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圖歌也像那群“不知道為什麼發呆的”玩家一樣,呆愣在場。
抱著毛絨玩具的羸弱少女仰頭看著他們,面上帶著笑意,慢慢地、慢慢地抬起手……
她的腳下經年累月留下的屍體堆,可在這一刻,那些已經死去多年的屍體卻一個個探出手、直起身,密密麻麻地站了起來,一層一層地烏泱泱向上移動,像是病菌在生長、在擴散。
不論靜止還是移動,所有死而復生的人都極力仰著頭。
哪怕脖頸上有著深可見骨的刀痕,哪怕頭顱已經被砸爛一大半……他們就這樣仰著頭,越過時間與空間、甚至好似越過遊戲直達現實,直直盯著他。
而透過他們互相之間的極少縫隙,圖歌看到本該刻著密文對照表的底部,變成了另一隻睜開的黑暗之眼,而那少女便是它的瞳孔。
她笑著開口,廣播聲響徹全域。
“你找錯了,出口在這裡。”她抬起的手向下一揮,扯動空氣,聲音卻是輕飄飄的——
“下來吧。”
第282章 現實×遊戲
盡管玩家們都在中層的十字橋區域,位處上層,但漆黑之眼中心的少女僅僅隻是站著便凝聚了所有威壓,恐怖隨著死屍的快速擴散奔騰而上,包裹住每個人的心髒。
和尋常影片中的“喪屍”不同,那些死屍的擴散速度極快,但它們的速度被調用至極限,隨著肢體可怖的擺動,甚至比一個正常成年人全力奔跑的速度還要快。
或許真是因為是死屍,所以反而不受到肌肉和骨骼活動極限的限制,恐怕不需要三十秒,屍潮就能抵達他們所在的樓層。
有遠程系玩家受到驚嚇,直接向著襲來的屍潮丟出去各種技能。
然而這些死屍並非是存活狀態,所以完全不畏疼痛、也不恐懼旁“人”的倒下,它們猶如最堅不可摧的死戰士,以誇張的速度襲向它們。
這場面遠比玩家互博來得恐怖刺激,隨著彈幕實時討論量的飆升,圖歌看到自己的熱度到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而在越過“那條線”後,呈現指數級爆炸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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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應過來,“那條線”是代表“現象級”的指標,站內熱度越過那條線,就會被平臺以“現象級直播”當作招牌進行全域推送。
遊戲直播界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先例。
圖歌看著那抬著手臂的少女的笑,餘光看到彈幕區域文字密布,有一種恍惚感。
“無視技能傷害啊?!這BOSS不是觸手怪嗎?”
“圖哥大翻車,一通操作給BOSS送了一堆新鮮戰士……”
“觸手怪爆改死靈術士啊,到頭來也沒解密夢忱的TE線啊這
是?”
“……”
“暗夜刺客沒有這種範圍級的群攻技能吧我記得?”
“圖哥先快跑吧哈哈哈”
“不!我要看戰鬥,這種類型的BOSS直接對BOSS作出攻擊就行了吧?”
“刺客有很多帶瞬移的技能啊!直接貼臉夢忱就行了。”
“……”
“不如直接投敵諂媚BOSS,反正之前也跪過啦,熟得很!”
“溫跪而知新,可以活命矣()”
“常跪常新,常跪常新啦!”
“被絲滑下跪的錄頻片段吸引來的+1”
“……”
彈幕幾乎在一瞬間湧出,圖歌在恍惚間想到的居然是:這是遊戲推廣的明謀吧?
修改系統數據,把上百個主播同時圈進大逃殺性質的場域裡,同類型直播以矩陣鋪開,集中熱度並逐漸分層,直到篩選出1-2個流量斷層主播,達成熱度正循環直到突破“現象級”推送線……而他就是這個勝到了最後的人,他並沒有輸給那個新主播。
隨後圖歌便意識到,他會產生這種奇怪的想法是源於大腦的保護機制。
他太恐懼了,對眼前發生的一切太恐懼了。
可是他已經贏到了最後、創下了遊戲直播界的記錄,接下來隻需要成功脫離副本、不管是不是TE都算功成身退,自此往後他就是實至名歸的第一主播。所以他得面對,他不能逃——他絕不能逃!
圖歌向前一步,準備調動技能。
“你找錯了。”少女的聲音卻植入廣播響徹整個空間,她面上仍然帶著笑,“出口、在這裡。”
圖歌遙遙同少女對視著,身體不由自主地陷入僵硬狀態,但好在他的大腦還能運轉,他還能思考。他需要使用技能、使用——
“下來吧。”
伴隨著少女手臂的下揮,這聲輕飄飄的“命令”落在所有人的心頭。
圖歌簡直像是應激反應似的,下意識伸手扒住了眼前的欄杆。他本能覺得自己會被這三個字扯下去,不然為什麼她說出這三個字時他會感到恐懼?那是他的人格天賦給他的提示。
話音落下,他的身軀卻並沒有感受到任何拉扯力,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可下一秒這松下的一口氣便深深卡在他的喉管之中,圖歌的瞳孔驟然放大,他看到他的系統頁面的人格卡牌欄居然自己彈了出來!
他使用的是附屬軀體,所以除了[暗夜刺客]以外,全部呈現灰色鎖定狀態。
可那唯一可供調用的[暗夜刺客]卡牌,在輕微的顫動後,居然脫離了卡牌欄的頁面。而在卡牌脫離的瞬間,那莫名其妙彈出來的卡牌欄頁面又自行消失,所以圖歌清晰地看到那張高危人格卡牌向遠離他的方向而去。
圖歌伸手去捉,可卻隻摸到一團空氣,想要調動技能,卻隻獲得系統冰冷的提示。
【您的高危等級卡牌[暗夜刺客]已失效,無法啟動技能,請先獲取該卡牌。】
——這算是什麼?!
圖歌覺得自己眼前發生的一切簡直荒謬到極點,這場景甚至不像是“BUG”,哪有BUG長這樣?更何況他此時使用的明明是“附屬軀體”,就算死亡也不會遺失卡牌。
其它玩家的驚呼聲傳來,他的餘光看到浮起的、顏色各異的卡牌。它們都來自不同的玩家,他們的卡牌都脫離了自己的系統頁面,無法再調用任何人格技能。
這些卡牌僅於空中浮動了2-3秒,便迅速向下沉去。
圖歌順著卡牌下沉的方向看去,發現它們朝向的正是那邪性的BOSS級少女。
什麼情況?
他完全沒辦法理解眼前發生的狀況。
當他以為這NPC隻是個普通鄰居時,她是個觸手怪BOSS。
當他以為他的能力是觸手作戰時,她調動了場域內的所有屍體。
而當他以為她的能力本質是死屍操控時,她又展現出了概念級的能力,直接吞噬玩家們的卡牌,而且還無視了“附屬軀體”的桎梏。
——這還怎麼玩?哪有這樣宣傳遊戲的?這也太離譜了。
但這困惑僅僅隻出現在他的大腦中不到兩秒,圖歌便意識到事情絕不如他想象的那樣。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他喃喃道。
屍潮即將逼近他所在的樓層,可圖歌的注意力卻完全無法從少女身上離開。那些卡牌猶如落葉歸根般湧向她,又在接觸到她的指尖後消失不見。
NPC要卡牌幹什麼?
假如是概念性的卡牌摧毀能力,NPC的技能設計絕不該如此。這太沒有道理了。
“玩家。”
圖歌嘴裡蹦出了這兩個字。
雖然這是不現實的,畢竟她的能力全然超過了他對卡牌技能強度的認知,但是——如果是高危人格的資深100%呢?
“玩家,那是玩家。不是BOSS,甚至不是NPC!”
圖歌往後退去。
這樣一切的古怪之處就能得以解釋:為什麼她夜晚沒有行動、為什麼她的能力沒有定數、為什麼“夢忱”會毫無跡象地死而復生、為什麼“夢忱”復活後江白月反而死了……
因為她是比他們更早一步進入副本的玩家。她能力不定,是因為她在不停地切換人格進行技能更換!
而他們所有人都沒想到這一點,一直嘗試用“NPC”的行動邏輯去分析她。可事到如今,在短短20秒的時間過後,他失去了一切可以和她抗衡的能力。
可是為什麼?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圖歌已來不及思考這個問題,那可怖的屍潮已經向他而來,它們根本不需要走樓梯,隻需要攀附著回廊的邊緣跳動、爬行。其它玩家向著高處跑去,可跑到樓頂又有什麼用?
看著爆炸級增長的熱度,圖歌感到了一股濃鬱的無力感。
他想放棄,幹脆呆在原地不跑了,但又實在舍不下這每秒以萬指數增加的熱度。他想他唯一的處理應該就是“英勇就義”,直接殺向那個——
圖歌的腳剛想挪向欄杆、想著幹脆跳下去,殺不死那個玩家也說不定能誤打誤撞從縫隙出去,可下一瞬,那本該在底部的少女卻出現在他的面前。
她的手腕一翻,一張人格卡牌便出現在她的指間,背面朝向他。
“你到底想幹什麼……”
圖歌的身前身後都是圍堵的死屍,他除了跳橋全無出路,但少女卻坐在他面前的欄杆上,阻隔了他唯一的退路。他隻能發問:“我的卡牌你已經拿到手了,你殺我也沒用,我用的……”
“你想了解……”
少女開口打斷他,笑著翻過那張卡牌:“世界的真相嗎?”
隨著那張卡牌翻過的動作,少女的面部開始融化重塑、身形也開始抽高充盈,圖歌的目光落在那張卡牌的正面,上面的圖像真實而清晰,是另一個陌生女性的相貌,他並不認識。
可當他的目光回到少女臉上時,卻遽然怔住。
這張新生成的面孔和卡面上的面孔並不相同,可是、可是——
彈幕替思想僵住的圖歌做出了回答。
“釋千????”
“???是那個釋千嗎?”
“夢想便利店???”
“我勒個天,釋千其實是玩家??!”
“屬實是大隱隱於市了……”
“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