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人,這麼晚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駱文謙和梅惠離婚時,駱悅人已經過十八周歲,也不存在撫養權問題,當整個梅家大罵駱文謙人渣,駱悅人已經被分好了陣營,不許再和駱文謙來往。
即使駱文謙承擔了她大學四年全部的費用也不行。
去年,舅舅從朋友那兒無意得知駱文謙已經不怎麼在大學上課,手上項目越做越大,便又把人喊出來,以父女情叫駱文謙給駱悅人買套房子。
其實駱文謙一早提過買房,私下跟駱悅人說的,她那時候還在平城電視臺工作,駱悅人沒要。
第二次有了舅舅和舅媽參與,便拒絕不得。
辦完過戶手續那天,駱文謙還沒走遠,舅媽故意把聲音放得老大:“悅人啊,你就收著,這本來就該是你的。”
這幾年,裹挾在他們中間,對駱文謙,又或者對早已再婚再孕的梅惠,她都已經說不出什麼了。
沉默許久,駱悅人才發出聲音,很生硬地問:“你睡了嗎?是不是,打擾你休息了?”
駱文謙聲音帶點笑:“沒有,爸爸還在工作呢,就是……你很久沒給爸爸打電話了。”
“我——”駱悅人頓了頓,撒謊說,“最近工作有點忙。”
她小時候對博覽群書又懂插花園藝的父親崇拜不已,也很愛和他說話,就像一顆小星辰對廣袤宇宙那樣敬戀。
隻是出軌對一個家庭的衝擊之大,所有人都不可能待在原位上,情感會隨之扭曲,也無法不去厭惡怨憎。
“別太辛苦。”
駱文謙關心道,又提起,“爸爸最近看了你們的雜志和公眾號,看到你的名字了,很好,很棒,爸爸記得你從中學開始就喜歡寫作,現在這份工作做的還開心嗎?”
駱悅人想深了,喉嚨有些不受控地發堵,她開口,先哽了一聲,沒說出話,眼淚便開始往外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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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挺有意思的。”
她聲音已經變了。
駱文謙沒問,大致能猜到,隻放輕了聲音說:“要是在永明巷住不慣,就搬出來,悅人,不要跟爸爸算得那麼清楚,是爸爸對不起你,沒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
駱悅人低下頭,臉埋在膝間,眼淚洇透睡衣。
對不起不是駱文謙第一次說,但駱悅人一次也沒應過,錯了就是錯了,她沒資格代誰應,說沒關系也改變不了什麼。
“我沒事,就是舅媽總讓我去相親,我有點煩。”
駱文謙問:“一個都不喜歡?”
“嗯。”
駱悅人想到何先生,不合則散就是了,一個奔三的男人,虧還是在研究所工作的,竟然扭頭就造謠,說她在咖啡廳跟梁空眉來眼去。
眉來眼去?
駱悅人破涕為笑,側首抹了把淚,心想能喜歡這種奇葩才奇了怪。
駱文謙憂心道:“大學也沒見你談過戀愛,悅人,是不是我跟你媽讓你……”
駱悅人知道他想說什麼:“不是!就是一直沒遇到喜歡的。”
“爸爸記得你大一寒假不是說要去洛杉磯找一個男同學嗎,那個呢,怎麼樣啊?”
那時候父母已經離婚,梅惠正在全力籌備二婚婚禮,外婆家忙成一團,也無暇顧及她。
機票是駱文謙給她買的。
其實他們父女某些方面挺像,都有些雅致愛好,看著文質溫潤,骨子裡都挺大膽的。
“我去找他了。”
駱文謙問:“然後呢?”
“他叫我清醒一點。”
房間裡隻亮一盞小燈,映她眼底擱淺的餘潮,昏黃光暈伸不開手腳,僅將床頭櫃上的幾本舊書照得清晰。
再遠些,便字跡不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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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黯淡星
雜志和電視臺這一季的合作稍有不同,上一季密斯董派夏琳帶團隊過來,隻是給這檔綜藝做時尚把關。
畢竟審美說起來很私人,調性卻分高低,專業的事,專業的人來做,就是一種無形逼格。
時尚圈一直默認“誰蹭名氣誰買單”的潛規則。這一季,密斯董安排了幾個新模特進節目刷臉,從單方面的格調把控,變成了雙方的互利共贏,連一部分金主爸爸都實現資源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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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關涉多了,各種瑣事自然也翻著花樣來。
下午要去帶模特去二期備採。
十分鍾前,節目組的宣傳老師在群裡發給一大串注意事項,回復並不多。
駱悅人點開雜志社的工作群,提醒她們盡快適應工作節奏,務必端正態度。
雜志社新籤的幾個新模特,都在讀大學,最小的今年才十九歲,都是傲氣又張揚的性子,齊齊回復收到後,又立馬轉內部小群裡八卦起來。
說電視臺某位小領導最愛拿著雞毛當令箭。
屏幕之上,消息刷得飛快。
駱悅人潛水窺屏,直到夏琳艾特全體,叫她們盡快到美容部來。
駱悅人提醒對面還在慢吞吞卷意面的佩達:“你們部門開工了,你這一季都不跟妝嗎?”
佩達擦擦嘴說:“等之後吧,先把俞晚梨那期封面定了,太難搞了這個女的,不愧是資源咖,耍大牌是真有兩把刷子。”
補口紅,草草照過鏡子,佩達啪一聲合上粉餅蓋,又說到綜藝。
“說實話,我不怎麼期待,上一季就是女模,這一季怎麼著要換男模了吧,觀眾是需要新鮮感的,要我說啊,瀾城電視臺真是把路走窄了。”
駱悅人無情戳穿:“自己想看男模,別怪電視臺把路走窄了,瀾城臺說他們不背鍋。”
佩達把大道理擺出來:“食色性也!你知道我奶奶為什麼長壽嗎?”
駱悅人配合搖搖頭,並有預感後面不是什麼正經話。
果然,佩達連自個奶奶都不放過。
“我們家以前住體院對面,晚上散步我奶奶精神頭十足,走累了就往體院操場晃一圈,指點江山說,這小伙兒不錯,那小伙也不錯,懂嗎?這種對美好事物的極致追求叫什麼?生命力!”
駱悅人讀書多,簡明扼要地總結:“看帥哥長壽?”
佩達一臉孺子可教的欣慰:“唉,對嘍!”
駱悅人負責錄制期間自家模特宣傳對接,自從綜藝開拍後,跑電視臺比跑雜志社都勤,不是在電視臺開會,就是在錄制點監場。
難得錄制中期換景,這天收工早。
駱悅人明天要去電視臺開會,跟夏琳對完手頭工作,就開始收拾包,順便提醒那幾個正拍收工vlog的模特明天早上的集合時間。
旁邊一個經常記錯時間的姑娘,舉著手指保證自己這次絕對不遲到,說完笑嘻嘻招手邀請駱悅人一起出鏡。
駱悅人對著設備打招呼、微笑,她則靠在駱悅人肩上撒嬌說:“我們雜志的仙女小姐姐來啦~”
露天拍攝,郊區馬路就在旁邊,夏琳眼尖,夜深露重也能看清車子。
“前天是保時捷,今天更厲害了,邁凱倫,這批新人,事業心說不上大,一個兩個本事是真不小。”
駱悅人也看一眼。
組裡最小的十九歲披著一條極具辨識度的咖啡色字母披肩,朝路邊小跑過去。
黑色超跑的車窗隨之降落,光線不明,看不清裡頭的人。
駱悅人走到近前才發現,這車眼熟。
不消多分辨,她就想起來了,之前在酒店門口,梁空說送她,她推拒,說坐不慣的那一輛。
年輕就是好,無懼他人目光。
十九歲俏皮地趴在車窗上,手肘撐著,同車裡的人撒嬌說:“我們國慶不放假呀,要拍攝,打工人哪有假期啊,明天倒是有半天空,不知道會不會有心軟的神,帶我出門玩兒。”
城郊夜晚安靜至極。
駱悅人別緊身側挎包,立馬加快了步子,抄花圃小路,去另一邊路口打車,便沒聽到車內那位“心軟的神”,是如何回應小姑娘一疊聲的撒嬌。
但還是本能好奇吧。
隔一叢豔到極致、花粉有毒的夾竹桃,她匆匆回了頭,墨綠枝葉裡,點點深紅浮浪一樣旖旎遍布。
花枝後——
那條咖啡色的披肩跌落白皙肩頭,年輕的姑娘半探進車窗裡,男人有力的手臂伸出來掐她細長後頸,向下壓。
可以想象唇舌相觸,多如膠似漆。
……
墨菲定律無處不在,越是逃避的事,越是有可能發生,昨晚折小道躲開的人,今早來電視臺開會,一頭撞見。
駱悅人思考這巧合是怎麼形成的。
可以說是一波三折。
往常擁堵的早高峰,今天出奇順暢,出租車司機一路風馳電掣,提前半個小時就把她送到電視臺大樓前。
如果這會兒上樓,她不會遇見梁空。
偏在樓下遇見熟人——她高中的同桌。
江瑤現在在瀾城臺當綜藝編導,兩人從敘舊聊天說到之後約飯,硬是把時間拖到九點。
駱悅人看表,離開會還有十分鍾。
她提著包去按電梯。
電視臺一共四部電梯,最新到一樓的轎廂打開,兩個穿深藍制服的工人出來,往電梯前放了一塊“正在維修”黃色人型立牌。
駱悅人隻能繼續等。
沒等到第二部 電梯下行至一樓,梁空就先到了,左邊是陪笑搭腔的副臺長,右邊滔滔不絕的是管廣告贊助的部門主任。
一行人浩浩蕩蕩,簇擁著一襲白襯西褲的梁空往電梯這邊走。
駱悅人現在常駐電視臺,電視臺的領導也算她半個領導,自然沒有跟副臺長和部門主任搶電梯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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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想表達自己坐下一班就好了。
梁空:“幾樓?”
主任已經按了樓層,笑回他:“17,營銷那邊的人已經到了,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的。”
沒管旁邊殷勤的聲音,梁空抬眼,看著還站在電梯外的人。
低飽和度的淡紫襯衫,配同明度的灰色襯裙和薄西裝,袖子卷起,戴著棕色皮質細帶表的手,拎著寬大的包。
尋聲略一偏頭,隱隱露出小巧的耳飾。
他目光在她白皙耳垂停頓。
一點疼都受不住,高三體檢抽血,要人捂著眼睛才能不發抖。
打耳洞了。
不可查的兩秒凝視,梁空聲音如常,重復:“幾樓?”
駱悅人和主任同時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