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長長的發尾自然微卷,鮮紅的絲緞頭花格外醒目,昂首挺胸像隻小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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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瑤嗤道:“東施效顰!”
這就是那位長得像俞晚梨,打扮風格也逐漸朝俞晚梨靠攏的高二學妹。
俞晚梨走藝考,提前去集訓了,江瑤每次提到這位學妹都很憤憤,原因無他,因為這位學妹熱衷哥哥妹妹那套,張泉很上頭,也是大魚塘裡的好哥哥之一。
江瑤作為一個高三生,每每談及該學妹,都會痛心疾首地譴責。
“高中是學習的地方!是讓她來認哥哥的嗎?這麼喜歡哥哥,怎麼不讓你媽多生一個!二胎不是早開放了嗎!真的是,心思都放到哪裡去了啊?”
學校那位以地中海發型脫穎而出的教導主任是江瑤的大伯,有時候,駱悅人覺得江瑤骨子裡很有這種諄諄教誨的基因。
說的話,不僅振聾發聩,也相當深刻。
待學妹走遠,江瑤才收回放刀子般的眼神,又跟駱悅人透露一個新消息:“現在這些小學妹怎麼這麼會玩,聽說她跟梁空還走得近呢,好像是認識了一個別校的學長,是梁空的朋友,嘖,梁空不搭理她,她還曲線救國上了,心思就不能往學習上放放?”
駱悅人思緒由梁空這兩個字跳了一下。
好像挺長時間沒有看見他了。
江瑤挽住她胳膊的手朝前猛的用力,拉著她往外走:“走!咱們去奶茶店!喝點甜的!”
聯考成績出來不久,期末考又即將來臨。
高三的日程緊張,尤其是期末這段時間,晝與夜之間的切換快得就像幾節課間的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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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亮就出門去早讀,天黑回家,忙到生活裡插不進一件空闲事。
其間,駱文謙有送新的書給她。
駱悅人完全沒有了以前那種開盲的雀躍心情,放緩動作如同打開一個心儀禮盒一樣,去看看扉頁上寫了什麼贈語。
甚至她之前還幹了一件叛逆事,把駱文謙送她的那本《窄門》給丟了。
神跌下神壇,其言語也不再可信。
駱悅人拿了書,淡淡說了一句謝謝爸爸,駱文謙似乎還想跟她聊聊,問她寒假有什麼計劃。
駱悅人說沒有計劃。
高三的寒假很短,連頭帶尾也不足二十天,梅惠還給她安排了幾節鋼琴課。
據說是大師班。
因為跟梅惠是老同學的關系才破例指點駱悅人,這種高期待,總讓駱悅人格外有壓力,好像她如果沒有因此開悟成為一個神童,都是辜負了這番苦心孤詣。
哦,她已經成年了。
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梅惠期待的那種神童。
但她沒有說什麼。
寒假的第二天,駱悅人在臨市的爺爺奶奶來瀾城過年。
這是駱文謙安排的,往年他們都不會一起過年,爺爺奶奶早年在鎮上種茶,家裡還有個小油坊,他們老了也舍不得放棄營生,駱文謙扭不過,隻能想折中的法子,請了鎮上的小工平日裡多幫忙。
駱家在當地算得上是一個小富之家,才能在那個年代供出駱文謙這樣的大學生,但老人家仍然習慣節儉,很多生活方式跟梅惠相衝。
梅惠也不喜歡他們過來。
每年正月抽空去拜個年,走走過場,彼此相安。
駱悅人白天陪爺爺奶奶去附近商場逛了一趟,晚上一家人去酒店吃了一頓豐盛晚餐,老人家回來的路上一直在絮叨太浪費錢了。
不知怎麼說到駱悅人高考後換房子的事,問他們打算換個什麼樣的。
梅惠看了一眼開車的駱文謙,見他不接自己的眼神,便收回目光說:“誰知道呢,瀾城的房子現在一天一個價,到時候再說吧。”
車子一路開進棠杏苑,爺爺奶奶猶猶豫豫提到家裡的那個小油坊,說今年有人想出錢買走。
後面還有話,被駱文謙一腳剎車截停了。
到了家門口,他解開安全帶,直接跳過剛剛的話題,叮囑老人家今天已經挺晚的了,早點睡。
氣氛隱隱古怪,但駱悅人又說不上話,進家門後,打過招呼,回了自己房間。
她還有新稿子要寫,打算年後投。
近期不知道是不是壓力太大,總沒有頭緒,想翻闲書找找靈感,也總靜不下心。
幾百字的段落來來回回,修修改改,怎麼表述似乎都無法滿意。
頭疼到深夜,她接到一通電話。
本就不著調的聲音還極盡誇張,駱悅人猶豫著還沒說話呢,那頭有人在喊,對方草草結束通話前,還不放心地叮囑。
“駱悅人,你一定來啊。”
說完就掛,那個“啊”字都顯得短促,強烈的電音鼓點從聽筒裡一瞬間消失,反襯出此時此刻她房間裡的安靜。
手機放回桌面,電腦屏幕上的文檔光標還停滯在一個病句後面。
駱悅人沒有修改的頭緒。
目光移到右下角的時間顯示,她回過頭,朝著房門方向,靜心聽了一下,毫無聲音。
ctrl+s,一秒鍾按完保存的快捷鍵,她關了電腦,從房門口的掛鉤上輕輕取下外套和圍巾。
之前偷偷跑出去玩,梁空都會掐著時間送她回家,她很少自己這麼晚出門,更沒有這麼晚在路邊打車。
半小時後,出租車停在目的地。
開車的司機是個年輕叔叔,把付款碼朝後座遞來,往外面看一眼,跟駱悅人聊道:“年關底下,我聽人說這些網紅酒吧的卡座低消翻倍都搶不到是不是真的?得好幾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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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資付過去了,駱悅人搖頭說:“我不知道這個。”
因為裡頭太堵,人也多,司機在岔路口就停了,下了車,她還得自己往裡面走一段路。
站在燈牌前,確定了一下英文名字,駱悅人正想發信息確認一下。
高祈口中醉到不省人事,沒人接估計就死酒吧門口的梁空,正正好好地被一個卷發妹子挽著手臂從璀璨樹燈下走過來。
那妹子不知道在求他什麼,側著臉,撒嬌晃他胳膊,亮片眼影畫著小愛心。
“我特喜歡你們那個樂隊,下次有演出一定通知我好不好?我去給你打call,戴發光兔耳朵的那種!”
這麼星星眼的迷妹發言,梁空一個眼神也沒給,目光看著前方,微微亮了一下,很快又恢復尋常。
那妹子也順勢看去。
駱悅人穿一件淺藍色牛角扣大衣,過膝款,森系文藝,圍著厚厚的白色羊絨圍巾,手上是一副連繩的針織手套。
細軟柔順的頭發長了不少,圈攏在寬大圍巾裡,露出的臉,像嫩花生剝出一角紅衣,幼白無暇,比巴掌還小。
眸底被冷風嗆出一片湿湿濛濛的水汽,纖長睫毛撲眨兩下,染上幾分烏潤。
就站在幾米外的路口,也看著他們。
“這誰啊?”那妹子好奇問。
梁空垂首,看向正眨巴大眼的卷發妹子,拿目光示意性地點點她纏著自己胳膊的手,聲音纏綿又悅耳,浪蕩得沒邊,說的話卻是要多無情就有多無情。
“趕緊松開吧,我女朋友來了,待會兒一來氣,扯頭發撓臉給你一頓整,我可不攔著,我也怕。”
妹子看著斯斯文文的駱悅人,已然腦補出她兩副面孔變身後的兇狠模樣,訕訕撤了手,卻也不深信。
“她,她打人?”
梁空漫不經心一哼聲:“你試試?”
妹子眼珠轉了轉,估摸在梁空這兒根本問不出真假。
他愛答不理一整個晚上了,好不容易瞧見他往外走,又聽見高祈開玩笑似的問他是不是喝多了,往哪去。
梁空沒管,頭都沒回,打火機和煙盒拿上,徑直往外走。
他個子高,身形俊正,那種燈光環境十米外都打眼。
不用回頭,飄出段煙氣,就勾人得不行。
妹子心念一動,便鼓起勇氣跟上來,眼睛彎彎地跟他說,我扶你吧。
當時梁空尋聲斂睫,瞥了她一眼,雖然有點笑意,但不至眼底,一股子冷淡俯視感,像那些彎彎繞繞的小心思都攤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瞧得透,但懶得看。
挺壓人的,至少站在這樣的男生身邊,一點也不輕松。
但是妹子想了,像他們這樣的男生畢竟太有優勢,肯定見多了主動往上迎的妞,怎麼可能個個都能得他熱情相迎,厚臉皮有時候也可能是脫穎而出的手段。
於是一路熱情跟他搭話,全方位展現乖巧甜美。
能看出他教養很好,雖然不怎麼搭腔,但也沒讓她下不來臺。
可這會兒,聽梁空開玩笑,她不動聲色將目光轉去前方,又去打量糜燦燈火裡,那一道幹淨淺藍。
忽然有所頓悟。
今晚是高祈組的局,一圈姑娘比美,對梁空有意思明示暗示的都不缺,他誰都沒多瞧一眼。
原來他是喜歡這種“脫穎而出”。
這圈子不缺漂亮姑娘,可眼前這位有點不一樣,這種清新脫俗的文藝感,隻得漂亮兩個字,未免太狹隘。
她都不說話,單單站在那兒,瀾城歲杪就該下一場雪,來襯她的靜。
於是妹子松了手,也曉得不能再自討沒趣了。
人一走,駱悅人抿了又抿嘴唇,終於忍無可忍,卻還是連脾氣都不太會發的小軟包樣子。
“梁空!”
兩人隔著段距離。
梁空吊兒郎當看著她,應聲道:“在這兒,沒跟人跑了。”
他是沒跟人跑!
可他拿她把別的姑娘嚇跑了!
“我什麼時候打人了?還扯頭發撓……”那話也太過分,十幾年的乖乖女教養刻在骨子裡,她都沒法兒把意思說全。
他沒正形撩了下眼皮,濃睫下,眼瞳映著一點光,“你做過的,我不計較,你沒做的,我開個玩笑,一報還一報嘍?”
駱悅人氣得咬住牙齒。
高祈在電話裡說,梁空喝多了,跟朋友放話說她會過來,她隻能來了,不然大少爺在朋友面前多沒面子。
見她臉色赩然,梁空也適可而止,拍拍自己剛剛被姑娘纏著,現在空蕩蕩的胳膊,語氣都輕了幾分。
“來吧,女朋友。”
像是邀請她上什麼專座。
駱悅人氣還沒消,在心裡給他用力蓋章。
大混球!
過了會兒,他們以面對面站路口的姿勢僵持著,引起路人頻頻回頭,他從小到大估計被人矚目慣了,家常便飯。
可駱悅人撐不下去。
緊抿嘴唇,她不情不願走過去,挽著剛剛別的女生挽過的胳膊,心裡的積著怨。
她真的從來沒遇見過像他這樣的人。
怎麼這麼渾。
走出半個路口,上車前,她忍不下沉默,低聲數他罪行:“你知不知道,我翻窗戶出來的,我全家都睡了。”
梁空沒心肝地拖著音,淡淡“嗯”一聲說:“怎麼了呢?那又不是我睡的你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