心來哄哀家,其實是為了你那寶貝兒子吧?呵呵……哀家還是有些眼色的好,孫嬤嬤,扶哀家去小佛堂。”
太後如今聽了褚紹陵的勸,有氣絕不憋在心裡,前腳出了慈安殿後腳就去了小佛堂,劈頭蓋臉的將麗嫔罵了個痛快,又命麗嫔跪在磁瓦上抄佛經,麗嫔這些日子已經被折騰的不成人形,隻跪了兩個時辰就昏過去了,太後怒氣稍減,命人將麗嫔拖回屋裡,也不傳御醫,自己懶懶的回宮歇著了。
皇帝這次真是無計可施了,失去了太後的支持就等同於失去了靖國公府的支持,靖國公府在軍中頗有權勢,在這個要命的時候舉足輕重,前朝後宮一起施壓,皇帝無法,隻得傳召宗親一同商議立儲一事。
立儲之事未定西邊又出了大事,邊境上的幾個民兵統領接到了皇帝發的逮捕令後當即大罵皇帝昏庸無能,憤而自戕,當地的百姓大怒下揭竿而起,將皇帝派去的官員悉數誅殺後結成隊伍向南邊逃去了,皇帝接到信後當即昏厥,醒後下旨冊立褚紹陵為儲,著封大將軍,隨軍出徵西北遼涼。
……
“殿下……”衛戟看著香案上的太子服飾回不過味兒來,吶吶道,“這就當上太子了?”
褚紹陵在衛戟頭上揉了揉笑道:“快還不好?戰事緊急,冊封大典來不及辦了,挺好,正省得麻煩。”
這比褚紹陵預料的是要快一些,西北哗變讓皇帝龍顏掃地,這時候皇帝不敢不再順應民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