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們齊齊地向著一個方向抬起了頭、舉起了槍。
三無。
向慕的腦海中蹦出這兩個字來。
果然,下一瞬,一抹紅色從那巨柱的上空飛躍而下。失去了絕大部分照明燈,整個S級重汙染區陷入混沌之中,夜視效果的攝像頭幾近灰暗,這抹紅色的出現劃破了視野,如同S區在受到重創後流下的血淚,但僅此一滴。
而她在下落時卻並未關注那些巡邏隊,而是抽出了一把長刀。
向著那中央的巨柱揮去,從上到下一劈到底,就當向慕以為隻是三無在緩衝下墜的速度時,那巨柱子裂開了一道豁口,明亮的燈光乍現、內側居然暗藏玄機。
而正在這一瞬,視頻卻閃了兩下,頂屏恢復至未被劫持前的狀態。
“……”
向慕緩慢坐直身體,摸向已經不再傳來震動的牆壁,久久無法回神。
“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釋千的聲音傳來,向慕這才將注意力重新投回圖歌的直播上,那作為執棋者的少女抬起手指,目光看向另一側的Anti-。
“釋千剛說‘救我出來’!三無最後劈開的地方不會是??”
圖歌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他隻是一個以“通道”形式存在的“證據”而已。他的目光從消失的彈幕中移開,再次看向釋千,他感覺自己已經沒有先前那麼不清醒了。他意識到自己落入了一個“局”,是一股未知力量對整個地下城掌權者發起挑戰的局。
……或許不能說是“挑戰”,看著彈幕的意思,說是碾壓級的“侵略”更恰當些。
釋千到底是個什麼?
這是此時此刻,圖歌心裡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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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關押在S級重汙染區,甚至不在那知名的五所監獄裡,而是在一個特殊的、從未被公開過的區域內,整個遊戲都是培養她成長的“培養皿”,是財團們親手培育、卻在成長起來後肆意掀翻一切的存在。
她到底是什麼呢?
而此時的釋千再次看向他,通過他的視線、穿過直播在時空中的跳躍,再次看向了未來的某些人。
她說:“很感謝你們制造了接生我降臨的軀體,不過你們會不會覺得12個財團太過擁擠?畢竟權力分散得太多,總會難免掣肘。”
釋千豎起一根手指,笑盈盈的表情就好像她在夢想便利店一樣:“我覺得一個就夠了。”
這似乎預告了她下一步即將在地下城展開的行動。
她收起手指,看向棋盤上的Anti-,在她腳下交叉點亮起的瞬間,Anti-微微偏頭。
“能位於地下城的頂點,一定很聰明。最主要的是……很有錢。”釋千對Anti-說道,“Anti-,我想你一定會喜歡。”
這句話通過直播從世界線的另一處穿梭出來,落在一個隱秘的基地中,於房間中回響。
一個人驟然起身,提高的聲音已近失態:“保護所有領袖!她的目標是想用Anti-的場域對所有財團進行概念上的——”
“所有領袖級的人物早就被保護起來了,已經沒有多餘的資源了。”另一個人打斷,“研究中心的研究員正在外撤,現在大量覺醒者都在β那邊,得
想辦法先把三無搞定,不然她跑出來了你去抓嗎?”
“你不是說她的表現很穩定、很聽話嗎?!”第一個人吃了癟,轉而將怒火撒在第三個人身上,“你不是說降明計劃已經重復檢測過安全性了嗎?”
“是X說的,X的判斷從來沒有出過錯……”
第三個人顯然職位較低,被這一聲怒喝驚到,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
“X……”第一個人揉了揉太陽穴,提到這個名字時他的火氣驟然滅了半截,“X為什麼會出錯?這麼多年……而且直播呢?直播還沒掐掉?!斷網啊!而且X之前的匯報中提到了Herx,劫持直播線路和廣告屏的肯定是這個身份,讓留在地表的覺醒者和降明成員去找啊!”
他將沒有宣泄完畢的火氣又撒在了第四個人身上,全然失去了控制情緒的理智。
“斷網沒有用。”第四個人一邊飛速處理手下的事務一邊說,“就像是地表信號塔已經失去作用,卻不影響地表的網絡一樣,應該是某種類似異能但高於異能的能量作祟,我們的研究員這麼多年來一直在解析這個能力……”
“不要說這種廢話了。”第一個人厲聲打斷,“解決不了直播和廣告屏,就把所有空闲資源都調去保護領袖級人物,他們被盯上了!”
“叫叫叫,吵死了,叫的聲音這麼大,把編號4000直接引到這裡來你就開心了。”第二個人總算忍不住說道,她往後一靠,“現在繼續增援也沒用,已經失蹤了。”
“什麼?編號4000嗎?”
第一個人問道:“所有防線都越過了?”
“不是。”第二個人長舒一口氣,“所有領袖級人物……也就是對財團整體發展具有決策權的所有人,都失蹤了,沒有任何跡象。她公開這件事的時候,其實就證明她已做好了萬全準備。”
“……”
第一個人愣了好幾秒,說道:“Anti-的場域。”
“嗯。”第二個人打開一個尚且處於空白的界面,“我猜她還會挾持廣告屏的,等等看吧。”
“那我們怎麼辦?”第一個人也打開了廣告屏的網頁,“派人進去營救嗎?”
“Anti-的場域你又不是不知道,進去不欠債幾百倍的能出來?”第二個人用指節敲著桌面,語氣略帶嘲諷,“能怎麼辦?就地解散,銷毀所有資料。然後隱姓埋名,下半輩子縮著腦袋過,指不定報復完那些領袖就輪到我們了呢。沒盯上你就偷著樂吧,還想著營救呢。”
雖然她這麼說,但卻並沒有站起身,而是嘆了口氣:“這一輪的X怎麼回事……就不該信她第二次。”
眼前的屏幕閃爍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屏幕之上,果如其言,廣告屏再次被挾持,畫面顯現,賭桌兩邊坐著兩個人。第二個說話的人一眼就認出來那都是財團裡具有決策權的人,分別是彌斯和綠野。
彌斯的那一位太過於好認,她有著一頭亮藍色的、好似擁有生命的頭發。
她的手捏著一枚骰子,懶散地靠在椅背上,笑著說:“啊……怎麼把我也拉進來啊,真是一視同仁啊。還以為能放過我呢?”
轉而,她環顧四周,似乎是在找什麼,然後又自言自語般說:“不會給我也播出去了吧,還好我今天穿的還算能見人。不過我這張臉在玩家裡不怎麼出名,不像某一個提前開溜的家伙,我說呢怎麼忽然銷聲匿跡了,是先見之明還是被提前透題啊?”
她又笑了笑,比起她對面的那位,顯得怡然自得:“早知道那天我也哭一下了。”
“不一樣。”
第一個人忽然開口說:“這一次每一個屏幕投放的內容都不一樣!”
第二個人掃了一眼第一個人的屏幕,隻見他的屏幕上出現的兩個人分別屬於是極星和光嶼。
“有很多場賭局,所以隨機投送。”
第二個人做出判斷,隨後她搖搖頭,補充說道:“但不論如何,進入Anti-場域的人不可能全身而退。就是得看他們被押下的賭注是什麼了,不容樂觀。”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屏幕上,那亮藍發的女人向著賭桌俯身,夾著那枚骰子:“嗨,來都來了,不高興也就這樣了。來嗎?”
綠野的那位負責人是個老頭。
他看著亮藍發女人,顯然無法理解她在場域之中的自如,壓抑的憤怒下,他甚至直呼其名:“關鴉素,你知不知道我們押上的是什麼?”
“知道啊,手中所有控制權。”關鴉素攤攤手,“可你已經在這了,實在接受不了可以自殺。”
老頭瞪著關鴉素。
關鴉素絲毫不會讀氣氛一樣又說了一句:“不過你不想不開的話,Anti-這裡是不會死人的,頂多給你身上印個紋身,債不還她也不催,文明著呢。”
“文明著呢。”
第二個人不禁笑出聲:“但不得不說,編號4000的確沒對‘平民’下手,確實文明著呢。”
說完她便起身,摘下脖子上的工牌揣進口袋,轉身向門口走去。
“你幹嘛去?”
第一個人感到莫名其妙。
她轉頭:“我剛不說了嗎?我要改頭換面、隱姓埋名地苟且偷生去。”
“辛夜,你這是背叛!”
第一個人聲音再次壓抑不住怒火。
“背叛?”辛夜反而笑著揚揚眉,“拜託,我隻是打工,又不是賣命。我已經恪守我的職責到無可挽回的地步,這就足夠了,我反正問心無愧,江興生,你要讓我為此感到愧疚嗎?你管得還挺寬。”
“……”
江興生張了張嘴,但一個字也沒說出口。
“你要覺得他們還有救,你自己去救,少對著我大呼小叫。”辛夜說,“我辭職了,你可以當我死了。”
她說完後便轉身離開,刷完離開的門禁後就將工牌連同芯片一同掰斷,走了一段距離後,她還是輕嘆了一口氣,回頭看向那個偽裝在工廠內的調度基地。
不少工作人員在逃離那個地方,但江興生並沒有出來。
“祝你好運,江興生。”她說,隨後轉身繼續向前,“也祝我好運。”
她沿著彎彎繞繞的街道一直前行,想著要在黑市換一張怎樣的新面容,可走著走著,思維卻又偏到她一直圍繞著工作、卻從未真正見過的那個“編號4000”,手指動了動,還是摸出了手機,就著那無法消除的站外推送點進了直播界面。
透過玩家的眼睛,她看向“編號4000”,更準確地來說,是看向“釋千”。
此時的釋千正看向一個衣袂飄飄的女子,辛夜認識,那叫做“千清”,也是釋千的附屬軀體之一,她借用“千清”這個身份創造了“香舒”,香舒眾人的能力那群研究者們至今未能解析,但她們宣稱那是“屬於人類自己的力量”。
釋千打算借助“千清”這個身份做什麼呢?
讓香舒眾人進入地底,然後接管財團聯盟垮臺後的新政權嗎?就是她口中的“一個就夠了”?
辛夜有些好奇。
她一邊走,一邊看著屏幕,準備轉彎時抬了下頭,就聽到耳機裡傳來一聲。
——“請你劈天斬地換新日。”
辛夜腳下一頓,習慣性地去分析釋千這句話的含義。可下一秒她便感覺到腳下傳來劇烈的震動,她幾乎已經要站不穩,而旁邊的房屋也開始搖晃。
她想要抓住點什麼,眼前卻驀地彈出一個對話框來,那對話框的樣式是肅清者的。
“檢測到生命氣息,啟動垃圾清理保護。”
署名,肅清者META
什麼垃圾清理保護?
辛夜疑惑,隨即她便感覺到自己身上穿過一道奇怪的力量。
“轟隆——”
隆隆作響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那聲音大到幾乎要震破她的耳膜,還沒等她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一股裹挾著沙石塵暴的飓風便從她身
後席卷而來。
幾乎要掀翻一切。
她看到周身的一切都在戰慄,她所站立的地面瞬間爬滿裂痕,房屋之間發出吱呀作響的擠壓聲。但那股奇怪的力量將她控制在原地,既沒有被風暴吹飛,也沒有被飛石擊穿。
在塵埃密布中,她失去一切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