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明天就是她跟胡玉約好的日子。
隻要他還是找不到梁念薇,盛又夏的眼睛就能重見光明了。
她不需要靠他,也靠不住。
第二天,傅時律醒來的時候,就覺得很冷,仿佛是睡在地上一樣。
他睜開眼,後背枕著的地方很硬,他伸手摸了摸,可不就是在地上嗎?
男人坐起身來,見那張柔軟又寬大的床上,躺著一個熟睡的人。
“盛又夏。”
傅時律起身上床,將她從床上拉起來。
“我為什麼睡在地上?被子呢?”
“嗯?”盛又夏揉了揉眼睛,看著像是剛醒,“你昨晚喝多了,非說熱得要命,睡地上涼快。”
她見傅時律臉色陰沉沉的,“我把你拉起來好多次了,後來我實在太困,就沒看住你,地上好睡嗎?”
傅時律看她的樣子,又不像在撒謊。
他喉嚨裡跟燒起來一樣,傅時律起身去倒水喝。
他洗個澡,酒也徹底醒了,盛又夏拿著換洗的衣服在門口等他。
男人出來時,自然的從她手裡拎起襯衣往身上穿。
“傅時律,我在家實在太無聊了,今天想出門逛逛,你要不放心的話,可以讓阿姨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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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時律總覺得她哪裡不對勁,眼睛也紅腫,似乎是哭過。
他伸手想要去觸摸,盛又夏卻往後退了兩步。
傅時律僵著的手落下去,拿了褲子。
等他穿得差不多了,剛要開口,手機就響了起來。
男人快步走過去,盛又夏跟在後面,“我就出去半天,行嗎?”
他先接了電話,語氣帶出一聲焦急,“喂。”
“傅先生,找到梁小姐了,人也救出來了,現在直接送回醫院嗎?”
盛又夏伸出去的手,還未落到男人的肩上。
她如遭雷擊般站在原地,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把她砸懵了。
傅時律說了聲,幹得好,“送醫院去。”
“還有一件事,胡玉今早辦了出院手續,看樣子,梁小姐的手術很有可能就在今天。”
盛又夏聽著那頭殘忍的話,一個字一個字鑽進她的耳朵裡。
傅時律的臉色也是繃著的,他轉身往外走,吩咐著電話那頭的人。
“先把梁念薇送回去,讓醫院那邊空出手術室,派人盯緊胡玉,不能有誤。”
盛又夏的肩膀被輕輕撞了下,不疼,但她沒站穩。
她搖搖欲墜,幾乎坐倒在床上,但她很快又追到了房門口。
“傅時律——”
他全部的心思,都在那個電話上,居然沒聽出她這一聲裡的絕望。
傅時律走到走廊處,盛又夏快步追在後面。
她過去,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不要管梁念薇行不行?別走……”
“傅時律,你看看我,兵兵的那對眼角膜你不要跟我搶好嗎?”
她真的怕了,之前就怕告訴了傅時律,還是什麼都改變不了。
所以她隱忍至今,可如今梁念薇被救出來了,她還被關在這,盛又夏最後的那點希望全被撲滅了。
電話那頭的男人還在說著話,“胡玉那邊通知了很多親戚,還有同村的人也過來幫忙了,傅先生放心,我一定把人看緊了。我現在就怕太太那邊……”
萬一秦謹就是要毀了梁念薇呢?
她要是再插手,事情就麻煩多了。
傅時律一心二用,但還是停下來,看了看身邊的盛又夏。
她眼眶通紅,手裡緊緊地攥著他的襯衣,仿佛那是最後的一線生機。
要是松掉了,她就什麼都握不住了。
傅時律剛才聽見了什麼?
盛又夏是不是說,讓他不要去搶眼角膜?
她那句話裡的,‘你不要跟我搶’幾個字,正好被電話裡的聲音壓住了,傅時律聽見了她的話,但是沒聽清,沒聽全。
“傅時律,你給我幾分鍾時間好嗎?”
“傅先生,您趕緊去醫院吧,梁小姐的眼睛可能又惡化了……”
盛又夏和那頭的男聲,幾乎又是同時響起來的。
聲音交疊著,穿過了傅時律的耳膜。
他將盛又夏拉過來,在懷裡抱了抱。
她心裡微松,手剛要摟住他的腰,整個身子卻被傅時律給推開了。
“等我忙完這兩天,回來我們好好談談。”
“你還是要去嗎?”
盛又夏想抓住傅時律的手,但男人已經快步往外走了。
他走得那麼快,盛又夏還是追在了後面。
他都已經選擇了梁念薇,這麼明顯了,可盛又夏還是不肯死心。
哪怕這個結果,她之前設想過一百遍,如今依舊是跟她預料中的一樣,她卻還是不死心啊。
“傅時律,你把眼角膜給她了,我怎麼辦?”
那邊的手機,已經交給了梁念薇。
梁念薇一直在哭,哭得悽冽,她的聲音離傅時律的耳邊更近,已經完全蓋過了盛又夏的音。
盛又夏還想追的。
可她的眼前,慢慢模糊開,隨後就是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見了。
第79章 摔成這樣,他很心疼
眼睛看不見了,盛又夏寸步難行,她手掌摸向冰冷的牆面。
她耳朵裡聽到傅時律下樓的聲音,腳步聲急促,是不是生怕晚去了一會會,就再也見不到梁念薇了?
她身子往旁邊挪,將背靠著牆。
盛又夏腦子裡亂作一團,梁念薇得救了,她也得想辦法趕緊出去。
馮媽從樓下快步上來,幾乎是小跑著來到盛又夏的旁邊。
“小姐,怎麼了,吵起來了嗎?”
“我看不見了,我真的看不見了……”
馮媽大驚,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呢?“那怎麼辦?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梁念薇被找到了,我的勝算幾乎沒有了。”
盛又夏握緊馮媽的手,她的手指尖都是冰涼的。
馮媽心疼得不行,這麼大的事,都是盛又夏一個人在承受,就算是老公靠不住,可別家的孩子還有父母呢。
“你幫我去倒杯水,要冰的。”
馮媽幫不上別的忙,隻能下樓去倒水。
盛又夏坐在房間裡面,手捧著一杯冰水,她一口口抿入嘴中,滑到喉嚨裡的冷冽感,像有尖銳的小刀在刮,將她的理智一點點拉回來。
如果她能離開這,就還有希望。
趕緊找到唐茴,她眼睛看不見了,能信得過的人就那麼幾個。
盛又夏一口喝完了杯子裡的水,馮媽在邊上看得焦急。
“慢點,冰——”
她嗆了一口,冰水進了氣管,咳嗽的劇烈。
盛又夏吃過藥了,也在這坐了很久了,但她的眼睛怕是真的扛不住了。
一切就跟命中注定一樣,沒有早一天,也沒有晚一天,她徹徹底底成了個瞎子。
“沒事吧?”馮媽趕緊給她拍拍後背。
盛又夏拉過她的手輕握住,她抬起頭來看向馮媽。
隻不過瞧不見了,眼神變得很空,看不到馮媽的眼底去。
馮媽沒忍住哭了,不敢哭出聲,隻敢咬著牙。
“我還沒輸呢,不要哭。”
盛又夏聲音很輕,但卻是很堅定,她微微扯了下唇瓣,眼波變得明耀動人。
“馮媽,我餓了,你先幫我去弄點吃的。”
“好。”
中午的時候,盛又夏下樓。
她摸著牆壁來到樓梯口,然後一步步慢慢往下走,走到還剩下一半的臺階時,她腳踩空了。
佣人正好從外面進來,看見盛又夏從樓上滾下來,她急得趕緊丟掉了手裡的東西。
“少奶奶!”
盛又夏剛摔下去的時候,並沒覺得有多疼,直到人躺在了堅硬的磚面上,緩了足足幾秒後。
疼痛感變得無孔不入,從盛又夏的臉上、四肢,骨頭裡開始往外鑽。
但她沒喊,沒吱聲。
馮媽和佣人過來,兩個人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摔得很重,肉眼可見的都是傷,馮媽摟著她泣不成聲。
“先扶我起來。”盛又夏鞋也掉了,被兩人小心翼翼地攙著,她幾乎不能走路。
她們把她帶到沙發跟前,讓她坐下來。
“少奶奶,”佣人很是擔心,盛又夏平日裡對她那麼好,那感情還真不是一般的僱佣關系能比的,“有沒有哪裡摔傷?”
盛又夏腰都直不起來,肩膀垮著。
“你給傅時律打個電話,問問他,我可以去醫院嗎?”
這話聽得就叫人心酸,都摔成這樣了,難道傅時律還能把人關著?佣人忙不迭地點頭,一邊把手機摸出來。
盛又夏那一跤,摔到臉了,眉骨那裡腫得很高,一道長長的紅印,像是剌開的血口子。
電話剛撥出去,傅時律那邊就接通了。
佣人在這頭急得不行,話趕話,“傅先生不好了,少奶奶摔了,摔得很重,我都嚇死了。”
傅時律讓她先別急,把話說清楚。“在哪摔的?”
“從樓梯上摔下來的。”
傅時律一聽,心裡咯噔下,趕緊說道:“把電話給她。”
佣人將握著的手機遞過來,但是盛又夏別開臉,並不接。
“傅先生,少奶奶好像還在氣頭上,她問您,能不能讓她去趟醫院?您放心,我可以叫上司機,我們陪她一起去。”
嘟——
佣人有些難以置信,再看看手機,居然真的掛了。
“怎麼了?”
盛又夏輕問。
佣人吞咽下口水,“少奶奶別急,我再打。”
盛又夏抬起手,手指撫過臉上那些傷口,壓根碰不得,隻是輕輕觸到一下,就痛得鑽心。
傅時律用阿姨的手機號,添加了她的微信。
佣人忙點進去驗證,這心情,被整得跟坐過山車一樣。
“少奶奶您別難過,傅先生加我微信了。”
她剛點通過,傅時律就發了視頻請求過來,佣人趕忙接通。
“把手機給她。”
這回,盛又夏接在了手裡,她把手機放到腿上,低下了頭。
颧骨和嘴角處都摔得青腫,最觸目驚心的,還是眉骨那裡的傷口。
盛又夏看不見對面人的臉,她一張臉成了這樣,傅時律的注意力也沒在她的眼睛上。
“怎麼摔成這樣了?”
他語氣有些著急。
“不小心踩空了臺階。”
“你——”傅時律不知道說她什麼好,“眼睛長哪去了?”
他說完這話,再看看盛又夏的樣子,他眼裡攏起了濃濃的擔憂。
“我可能還摔到腿了,我要去趟醫院。”
傅時律光看她這副模樣,就挺受不了了。
他從沙發上站起身,梁念薇這會換好了醫院的病號服,就等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等著那雙眼睛成為她的。
就等著,睜開眼重新看到這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