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還被他握著,駱悅人心裡的情緒翻湧著,唇瓣嗫了兩下,哭不出也笑不出來,最後嘆氣看他:“你這個人,怎麼老是做什麼都輕描淡寫的。”
梁空輕笑道:“本來就不是很難啊。”
他甚至掰開了跟她講,生怕她過分感動,在意他付出了很多,輕飄飄就吐出幾個字:“想做,能做,就去做。”
“真挺簡單的。”
不會難的。
真正的愛從來都不費力,愛永遠是本能。
駱悅人把信折好,放回原位,然後被梁空牽著,到門口,老太太問她東西找到了沒有,沒找到再買一個。
駱悅人笑笑說:“找到了,奶奶,那我先回去了,之後有空再來看您。”
回觀棠新居的路上,他們聊著生日當天怎麼過。
那天周五,駱悅人不僅有拍攝要跟,時尚圈金九銀十,現在雜志社忙得要命,她工位上還摞著一堆待處理的事情,恐怕是挪不出什麼時間好好過這個生日。
梁空定了兩個餐廳,她拍攝要是能早點結束,就去西郊山莊,過得隆重點,要是拖得晚,就在她拍攝點附近那家西餐廳湊合著過。
方案周到,駱悅人除了點頭,說不出什麼。
為了能把周五的時間騰出來,梁空明天一早就要趕飛機去國外籤合同,合作方那邊的招待花樣百出又推不掉,周四才能回來,估計周五早上飛機才會在瀾城落地。
梁空把駱悅人送到家,還得趕回酒店收拾行李和文件。
他走到電梯那兒,等著數字緩緩上行,朝在門口的駱悅人揮揮手,叫她進去吧。
她換了室內拖鞋還跑出來的時候,電梯剛好到層,廂門移開,裡頭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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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悅人緊緊抱著他的腰,聲音悶在他胸口,說:“你再等一下,給我三分鍾。”
梁空手臂環上她後背,揉揉她的頭發:“你打算用這三分鍾幹嘛?”
電梯門合上,越過樓層繼續上行。
駱悅人挪出手又按一次下行鍵,然後手沒松開,貼著梁空推,就這麼環著他腰,把他往旁邊移了移。
她怕待會兒電梯下來得太快,一開門,裡頭有人,被人看見會不好意思。
梁空低笑,胸腔也跟著震了震。
“你幹什麼?愚公移山呢?”
駱悅人抬起頭,覺得這人有點破壞氣氛,但還是沉了一口氣,攬他脖頸,踮腳往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被親的人恍然又隨意地說:“哦,要親我是吧?”
駱悅人咬唇攥拳,往他胳膊上打,說:“你能不能不要說話了!”
氣氛都被毀完了,她就有點急。
見她急,梁空就樂,壞透了的調侃,又立馬學乖:“好霸道啊,行,我配合。”
她跟醞釀什麼似的,讓時間超過了三分鍾,也沒管再次到層的電梯。
梁空這回沒催他,也沒說話,由她抱著。
直到她慢慢松開手,身子也離開他。
“就是,剛剛在你家,你說,我喜歡怎樣的世界,你就願意成為怎樣的世界的一部分。”
“然後——”
她微微拖著聲音,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又透出極明澈的真誠來。
一雙小鹿眼,秋水微瀾般望著人。
梁空看出她的別扭,俯下身,主動抱她,極遷就的姿態,讓她可以把下巴搭在他肩上:“不看著說,會不會好一點?”
他以為她是要就聾啞學校這件事給出什麼建議。
不料,駱悅人摟著他的肩,伏在他耳邊說:“我想說,梁空,在我喜歡的世界裡,你是我最喜歡的那一部分。”
說出來反而輕松了。
她道:“剛剛在車上我就想跟你說,但是有司機在,我有點不好意思。”
說這樣的話,也會有點不好意思。
但她想告訴他。
她抿抿唇,給自己解釋:“就是,想跟你肉麻一下。”
許久,梁空沒接話。
駱悅人手搭在他肩上輕推了推,人窘住,聲音越說越小:“你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聞聲,梁空手臂收了收,將她抱得更緊,過了會兒才出聲,音質緩緩而沉:“這不是,被你肉麻住了麼。”
駱悅人臉上綻出一點笑,靠著他,跟他又抱了幾分鍾,才目送梁空坐電梯下去。
到周五那天,駱悅人在拍攝地忙到沒空回信息,等這一天工作結束,離她生日結束還剩十六分鍾。
梁空定的那兩家餐廳,到這個點,估計早已經關門打烊,就是她現在立馬趕過去,都來不及。
她從雜志租借的民國風小樓出來,著急給梁空打電話,想問他人在哪兒。
電話嘟了一聲,那頭沒接就直接掛了。
她心裡一慌,胸口悶住,抬眼之間,看到路對面。
梧桐樹下,停一輛黑色大G,他穿一件白襯衫,簡單又不失儀式感,領口松兩粒扣子,露出白皙的脖頸皮膚,斜靠在車邊,姿態舒展又瀟灑,而手上提著一個方形的透明盒子,是一個小寸的精致蛋糕。
就在她因他憑空出現似的立在視線裡,怔住的那兩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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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催她。
“還不過來?生日都快過去了。”
她是跑過去的,一把抱著他說對不起。
“今天真的太忙了。”
梁空拉著她去副駕駛,看人坐上去,把蛋糕盒子擱她腿上,還順手理了一下她翻折的裙邊,才關上門,自己去了駕駛座。
在她二十五歲的最後十分鍾裡,她吹了蠟燭,許了願。
定好的餐廳去不成,梁空過來前,叫酒店準備了晚餐。
現在往酒店開車。
駱悅人坐在副駕駛,已經切開蛋糕墊肚子,路口等綠燈,她切出小小一牙,伸手喂給梁空:“你怎麼不問我剛剛許了什麼願?”
梁空便問。
駱悅人收回胳膊在副駕駛坐好,認真說:“我許願,國慶去永明巷吃飯,外婆和舅媽他們都會喜歡你。”
梁空挺驚訝:“一年就過一次生日,你就許這麼小的願望?”
駱悅人被他看著,兩手輕輕搭在蛋糕盒子上,說:“不小,這對我來說很重要,而且我也沒有很大的願望。”
梁空問:“你去年許了什麼願?”
駱悅人想想:“好像是,漲工資。”
“然後真的實現了。”
“所以,我今年的願望也會實現的!”
國慶來永明巷吃飯是月初就商量好的。
梁空已經跟駱文謙見過,餐桌上,也隻是簡單問了一點梁空家裡的情況,駱文謙雖然當時神情裡有幾分驚訝,但沒有多講。
隻說一句,少年情誼能這樣長久不散,很不容易,讓他們好好的。
舅媽那邊就不淡定得多。
主要是璐璐在家裡太會誇梁空,各種不著痕跡的彩虹屁,梁空被她說得天上有地下無,到什麼程度呢,意思是,等梁空國慶來了永明巷,任何人任何意見都不必發表,拿個網把梁空圈起來,和駱悅人一起送民政局才好。
舅媽一直跟璐璐眼光截然相反,聽璐璐這麼猛誇,反而越發覺得不靠譜。
她覺得對方家條件太好。
璐璐立馬嚷嚷起來:“你以前不就想讓悅人嫁個條件好的嗎?”
“是條件好,不是非要高攀,你表姐這個性子,你不知道?找個性格老實的還差不多,這個梁空啊,一聽就不是什麼省心的主兒,你表姐怎麼管得住?人家家裡條件那麼好,你表姐真有天受了委屈,我們都沒法上門替她說話,是吧?那麼顯貴的門戶,怕是見一面都要預約吧?”
璐璐聽不慣親媽陰陽怪氣,翻起小白眼說:“沒錢你嫌棄,人真有錢了,你又嫌棄,嘖,沒見過你這樣的!”
舅媽拿著鍋鏟把璐璐往廚房外趕,叫她打電話問問駱悅人和梁空大概什麼時候到家,菜都快做好了。
本來平時家裡來客,為顯招待重視,都是去附近的酒店。
可知道梁空的身價後,舅媽說,得,就算舍得花錢請去五星級,估計都寒酸了,人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什麼沒吃過呢。
於是,也不試圖刻意去拉近彼此的差距,自己在家裡掌勺做這麼一頓飯。
天擦黑,駱悅人跟梁空一起過來。
駱悅人沒見他這麼緊張過,他高中就衣品好,會穿又穿得好看,頭一回這麼糾結不知道穿什麼出門。
定制的西裝上身,袖口都搭好了,他松了袖子脫掉。
隆重是有了。
好像又過分正式,不顯親和。
當時在衣帽間,他問駱悅人:“你舅舅和你表哥平時一般穿什麼?”
駱悅人問:“你要參考我舅舅和表哥?”
他沒正形地說:“穿得跟他們像一家人,先從形式上融入集體。”
“你別這麼認真啊。”
梁空說:“這不是怕你今年的願望不能成真嗎?那我得負全責。”
空氣安靜幾秒,駱悅人緩慢說:“可是,他們做的是材料運輸,經常往工地跑,穿工服,還要戴安全帽,你,也要戴嗎?”
梁空:“……”
最後梁空穿了一件白色圓領毛衣搭灰色長褲,淺色衝淡他身上那股拽勁和壓迫感,人瞧著乖了不少。
一頓晚飯吃得還算和諧,就是駱悅人今天喝了不少酒,餐後臉有點紅,頭也有點暈。
好的一點是,膽子也跟著大起來。
舅舅表哥跟梁空在沙發上聊天,她去廚房想給自己泡茶,舅媽隨之進來,問她:“真想好了?”
這話讓她笑。
有種隻要她點頭說她想好了,就會很快跟梁空結婚的感覺。
她跟舅媽說,想好了。
“我們高中就在一個學校讀書,我跟他認識了很多年,我了解什麼才是真正的他,舅媽,你不要覺得他不好,他很好的。”
舅媽說:“沒覺得他不好,是覺得他太好,可是這好吧,跟你有點不搭,舅媽怕你管不住。”
小簇的茶葉已經掉到杯底,駱悅人手指扶上熱水瓶,沒倒水,反而拿起杯子倒過來,把茶葉抖進旁邊的垃圾筒裡。
不想喝清醒的茶。
她語氣溫和又認真,因著面上一點緋紅酒意,又覺得瞧著很綿軟。
“舅媽,其實你以前給我介紹的那些相親對象,我也管不住的,我不根本不會管人,我也不知道要怎麼管,反正都是管不住,那我要選最野的,他會自己管自己,他一直都是這樣的。”
舅媽被她說得笑出來,樂著說:“你這是真選了一個最野的,哎呦,舅媽以前小看你了,我們悅人,有大志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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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悅人唇角彎著,大概是酒勁微燻開了,她心裡有種一雪前恥的得意,是吧,我才不是一個你們以為的簡簡單單、溫溫和和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