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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悅人隻覺得心口疼,跟梁空這個天生混球簡直無話可說!
但是也不能就這麼一路不說話尷尬著,好在梁空也沒晾著她。
開了一段,路過一家24小時便利店門口,他叫司機停了車,戳她胳膊,幾分頭疼蹙眉,賴在車座裡,讓她下去給自己買飲料。
甜的,熱的,奶味的。
駱悅人來回折騰兩趟才買對,小聲抱怨:“你怎麼這麼挑……”
梁空還是聽到了,笑一聲:“我下次改?”
駱悅人拿梁空沒辦法,不管是他話不饒人,還是他立馬學乖,她都挺難招架的,她便軟聲同他講:“沒事,你就選你喜歡的吧。”
他乖死了。
“行,我聽你安排。”
“誰要安排你了……”她細若蚊吶道。
車子鑽進夾道的樹翳燈影,平穩行駛。
出了馥江路,視線開闊,外頭的路燈閃進車內,映在梁空下垂的睫毛上,陰影濃密到顯稚氣,皮膚白皙幹淨,卡通奶瓶被吸出一聲空響兒,兩腮也微癟下去。
他不說話吮吸管的樣子,像個傲嬌死了的小男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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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悅人陡然回神搖頭,看著他,逼迫腦海裡梁空的形象黑化,自己跟自己強調,什麼小男孩兒!這人一米八六,分明是個混世魔頭!
“不收費你就可勁盯著我看是吧?”
駱悅人立時面紅耳赤。
聽聽,這是小男孩兒能說出來的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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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一日遊
梁空把喝空的瓶子丟到一邊, 沒丟穩,碌碌滾到車底,他沒管, 自顧在車椅上仰著頭。
小小的車頂燈束, 像在他眼睛裡撒了一把碎星,他瞳色深,灰燼裡浮漾, 折散出的光點越發熠熠生輝。
駱悅人原本並攏雙腿規規矩矩坐在車座裡,彎身去撿瓶子好似隻是一種戰術,隻為將視線自然地從梁空身上挪開。
但也不大管用。
梁空雖然沒像高祈說的那樣,醉倒不省人事, 但肯定是沾了一點的, 坐在他旁邊, 能感覺到那種淡淡的酒氣在無聲散發。
車裡的溫度不低,散不了熱會很難受。
黑色的外套裡頭, 梁空穿了一件飽和度低的慄紅色襯衫,不規則的下擺設計,胸口有一小片做舊的織物流蘇, 疊穿很有層次。
很少有男生可以駕馭的一種顏色,可他骨相裡的冷和眉眼間似有若無的多情意味, 完全壓得住這種跳脫的豔,顯得相得益彰。
他應該是挺喜歡這件衣服, 因為少見他衣服重復穿,而這件襯衫,駱悅人之前就見過。
那時候十一月, 還沒有那麼冷, 他穿在短T外當外套, 進室內,熱的時候脫下,放在駱悅人身邊。
駱悅人闲著無聊就把他胸口口袋下那片流蘇,綁了兩個小麻花辮子,各自往兩邊翹,一個以“重塑和不被定義”為設計理念的潮牌忽然有種可愛憨憨的味道。
他回來撿起來看,笑了聲,送了她六個字。
“還挺心靈手巧。”
走神這會兒,旁邊的梁空忽然有了抬臂的動作,想扯開有點緊的衣領紐扣,但是扯不開。
駱悅人瞥了他好幾次,見他蠻力越使越大,怕他把衣領扯壞了,沒出聲,湊過去溫溫柔柔替他解開。
他外套是敞開的,一靠近,不僅能聞到那種混著他滾燙體溫的酒氣和體香,一低頭,還能看見,那件襯衫胸口依然保留著那兩個傻乎乎的流蘇小辮子。
駱悅人怔了兩秒,手往副駕駛的椅背上撐了一下,匆忙又坐回原位。
最上頭那顆扣子解開了,梁空沒有接下來的動作,隻是側目,靜靜看她把腰脊繃得格外直。
酒意灼熱,神馳目眩,某一瞬記憶拉得很遠,仿佛有場景能和此時此刻對應。
像高一幾個班混在一起聽公開課,階梯禮堂,他們湊巧坐在一起。
她前他後。
臺上抑揚頓挫的聲音越來越乏味,梁空轉筆略快,黑筆輕輕一聲“噠”掉落,滾下小桌板。
他那雙長腿擠在狹小空間裡,左右都不好挪動彎身,正煩的時候,她去撿了,都沒朝他看,筆往後遞過肩頭,感受到有人去抽回去,就自然松了力。
也是這樣正襟危坐回去。
梁空看著她抬手,白皙纖細的手指虛攏著,似一支黃桷蘭半開的情態,無名指勾幾縷碎發,輕輕順到耳後,露出一點耳朵尖尖,小巧潤淨。
叫他想到自己那塊打小不離身的玉,是一樣的質感。
筆沾了一點灰。
她低頭用湿巾擦手的時候,半回頭往桌角擱一張,給他的。
那學期,大禮堂的換氣系統待檢修,運作不良,天窗沒有開,整個觀眾席暗如一片混沌,空氣有點悶。
巡場的教導主任在抓後排偷吃零食的學生。
他們這片是安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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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空拿起那片湿紙巾,杜松和桃子的淡淡香氣,無聲的,侵略感官。
……
“那個女生,是你的好朋友嗎?”
安靜了許久的車廂空間,忽然被駱悅人猶疑的聲音打破。
梁空傾身,從她脖子上把連繩手套扯走,離她最近時,漫不經心出聲:“你怎麼定義好朋友啊?”
他這話裡情緒不對勁,透著一股要故意為難她的意思,駱悅人兩手搭在膝上,右手捏了一下左邊的手指。
“她挽你胳膊說話,就還挺親密的,我之前都沒有見過她。”
“你也挽我胳膊了,也說話了。”
親密嗎?
四目相對,駱悅人抿了一下唇。
最後說:“你當我沒說吧,我不是要管你的意思,我就是,嗯……找不到話跟你說了,隨便問一下。”
梁空手裡還拿著她那副手套,柔軟的毛線,手背上還有絨絨的小兔子,紅紅的眼睛,長長的耳朵,瞧著怪可憐,像一欺負就會淌眼淚的小軟包。
他覺得有點像駱悅人。
很快又否定,實際上駱悅人不怎麼愛哭,她怕給人添麻煩,也……挺沒心的。
他拿在手裡一邊玩,一邊輕垂著眼,以一副懶散的姿態說:“高祈約過來的,我連名字都不記得。”
她很配合地在他說完後點了一下頭,淡淡說了一個“哦”字,無甚興趣,好像就如她所說的,她隻是沒話隨便問問。
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旁人看著奇怪,梁空其實一直自己都看得很明白。
她對他吧。
不能說一點兒都不喜歡,但說她喜歡他吧,混球如梁空聽了都會覺得,過分抬舉自己了。
她就像到了一個著名景點,口口相傳的部分,她了解一些,真真假假沒研究過,有新鮮就瞧一瞧,要是知道景區小販诓人、物價奇高,她其實心裡驚一下也無所謂,景區嘛,她過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待不長久,玩一玩的地方。
家門口的餛飩鋪子豬肉摻假,是上心大事,景區裡的果汁全是香精衝兌,她不會锱铢必較。
你扮演的從來不是和她息息相關的角色,無論你使盡渾身解數,給她多少快樂,一日遊就是一日遊。
她再新奇再喜歡,也沒那麼多的在意給你。
梁空一直很清醒,逃不過心甘情願這四個字罷了。
他一直,心甘情願地,在扮演一日遊的角色。
元旦假期結束後,有天晚上他們一起坐公交回家,照例在棠杏苑後門分別,凜冬夜色深深,天幕醞一股寒霧般,蒼茫深黯,小區住戶窗口裡不剩幾盞燈。
回來的路上,她說她爸爸最近很奇怪,看著很正常,某些時刻會突然湧起情緒,前天晚上他跟梅惠在家裡爭吵什麼,梅惠強勢,他以前都習慣忍的。
她感覺那天要不是她突然開門回家,駱文謙會在氣頭上跟梅惠攤牌說離婚,因為他臉上那種忍無可忍、不可理喻的情緒太明顯了。
可偏偏她回去,打斷了,這件事不了之。
她這幾天一直在懷疑,是不是某個她不在場的時刻,駱文謙已經跟梅惠坦白了,甚至他們已經商量好了離婚,隻是為了她高考順利,口徑一致地不告訴她。
她憂心忡忡半程,眼底是熬夜產生的倦氣陰影。
她精神不好,打了個哈欠,一下想不起來這個話題前他們在聊什麼,問梁空,梁空說沒什麼。
之後的半程,是昏昏欲睡的安靜。
從公交車上下來,一吹冷風,駱悅人清醒了些。
正要從後門進去,她想起來在車上斷片的話題,站在小鐵門前倏然回過頭,喊住正往望江別墅方向走的梁空。
“剛剛在公交上,你好像提到行知樓,你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麼啊?”
梁空單手插袋,站在樹影和路燈的交界處,靜了兩秒。
駱悅人站在路對面,等他說話。
他能說什麼呢?
他高舉手臂吊兒郎當地揮了揮,說:“沒有,你趕緊回家吧,睡個好覺。”
你不開竅的樣子,就像風灌進山谷裡沒有一點回音,很煩你什麼都不懂,也討厭所有的喜歡沒有回應,有時候意難平的不得了,想問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可話到嘴邊,看到你壓力大,為家裡的糟心事失眠難過,我就什麼都不想說了。
我隻想你睡個好覺。
他身形高俊,光區在他面前堪堪擦過的樣子,有種非靜止的錯覺,好像他是陷在陰影了。
聞聲,駱悅人也對他說:“那你也趕緊回家吧。”
……
車廂裡有一段安靜的時間,隻有窗外掃進來的紅黃燈影在飛速變幻,襯得那安靜是虛無假象。
駱悅人無法一直逃避似的保持看窗外的姿勢,轉過頭,望向梁空。
因為最後一個哦字是她說的,她現在有點接不下來話,思索的時候,手指落在車座上挪動、輕摳,等感受到阻力,一低頭才發現。
她一直在揪梁空的衣角。
“幹什麼?撒嬌啊?”
駱悅人深吸一口氣,她習慣了,甚至覺得他說這種不著調的調戲話,對她這種找話題困難的人來說是一種解脫。
尷尬就像一片淤泥地,他輕飄飄就能拉她出去,她隻需要瞪他一眼,說一句“誰跟你撒嬌”,就顯得她也很俏皮。
她松了一口氣,視線挪去他胸前的兩個小麻花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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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和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