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綿綿光著小腳站在地上,一雙玉足又白又嫩,在陸橫漸漸深諳的視線下,她趕緊把自己的小腳腳放進了拖鞋裡。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今天周末,你自己在家。”
客廳的窗簾沒有拉起來,整個客廳昏暗無光。
“等我回來。”少年的身形半隱在暗色中,看不清面容,隻有那熟悉的聲音帶著嘶啞的味道,“不要亂跑。”
蘇綿綿恍惚間看到了那個身穿玄色長袍的男人立在光線昏暗處,聲音嘶啞的開口與她道:“等我來娶你。”
蘇綿綿突然想,如果那隻暴君知道了她的死訊,會是何表情呢?
應該,隻是惋惜吧。
“嗯,等你呢。”小姑娘乖巧點頭。
得到回答,陸橫轉身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聽到身後一陣“噠噠噠”的跑步聲,然後就感覺自己上衣下擺一緊。
他轉身,回頭,看到小姑娘低著小腦袋,一隻手緊緊的拽著他的衣擺。
蘇綿綿也不知道為什麼,當她看到少年即將消失在黑暗中的清瘦身影時,下意識就做出了這個動作。
她有一種感覺,如果她不伸手拉住他的話,他就會歸溶於黑暗,讓她再也找尋不見。
明明她該是懼怕他的呀。
可現在卻變成了她唯一的依賴。
而且一想到他要離開自己,蘇綿綿就慌得不能自己。
“陸橫,我,我想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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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綿綿抬起臉,水潤雙眸中顯出慌亂。
這種慌亂落到陸橫眼裡,就是小東西害怕一個人在家。
少年一挑眉,同意了。
“給你一分鍾,去換衣服。”
蘇綿綿趕緊奔回房間,洗漱換衣。
出來的時候一襲煙紫色長裙,配上那頭盤起的青絲長發,溫柔又漂亮。
“好了。”蘇綿綿走到陸橫身邊。
陸橫的視線從她細白的脖子往上移,抬手就抽掉了發髻上的那支木棉花簪子。
柔順的青絲散下來,小姑娘驚惶捂住。發絲順著她的指縫往下滑,滿滿一兜,根本就壓不住。
“陸橫,你,你不能拆我頭發。”蘇綿綿攏著自己的長發,一本正經道:“隻有我嫁人了,丈夫才能拆的……”
男人拿著木棉花簪子的手一頓,原本溫和的面色又拉下來。
他猛地一把掬氣她的長發,繞在腕子上,使勁一頓搓。
“老子愛怎麼碰,就怎麼碰!”
剛剛打理好的長發被搓揉成一團,小姑娘氣得鼓起臉,小嘴兒噘噘的,露出那顆飽滿圓潤的唇珠。
少年低頭,“再噘,老子就親你。”
蘇綿綿趕緊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使勁搖頭。
這個陸橫怎麼,怎麼這麼流氓……
……
叫陸橫出門的人是李大鵬。
“陸哥,我舅說新得了一件好東西,讓你去看看。”
自從上次陸橫跟李大鵬他舅去了一次拍賣會,那位舅舅儼然把他當成了跨越年齡河性別的夕陽紅知己。
說完,李大鵬注意到陸橫身後跟著的蘇綿綿,喊了一聲,“小棉花,你也去?”
蘇綿綿點頭,剛剛要坐副駕駛,就被陸橫扯到了後座。
蘇綿綿的頭發最終還是盤了起來,一支木棉花簪子,斜斜插著,小姑娘端坐在那裡,背脊挺得筆直,透出一股溫婉纖細之感。
她坐的離陸橫遠遠的。
李大鵬透過車鏡看到蘇綿綿那副憋屈的小模樣,禁不住往陸橫那裡看了看。
嘖嘖嘖,這麼軟綿綿的小仙女陸哥都舍得欺負,真是暴殄天物啊。
唉,甜甜的戀愛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呢?
……
李大鵬的舅舅是個歷史迷,也是著名大學的教授,大名叫王長谷。
王家世代書香門第,住在北市的一座老宅子裡。家裡的東西都是古代歷史文物藏品,每一件都價值連城。
“周朝暴君,陸橫親筆之作。”
王長谷戴著手套,小心翼翼的把掛在牆上的那幅畫取下來,放到紅木桌上。
這是一幅美人起舞折腰圖。
昏暗的閨閣繡樓內,隻有一扇窗棂折射出柔美的月光。
像凝霜一般落在地上。
美人腳踩明月,披衣起舞,白綢縹緲,跟陸橫昨日看到的幻境一模一樣。
隻可惜的是,這幅畫作上的美人臉不知為何十分模糊,看不清面容。
“這美人怎麼長得好像跟小棉花有點像?”李大鵬暗自嘀咕了一句,眼睛不停的往蘇綿綿那處瞥。
“臉都花了,能看出什麼?”陸橫掏出香煙,剛剛想點,看到站在身邊一臉呆滯神色的蘇綿綿,下意識掐著煙頭,又放了回去。
“聽說那周朝暴君雖然暴虐無道,喜怒無常,但卻才情豐厚,有經天緯地之才。”王長谷盯著畫作,一臉肯定。
“一個喜歡殺人的瘋子,能有什麼才華。”陸橫大刺刺的隨便找了張木頭椅子坐下來。
囂張地翹起二郎腿。
王長谷作為歷史文化的維護者,立刻反駁,“人都有兩面。就算是秦始皇也幹過焚書坑儒的事。”
“這個,是假的。”突然,一道軟綿綿的聲音插進來。
王長谷皺眉,“你怎麼知道是假的?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小姑娘懂什麼?”
“而且你說是假的,哪裡假了?”
“反正,反正跟我家的不一樣……”蘇綿綿說不出所以然來,隻能小聲嘀咕。
聲音太細,太軟,大家都沒聽清楚,隻有陸橫似有所覺的掀了掀眼皮。
王長谷顯然不相信蘇綿綿這個小姑娘的話,一瞥眼卻看到了她發髻上的那支木棉花簪子。
“這麼好的簪子,你居然自己拿來用?”王長谷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這支簪子是王長谷跟陸橫一起拍的。
整整八百萬。
蘇綿綿不明所以的歪頭。
王長谷看一眼一臉無所謂的陸橫,再次搖頭。
現在的小年輕談個戀愛,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吶。
“這畫是從哪裡來的?”突然,陸橫開口。
“這是我上次去嘉淵那裡看中後,他送給我的。”
“陸嘉淵?”陸橫雙眸一眯,眼中顯出戾氣。
王長谷雖然醉心歷史,但也知道陸家的復雜關系。
陸橫跟陸嘉淵不合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王長谷小心翼翼的把畫掛回去,然後轉身看向陸橫,轉移話題道:“聽說今天是你母親的生日?”
陸橫皺眉。
“這麼多年了,母子哪裡有隔夜仇。小橫,跟我一起去看看她吧。”
“不去。”陸橫半點也沒給面子。
王長谷嘆息一聲,“忘了跟你說,今天我的宅子借給你媽開生日宴了。”
陸橫:操!
他轉身就走。
蘇綿綿顛顛的跟上去。
陸橫剛剛跨出屋子,就看到了前面一院子進門的賓客。
聒噪的像一群雞。
少年的臉一下就黑了。
走在最前面迎客的人是陸嘉淵。
“小橫,你來了?”
陸橫沒理他,順著古色古香的房廊疾步快走。
走了近五分鍾,他猛地腳步一停,轉身回頭看。
果然,蘇綿綿那個小傻子沒跟上來。
少年煩躁的抓著頭發去找人。
……
陸橫走的太快,步子又大,這房廊連著花徑,九曲十八繞的,蘇綿綿根本就跟不上。
“蘇綿綿?你怎麼會在這裡?”穿著古典舞服的唐南笙突然出現,她看著面前的蘇綿綿冷笑道:“是陸橫帶你來的?”
經過成年禮上的驚豔一舞,蘇綿綿在北中徹底名聲大噪。
唐南笙現在看到她,就恨不得把自己的牙齒咬碎。
不過還好,她攀上了陸嘉淵。
那個陸嘉淵不知道什麼毛病,對她的話言聽計從,今天居然還邀請她來陸家跳舞,說要把她介紹給陸家的人認識。
唐南笙做夢都想擠入上層社會,為了今天,她特地精心打扮,也苦練了一夜的舞。
卻不想居然在這裡碰到了蘇綿綿。
不行,不能讓蘇綿綿跟陸嘉淵碰面。
雖然當時蘇綿綿戴著面紗,但整個北中都知道,那個時候跳舞的人是蘇綿綿。
陸嘉淵作為一個社會人士,當然不會去關心小小的一個北中。
這就是唐南笙的謊言能維持下來的原因。
但有蘇綿綿這麼一顆定時炸彈在這裡,唐南笙真是連睡覺都不安穩。
她看著廊下的活水池子,再看一眼站在美人靠邊的蘇綿綿,心裡的惡意累積到極點。
這是個古色古香的老舊宅子,為了保持結構完整,沒有攝像頭。
唐南笙暗暗攥緊手。
如果,如果她把她推下去的話……
“南笙?哥哥找你。”
陸嘉美遠遠看到唐南笙,不耐煩的朝她招手。
蘇綿綿順著唐南笙的視線看過去,看到那個提裙走過來的女生,下意識往後退一步,然後轉身就跑。
“那是誰?”陸嘉美隻隱隱看到一個背影。
“沒有誰,一位迷路的賓客。”唐南笙面露緊張,擋住陸嘉美的視線。
陸嘉美是李嘉淵的親妹妹。
她本來是看不起唐南笙這種小市井人家出來,妄想攀附高枝,嫁入豪門的女生的。但意外的是,她哥哥居然很是看重這個叫唐南笙的女孩。
陸嘉美看著面前一身舞服的唐南笙,再想起來陸嘉淵房間裡的那幅畫,下意識就想到了什麼。
她那個卑鄙無恥的虛偽哥哥,居然還是個情種?一幅古畫而已,他真當面前的女生是那個古畫美人?
幾百年前的古畫,美人怕是早就化成灰了吧。
“跟我走吧。”陸嘉美帶唐南笙去見陸家人。
陸嘉淵正站在廊下跟他爸顧盛業說話。
顧盛業是陸家招贅進來的女婿。
他妻子在生下陸嘉美後去世,顧盛業憑借自己的能力,在陸家站穩腳跟。
不得不說,以一個異姓人的身份在陸家這個大染缸裡闖出一番天地,顧盛業絕對不是個簡單人物。
“爸,哥哥。”
陸嘉淵朝陸嘉美稍稍點頭,顧盛業則連看都沒看這個女兒。
“公司的事處理的怎麼樣了?”
“已經處理好了。”
“爸,我明年就高中畢業了,我想跟哥一起去公司實習。哥哥也是從高中就開始跟著你的。”
陸嘉美插嘴道。
顧盛業終於正眼看陸嘉美。
“你一個女孩子,不用進公司。”
陸嘉美暗暗咬唇。
就因為她是女兒,所以不能得到重視,不能繼承家業嗎?
可她的能力根本就不比哥哥差!她可以比哥哥更狠!
……
蘇綿綿沒命的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撞到一個人。
“操!”
那個人被撞得往後退一步,然後穩住腳步,結實勁瘦的胳膊將她圈進懷裡。
蘇綿綿聞到他身上熟悉又好聞的味道,夾雜著淡淡的汗味。
那是獨屬於男人身上的氣息。
“蘇綿綿,你看到鬼了?”
蘇綿綿抬頭,露出那張蒼白小臉。
她不是看到鬼,是看到比鬼更可怕的東西了。
那個女人,曾經是唐南笙的閨中密友。但蘇綿綿卻知道,她手段毒辣,連唐南笙都被她算計過。
她甚至親手,將自己的父親送上了斷頭臺。
蘇綿綿身體不好,跑的太急,整個人都在發顫。
陸橫趕緊找了個房間,把她帶進去休息。
少年身上短袖汗湿,貼著身體,臉上也都是汗。
他隨意的用手掌抹了一把臉,把湿漉的黑發往上撥,露出白皙額頭。
這樣的發型讓他整個人更顯出幾分凌厲的俊美。
蘇綿綿呆呆坐著,終於鎮定下來。
她定睛看向面前那扇半開的窗戶。
外面是一片活水池塘,開滿了嬌豔的蓮花和碧綠的荷葉。大片蔓延,幾乎連天。
蘇綿綿一直都很清楚。
她是池塘裡的小魚,而那隻暴君則是汪洋大海裡的兇鯊
小魚入海,一定會被淪為口食,被蠶食的一點都不剩。
所以,她對自己的結局並不意外。
不過如今,她似乎又陷入了另外一個難以掙脫的漩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