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曾說,緣分這事,說不清,道不明。
不管是良緣,還是孽緣,亦或是惡緣,百年輪回,終歸逃不出那個圈。
蘇綿綿知道,自己剛才的反應過激了。
眼前的陸橫,不是六百年前的陸橫。
唐南笙也不是姐姐。
剛才那個女生,也不是那位貴家千金。
可她還是不能解開自己的心結。
正在蘇綿綿發愣的時候,坐在她身邊的少年突然側身,掬氣她汗湿的長發,笨拙地扎了起來。
披散在後背、香肩處的長發被人一把撸起,微熱的夏風吹進來,蘇綿綿這才發現自己後背居然都湿透了。
這個房間明顯是化妝間,拉拉雜雜的什麼東西都有。
陸橫抽了根絲帶,修長手指穿梭在小姑娘的青絲間,滑溜溜的帶著香。
他想起剛才,曲折的房廊上,小姑娘疾奔而來。
玉簪滑落,青絲舞動,如瀑飛揚,長裙翩然。
纖細的腰肢後蕩漾著黑發,身後是傾灑的陽光,整個人就像是個小太陽般的往他的方向奔來。
雖然奔偏了,但好在他接住了。
這是他的寶貝,隻能他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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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的簪子!”蘇綿綿摸到那根絲帶,緊張地站起來。
陸橫從口袋裡掏出那根簪子,遞給她。
蘇綿綿寶貝似得捧著,小心翼翼觀察,發現並未有所損傷後,趕緊從口袋裡掏出手帕包裹起來,然後仔仔細細的收好。
陸橫看著她的動作,笑了,“喂,蘇綿綿,你是古人嗎?出門還帶帕子?”
蘇綿綿小身體瞬時緊繃,小臉上更透出一股緊張感。
“我,我不是古人……”
“呵。”少年不明所以的輕笑一聲,找出來一堆小皮筋,遞給蘇綿綿,“你也幫我扎起來。”
陸橫的頭發很久沒剪,就算撸上去也會掉下來,已經遮住眉眼。透出一股陰沉氣,更顯眉眼凌厲。
蘇綿綿想起以前,那隻暴君也總是喜歡讓她給他束發。
不過她手笨,怎麼都學不會。
最後還是男人自己動手,順便把她的發髻也一道盤好了。
陸橫已經幫蘇綿綿把頭發扎好,雖然扎的有些難看,但被小姑娘硬生生用顏值撐起來了。
蘇綿綿小心翼翼的挑了根胭脂粉色的小皮筋,然後站起來,給陸橫扎頭發。
小姑娘忙得兜兜轉。
一會子站在陸橫前面,一會子又繞到他後面。
陸橫的頭皮被扯得一鈍疼,他通過不遠處的鏡子看到了蘇綿綿手裡拿著的東西。
“你他媽用螺絲刀給老子扎頭發?”
小姑娘被嚇得一哆嗦,手裡的螺絲刀非常誠實地揪下來一縷頭發。
然後陸橫那塊就……禿了……
“這,這個不是簪子嗎?”蘇綿綿面露心虛。
雖然她並不知道螺絲刀是什麼東西。
小姑娘舉著手裡繞著一圈頭發的螺絲刀,面露困惑。
這個哪裡像刀了?
明明是一支長得比較醜的簪子啊?
“你家簪子是螺絲刀啊?”陸橫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耳朵上方那塊突兀的白色頭皮。
覺得現在已經沒有什麼能打倒自己了。
蘇綿綿害怕地縮著脖子不敢說話。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陸橫不會……打她吧?
少年煩躁的站起來在房間裡找到一個剃須刀,然後索性把兩鬢都剃了,中間扎出一個小揪揪。
男人隨意甩了甩頭,地上一堆碎發。
夏風正起,陽光刺眼。
他抬眸,眼神漆黑如墨,整個人看著野性又帥氣。
“以後老子的頭發,隻有你能拆。”
“為,為什麼?”
男人氣勢太強,蘇綿綿攥著手裡的螺絲刀,甚至不敢跟他對視。
“因為老子樂意。”說著話,男人的臉又陰沉下來。
面對蘇綿綿的白痴臉,陸橫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都這麼明顯了還要他說的多明顯?
“哦。”
小姑娘小小聲的應了。
真霸道。
第17章
既然來了,陸橫也不打算就那麼走。
他站在窗前,把玩著手裡的打火機。
蘇綿綿看看手裡的螺絲刀,再看看陸橫那兩邊剃光的鬢角,心虛的趕緊把手裡的螺絲刀給扔了。
這種奇怪的刀真是不好用……
外面很熱鬧,陸橫想起王長谷說起的那幅李嘉淵送的美人圖,下意識一蹙眉,轉身朝蘇綿綿抬了抬下顎,“走。”
蘇綿綿正蹲在地上,勤勤懇懇收拾陸橫剃下來的碎發,裝進小荷包裡。
小荷包也是她自己做的。
蘇綿綿手藝不算太好,但做這些小東西還算可以。
小荷包小小巧巧一隻,巴掌那麼大,素淡的顏色帶著清淺的香氣。
陸橫順手把小荷包搶了,放進自己口袋。
“上交了。”
“哎?”
少年一瞪眼,蘇綿綿立刻慫了。
陸橫抬手,裝模作樣的捻了捻指尖,然後湊到鼻下輕嗅。
果然是一股奶香味。
這小東西之前都是藏在哪裡的?
……
陸嘉淵住在陸宅。
陸橫去的時候,陸宅裡隻有幾個老佣人。
好幾年沒回來了,陸橫看著這座大別墅,嘴角勾起冰冷的笑。
“自己呆著。”陸橫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罐可樂,“噗嗤”一聲打開後塞到蘇綿綿手裡。
蘇綿綿抱著懷裡的熊寶寶,乖巧點頭。
陸橫心痒痒的看著小東西這副懵懂的小模樣,最終還是抽身自己一個人進了別墅。
陸橫原本以為陸嘉淵還在王長谷那裡做迎賓狗,沒想到一進別墅就看到了他跟唐南笙。
“小橫?你怎麼回來了?”陸嘉淵略顯驚訝。
他的視線落到陸橫腦袋上,“換發型了?”
陸橫這才想起來自己腦袋上還頂著那個胭脂色的粉紅小發圈。
“老子樂意。”他叼著煙,目光往唐南笙身上一瞥,嗤笑一聲。
唐南笙又驚又怕,卻還是忍不住朝陸橫看過去。
換了發型的陸橫又野又痞,歪頭插兜看過來的時候那雙漆黑眸子陰沉冰冷。
唐南笙忍不住紅了臉。
陸橫轉頭看向陸嘉淵,“有事找你,去你書房談。”
陸嘉淵紳士的讓唐南笙在客廳裡等他,然後帶著陸橫去了他的書房。
陸橫大刺刺靠在書房門口,先是不著痕跡的往裡逡巡一圈,然後將視線落到窗簾後面。
“小橫,你想通要回來了嗎?”
陸橫抬腳走進來,也不坐,就抱著胳膊站在那裡。
“沒有喝的嗎?”
“我讓阿姨給你……”
“你去。”少年仰著下顎,姿態肆意而高傲,微微挑起的眉梢顯出一股難掩的兇狠戾氣。
他一臉嘲弄道:“老子就愛喝你倒的水。”
陸嘉淵臉上笑意微斂,他站起來,轉身走出書房。
陸橫走到窗簾後,撥開。
果然看到了那幅美人圖。
呵,藏得這麼嚴實。
陸嘉淵端著水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陸橫站在那幅美人圖前,把玩著手裡的打火機。
“小橫,你要幹什麼?”
陸橫轉身,打火機飄忽的火焰緩慢燃燒,印出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他語氣緩慢而悠闲道:“掛在你這裡,弄髒了。不如燒了幹淨。”
“住手!”陸嘉淵疾步奔過去,卻還是比不過陸橫的速度。
少年一手揚起那幅美人圖點燃,然後直接就朝窗戶扔了出去。
陸嘉淵趴在窗戶口,隻抓到一點燙手的灰燼。
他甩著自己被燙紅的指尖,瞪向陸橫,“你在幹什麼!”
“陸嘉淵,老子以前就跟你說過,老子的東西你別碰。”陸橫根本就不懼陸嘉淵,在他一臉怒色的表情下還囂張的往前走了兩步,直接抵到人前。
少年壓低眉眼,戾氣橫生,“就算是想,都別想。”
“呵。陸橫,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陸嘉淵已經冷靜下來,他抬手推了推眼鏡。
“一幅周朝古畫,我明碼標價買回來的,怎麼就變成你的東西了?”
“陸家的東西,都是我的。現在隻是我沒興趣要。才讓你這隻鳩,佔了鵲巢。”
“誰是鳩,誰是鵲,現在談,還為時過早吧?”陸嘉淵也露出了鋒利的爪牙。
陸橫笑了,“你就在陸家做你的狗吧。”
少年轉身離去,那副肆意張狂的樣子,是陸嘉淵每次都會看到的。
陸嘉淵走到窗戶口,看到下面被燒毀了一半的古畫,被僕人撿起來扔進了垃圾桶裡。
他走下去,看到還坐在客廳裡的唐南笙。
沒關系,一幅畫而已,人都已經找到了。
陸嘉淵自從得到那幅美人圖,就像是中了蠱一樣,開始有意識的尋找這樣身形線條的美人。
他總是覺得,這個世界上,就該存在著那麼一個人。
憑借陸嘉淵的家世地位,他身邊的女人自然不少。
但他都不滿意。
而當他看到那天在北中跳舞的女孩時,終於知道,自己找到了。
“哥,南笙。”陸嘉美從外面進來,親親熱熱地挽住唐南笙的胳膊,“南笙,你是練跳舞的,形體那麼好,你幫我看看我的形體唄。”
“好啊。”唐南笙跟陸嘉美進了房間。
陸嘉美一關上門,臉上的笑立刻就收斂了。
唐南笙尚無察覺,還在想要跟她打好關系,“嘉美,其實我覺得你……”
“唐南笙,我剛才聽到了一個有趣的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房間裡陷入詭異的沉默。
唐南笙面色緊繃。
陸嘉美笑了,“別緊張啊,我隻是跟你分享一個好消息罷了。”
說著,陸嘉美用手機滑出一個帖子。
上面是北中成人禮那天驚豔全場的開場舞照片。
“聽說這個人,叫蘇綿綿?”
唐南笙面色煞白的往後退去。
陸嘉美笑道:“雖然我跟你有不同的目的,但我們本質都是相同的。”
“放心吧,我不僅不會揭穿你,還會幫你。”
唐南笙吶吶張嘴,“為什麼?”
陸嘉美放下手裡的手機,靠在門上。
明明是個十幾歲的少女,眼神卻格外成熟。
“可能是因為,可憐你吧。”
窮其一生,都在追尋自己碰不到的東西,真是可憐的下等臭蟲。
……
蘇綿綿看到陸橫的時候,少年拋著手裡的打火機,眉眼舒展,腦袋上的小揪揪都在歡樂的跳動。
陸橫坐上車,從褲兜裡掏出一個東西,扔給她。
“看看。”
蘇綿綿猶豫的看一眼那東西被掏出來的地方,小心翼翼的用兩根手指捏著展開。
是剛才在王長谷家看到的美人圖。
“老子用那幅假的,換了真的。”
陸橫剛剛一臉囂張得意的說完,那邊李大鵬就是一陣連環call。
陸橫當然知道李大鵬找他幹什麼。
王長谷痛失美人圖,現在可能跪在屋子裡哭吧。
呵,坑他。
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幅,是不是跟你家裡頭的一模一樣?”陸橫側身,單手撐在車窗上,五指張開,在車窗上印出一個清晰掌印。
霸道又兇狠。
蘇綿綿被他禁錮在胳膊和副駕駛中間,那雙水霧霧的大眼睛心虛的往旁邊瞥。
“我家裡,沒有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