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先一步開口:“駱助理一塊上去吧,是不是去24樓開早會?”
駱悅人點頭。
主任替她按了24樓,往後又站了站,把梁空身邊的位置留給她。
電梯裡七八個人,算不上擁擠,但也不寬裕,足夠她聞到梁空身上的氣息,難得不是所謂成功人士鍾情的木質香,很自然,像晴朗冬日裡冷空氣的味道,薄陽曬過的凜冽皂感。
幹淨冷淡,又不好惹。
電梯四壁都是反光金屬。
想到昨夜那一支秾豔的夾竹桃,她思緒一跳脫,目光就沒忍住落在梁空的嘴上。
唇形好看,薄薄的紅。
佩達說這種看起來就很好親的唇有個名字,她一下想不起,視線再往鏡裡尋去,不偏不倚跟梁空對上。
隔一層冰冷介質,當場被抓包。
他掀起眼皮,微一挑眉,那個眼神攻擊性十足,卻看不出什麼情緒。
下一秒,電梯和駱悅人的心髒同時咯噔一聲,轎廂故障將她晃到梁空身上。
她下意識抓住他的袖口。
一片漆黑裡,她倉惶松開手,梁空反手朝上,抓住她即將朝後縮回的手腕,借力叫她站穩,卻也是另一重桎梏。
她不能再往後退。
“別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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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看不清了,她還是趨於本能地朝上抬頭。
周圍有人應和說沒事沒事,梁總說的對,不用慌,電視臺電梯慣例檢修,可能師傅誤切了按鈕什麼的,應該馬上就能好。
話裡話外,恭維人,推責任,各種話術用盡了,駱悅人聽得出來,他們很怕某人不悅。
而這個人緊握著自己的手腕。
由他攥著的尺骨,似箍一圈滾燙,駱悅人有種很奇妙的體驗——她在通過他的手,感受自己的脈搏。
在這一縛一松的跳動裡,她後知後覺,他剛剛那句別慌,好像是對她一個人說的。
周遭依舊話聲不斷,老道殷勤地維持著氣氛。
直到燈光亮起——
他握她手腕的樣子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裡,電梯恢復運行,他自然收回手。
駱悅人也朝後退了一小步,彼此無聲,其他人也沒有借故插話,隻是副臺長和主任彼此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很快電梯到了17樓,一行人走出去,駱悅人也松了一口氣,她低頭握上自己的手腕,似要抹去滾燙印記,靜靜等著電梯閉合,往24樓去。
慣例的會議,各方的匯報後,ppt換成了新的策劃,會議結束已經是午飯時間。
駱悅人本來準備喊老同學江瑤一起吃飯,發信息沒人回,駱悅人之前在平城電視臺工作過,差不多知道這裡的工作節奏,忙起來顧不上吃飯是常事。
她去食堂打了一份飯,電視臺的來往人員復雜,正找位子,就看到制作組的幾個女工作人員坐在一起,其中一個朝她招手。
“駱助理,這邊。”
雜志和各大品牌長期合作,作為密斯董的助理拿貨都有內部的優惠和折扣,之前駱悅人幫她拿過五折的大牌包。
這小姐姐看到她,回回都熱情。
駱悅人剛坐下,就聽到一個叫她身形一頓的名字,她打的蓮藕排骨湯溢出一點,油漬在鐵盤裡暈開。
她們在聊梁空。
“天,我當時還以為是什麼男藝人,怎麼從沒見過啊,心想這麼帥也不紅?然後發現副臺長笑著在他旁邊說話,才知道他是君頤那位空降的總裁。”
“這麼年輕,總裁?憑什麼啊?”
“憑他姓梁啊,繼承家業,沒毛病,君頤一堆梁氏老臣,以前都是跟著他爸梁建河打江山的,後來是他哥梁知非在管,他回國後就交到他手上了,你們今天是沒看到臺裡那幾個領導殷勤的。”
一個咬筷子的女同事正在手機上扒料。
“他真的絕了,據說他交過兩個女朋友,你們猜猜是誰?”
“啊!我上午就聽人說了,我靠,項曦和俞晚梨!”
“一個是最炙手可熱的模特,美到雌雄莫辨,男女通吃,一個是流量花的天花板,天天掛熱搜,現身即新聞,想都不敢想的兩個人,居然都是他前任。”
“不過據說,這兩位好像都不是梁空初戀。”
“初戀?誰啊?”
一幫人興趣濃厚地看去,連駱悅人也跟著緊張,筷子杵在碗底。
“據說啊,他初戀是芋頭!”
“就是那個電競圈白月光,消息不保真,但我感覺已經被扒實錘了,據說那會兒芋頭從職業隊轉直播行業,梁空經常陪她打遊戲,給她砸了好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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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悅人喝了一口涼掉的湯。
這些都是她知道的事兒,她剛知道那會兒讀高中,她讀文,梁空讀理,他從進校開始就是瀾中的風雲人物,文科班女生多,愛聊他的八卦。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她身邊的人還在聊他的八卦。
他的那些老八卦,簡直比風幹牛肉還耐嚼。
駱悅人之前還擔心過,這屆網友好奇心這麼重,空穴來風都能傳得言之鑿鑿,越是隱晦不可言,就越是好奇不已,最後會不會也扒出她來?
好在一次都沒有。
她害怕的尷尬,一次都沒發生過。
可能是大家都很厲害,各個領域發光發熱,而她隻是一顆黯淡的星。
就像高三那會兒,瀾中其實傳過她和梁空的事兒,但是,沒有人信。
梁空高三染過一次藍發,被教導主任喊去喝茶,問他為什麼無視校紀校規,他態度端正地說了一句氣死人不償命的話。
“我女朋友喜歡。”
教導主任立馬火冒三丈,問他女朋友是誰?
駱悅人就去了一趟辦公室。
教導主任看著站在門口,一臉茫然,乖乖打報告的她,再看看敞著長腿、拿辦公室當自己家,接了熱水邊吹邊喝的藍發少年,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
最後語重心長跟梁空說,他之後出國,也不是國內這套應試教育,學校可以適當放寬要求,你混日子就混日子,別欺負好學生啊。
教育完,放人走。
梁空路過她,渾不正經,那頭輕盈柔軟的藍發搭在眉眼上,也是真的好看,偏一下額說:“一起走啊。”
她咬著唇,輕瞪他,一言不發,耳朵都紅了。
而教導主任面如黑炭,當梁空還在欺負她,又是一番疾言厲色的教育。
臨走前,教導主任跟駱悅人說,梁空要是敢做什麼出格的事,一定要告訴他。
什麼算出格的事呢?
她仗著自己乖,成績好,又得老師信任,晚自習裝病請假,出了校,背著書包不回家,坐在奶茶店發信息給梁空,問他可不可以帶自己出去玩兒,算出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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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護身玉
下午繼續開會,聊之後的制作細節。
散會後,制作組暗示駱悅人,第一期的片子已經粗剪出來了,她們家那位“十九歲”性格直率暴躁,宣傳上大有噱頭可做。
駱悅人不置一詞,說會跟密斯董反映。
心裡卻嘆著,你們電視臺這麼神通廣大,對待金主爸爸又這麼殷勤備至,怎麼都不去打聽一下金主爸爸的身邊人?
就隨便拿梁空的女朋友做噱頭?
他這人平時看著還好,頂多幾分冷淡不羈,但多少還聽得進去道理,一旦不高興護起短來,誰的賬都不買,往死裡下狠手,就圖痛快。
枕頭風你們擔得起麼?
但駱悅人不愛聊人八卦,更不喜歡當傳播者,什麼都沒說。
洗手間常年的消毒水氣味總顯得陰冷,衝淨泡沫,她抽紙擦手,正想著回去要怎麼跟密斯董說。
身後隔門忽然傳來推開的響動,駱悅人回神抬眸,兩人在鏡子裡對上目光,也都在第一時間認出對方來。
皆是怔住。
恰好此時,外頭有男人沒耐心地喊了一嗓子:“柳芸芸,你好了沒有?”
駱悅人視線再回鏡中。
第一次知道她,那會兒她還不叫柳芸芸,混跡夜場的女人有花名,叫阿May,在駱悅人她爸的手機備注裡。
她給駱文謙發信息——這周末還過來嗎。
柳芸芸沒理外頭男人的聲音,自顧走過來洗手,駱悅人看見她無名指上的婚戒。
爪鑲的鑽戒不夠顯大,又圍了一圈細鑽,過分花哨的設計溝溝壑壑很容易藏汙,失了鑽石本身的明淨亮度。
“你也在電視臺?哪個節目啊?那個《闊太起居注》?”
闲談語調引駱悅人側目,但不過一霎,她就收了驚訝,可能一早丟了廉恥的女人本就沒什麼分寸。
“過來開會。”
她聲音冷淡,立馬叫驚訝換了人,對方像是方才錯過什麼似的,又重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你上班啊?”
駱悅人斜望著她,蹙眉,沒說話。
柳芸芸懂了似的:“你跟你那個高中男朋友分手了吧?也是,他看著就不像什麼省心的主兒,你的確駕馭不住。”
駱悅人沒打算搭理她。
水龍頭一關,充斥著消毒香氛的逼仄空間一瞬安靜到詭異。
她再度突兀開口——
“他們家很有錢吧?一個高中生能拿出一百萬,讓我離開你爸,你那個男朋友很聰明,說話也很有一套,我那會兒就在想,他要是願意,他能騙到任何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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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歡場抽身的職業病,她一張嘴就有種花枝招展的甜膩,黏得駱悅人不敢回顧她剛剛說的內容。
駱悅人將眉心擰得更緊。
“看來你還不知道啊?”
在對方的觀察視線裡,駱悅人警惕地克制自己的情緒反應,不想給對方任何做文章的機會,盡可能漠然。
女人翻包,刷刷寫下一串數字,走之前擱了一張紙在臺子上,水跡將薄紙一角迅速洇成透明,像爛在汙水裡。
她跟駱悅人說,她有一段有關於她那個高中男友的錄音,她最近還有點缺錢。
那張紙,是幾天後的夜裡,駱悅人在打包搬家紙箱,忽然想起,從包裡翻出來的。
隨之翻出來的,還有一隻不知道什麼時候沉在包底的金屬袖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