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照片上的人簡直就像遊戲截圖。
籌碼散落的賭桌前,黑色的頭紗遮住眼睛,如同絲綢般的白色發絲落在黑色的衣裙上,唇色是鮮紅的,但唇角勾起的笑意卻溫柔到仿佛那頭紗之下的眼睛正注視著她的愛人。
而此時,“Anti-”的手裡捏著一張她的照片。
“……”
小念的目光落在這張圖片上,根本無法移開。
不是吧……
不是coser吧……
在那場“汙染入侵”過後,小念就知道Anti-有原型。但對她來說,她喜歡的“Anti-”就是遊戲角色,她對原型根本不好奇、甚至隱隱有些排斥。
但此時此刻,她腦子裡唯一浮現的想法是——
這就是Anti-。
真實的、生活在現實世界中的Anti-。
“你不會真的是Anti吧?A女士。”
——凌響在給小念發完消息後,笑著對眼前自稱為“A女士”的女人說。
A女士將照片遞還給她,面上依舊帶著那溫柔到極點的笑意,她說:“那的確是我的全名。”
一點也沒有脫離人設的意思,就連說話聲音都很像。
“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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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響感慨:“要不是知道地表的人下不來,我真會以為你是真的。”
A女士笑道:“我是從S級汙染區-β2下來的。”
設定還圓得挺好。
這個正規賭場開設的地方在中汙染區,屬於光嶼財團的權勢覆蓋範圍,距離S級汙染區-β、β2很近。
S級汙染區-β、β2現在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地下城的中心,圍繞著這個區域,向外一圈一圈分別為重汙染區的A、B、C級,然後就是圍繞著12財團權勢範圍下的中汙染區。
雖然在向外輻射的各個區域中,也有其它的S級汙染區,但體量都比不上這個。而它不單是最大的S級汙染區,也是唯一一個和所有財團都“接壤”的S級汙染區。
因此很多影視劇都喜歡用這個S級重汙染區做設定,頗有種“世界中心”的感覺。
“那為什麼來這裡?”凌響問,“這家體量還挺小的,裝潢也顯得小氣……”
她剛準備推薦地下城最奢華的正規賭場,又覺得自己屬實多嘴:那家的確是奢華,但入場金額對於普通人來說都是天文數字,這個“Anti-”現在賭的都是小而快的局,說明應該是有點小錢、但不大富大貴,沒必要為了出個cos搞得自己傾家蕩產。
但這位“A女士”的周圍似乎也沒有帶攝影?
雖然不解,但凌響還是準備圓一下自己的話,可張了個口,就聽到A女士語氣如常地說道:“這裡是距離β2最近的賭場。”
又一次輪到A女士。
她伸手摸起面前的那張牌,翻開,紅桃七。
略勝一籌。
“贏了。”她笑著說,先是將牌展示給對面,又夾在指間看向凌響,“這是連勝的第9局。”
連續9局!
凌響肅然起敬。
簡直先天Anti-聖體啊,長得像、賭運也像。
“所以……”A女士笑盈盈地貼近她,溫柔的聲音飄飄蕩蕩落入她的心頭,帶起一絲詭異的痒意,“你願意成為第十位,或者贏下我的第一位嗎?”
“或者……成為我的[愛人]?”
一枚四面骰從她張開的掌中落下,在燈光下反射出金色的光。
“……”
四面骰在空中晃動,盯著那閃爍的金色,凌響恍然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心髒一下、兩下地撞擊著胸腔,好似想要出逃。
有那麼一瞬間,凌響差點開口答應下來。
但通訊器的震動讓她倏地清醒過來。——沒帶攝影,隻進行小而快的賭局,不是簡單的cos,那隻能是這家賭場搞的誘賭策略,她絕不能染上這種惡習。
凌響往後撤了一步,連忙擺手:“不了不了,我沒這個愛好,隻是來陪客戶的,看到你就想到我朋友特喜歡Anti-,特地回來幫她集個郵,太感謝你了……照片需要發你嗎?加個好友?”
她感覺到那雙眼睛透過黑紗直直盯著她。
凌響嗓子有些發幹,無端有一種自己已無法逃開的錯覺。但這確實隻是她的錯覺,A女士隻是用指尖微微一勾,便重新將那枚四面骰子收回手中。
A女士坐直身體,微一點頭,拒絕了她:“不用了。祝你生意興隆。”
隨後她便轉身看向賭桌,毫不留念地投入了下一輪賭局。完全符合小念所描述的,溫柔的無情。
凌響有點想說什麼,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恍惚想起來,好像每當她對表現不合心意的下屬回應冷淡時,下屬通常都會陷入這種想解釋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做的狀態中。
當時的她一般是什麼感覺?
——不在意。
凌響舒了口氣,揚起一個笑容,強制自己從那詭異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好的,那回見。”
A女士衝著她微微點頭,她也轉身離開。
給她發消息的並不是友人徐念,而是家裡發的消息,讓她送走客戶後早點回家。
徐念應該還在忙,聽說今晚所有覺醒者都被調離原崗,上次這種情況還是那猝不及防的“汙染入侵”,凌響猜測家裡的提醒也與此有關。畢竟覺醒者被調離,總會讓有些人蠢蠢欲動。
低頭回消息的時候,凌響沒留意路,和一個男人撞了個滿懷。
雙方身體失衡都跌倒在地。
凌響抬起頭,發現是個滿臉疲憊的男人,在賭場裡這種人不少見。凌響自知是自己沒看路,在拾起自己的通訊器後,又幫他撿起跌落在地的袋子。
那是個大而扁的布袋子,袋子裡的東西滑出來一半,那是
一個空畫框。
凌響把畫框塞了回去,遞回給那個男人,剛想問他有沒有傷到哪裡,那男人便慌亂地奪回畫框,嘴裡道著歉跑離她的視線。
奇怪的人。
凌響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走向客戶所在的包間。
可當她走到包廂前時,卻發現荷官居然站在門口。他微一鞠躬,解釋原因:“有朋友前來拜訪盧總,盧總讓我先暫時離開。”
“朋友?”
凌響有些疑惑:“現在還在裡面嗎?”
荷官再次微一點頭:“那位前來拜訪的先生已經離開了,但盧總還沒有叫我,看到那位先生時,盧總的心情似乎不佳,也沒有送行。”
“知道了。”
凌響敲了敲包廂的門,但沒有得到回應。
斷斷續續敲了一分鍾左右的門,凌響直接伸手擰動門把手,向內一推,門緩緩打開。
包廂內空無一人。
荷官眼睛也驀地睜大:“剛才確實隻有一個人離開。這個包廂內並沒有特別通道……”
“等等!那個人是不是……”凌響打斷,用手比了個具體的尺寸,“拿著一個這麼大的布袋子?”
“是的,他……”
凌響呼吸驟然一滯,她立刻衝向那男人離開的方向。
畫框、畫框……
她看到了那個落荒而逃的男人,直接朝著他的後腰狠狠踹了一腳,那男人頓時趴倒在地、難以爬起。凌響則順勢搶過他手中的布袋,將畫框抽出來。
除了做工還算精致外,是個很普通的畫框。凌響沒能看到任何自己想看到的信息,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麼樣的信息。
但她的內心卻湧現出一個根本不現實的答案。
她因為這個答案而感到恐懼,她想得到答案,她必須得到答案。
她頓下身,拽著那男人的後衣領將他拉了起來,看著他那張飽含痛苦的臉,說道:“扶筠……扶筠是吧?”
怎麼可能?
——但隻有這種可能!
“哪來的?這是從哪來的?”眼見著男人要恢復力氣,凌響幹脆松了手,用手中的畫框卡住他的脖子,逼問道,“盧總去哪了?是不是去畫裡了?!”
她對遊戲的了解大部分來源於徐念,“汙染入侵”後也自行了解了一些,因此做出這個猜測時,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
那人掙扎了兩下,最終還是喘著氣趴在地上,猶如一條上岸的魚。
他說:“口袋……口袋……左邊口袋……”
左邊口袋?
凌響下意識就要去摸那男人的左側口袋,可手卻硬生生頓住了。她看到了男人帶著手套的手,於是隻用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拉開口袋的邊緣,隨後她便看到了一張折疊起來的紙。
那紙的背面洇出了隱約的顏色。
暗色的紅。
血液氧化後的紅。
凌響頓時感覺渾身的血液被替換成了液氮,那冷意直鑽入骨髓深處。
“扶筠……”
她說。
男人發出卡在嗓子眼裡的笑聲,那笑聲吊詭到像是在用鋸子鋸骨頭,他像是笑夠了,又用帶著古怪笑意的聲音對她說:“拿呀,你拿呀?拿了,你就能看到世界的真相了。”
凌響松開了手,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後退去。
男人並沒有爬起來的意思,而是看著她笑,笑得幾乎算得上是前仰後合,他一邊笑、一邊說:“輪到你們被蒙在鼓裡了,輪到你們了……現在我們才是清醒的,怎麼?你也不願意清醒過來嗎?那你和之前的我們一樣啊!你和我們有什麼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