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光顧著通知閨蜜我被隔離的事實,沒怎麼聽蘇女士的激情訓話,就聽到了「叉燒」二字。
「叉燒?不用買叉燒,這送不進來,送幾套換洗衣物給我就好。」
昂,新的一輪訓話繼續。
不要低估任何一個中年婦女的體力。
隔著屏幕我都能感受到蘇女士的怒氣值呈指數增長。
突然,蘇女士的罵聲戛然而止,我覺得不對勁,一看手機發現沈牧清入鏡了。
發飆的我媽,被訓的我,亂入的沈牧清,三人面面相覷。
一時間不知道是誰更尷尬。
我「啪」地一聲,當機立斷把手機倒扣在桌面。
讓沈牧清看到我挨訓的畫面,我不要臉的嗎?!
沈牧清神色不自然地咳了兩聲,「我是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麼需要,我讓人順便帶過來。」
「不用不用,我媽給我送。」
我急忙起身,鬼斧神差地給他鞠了一個深躬,超大聲,「謝謝領導掛懷!」
沈牧清好像被嚇到了,不自覺後退了一步,抬起的手反復放下,欲言又止。
最後他什麼也沒說,隻是點點頭走了。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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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牧清的突然亂入陰差陽錯解救了我。
但蘇女士明顯沒有打算就此放過我,而是換了一個方向。
「雙雙啊,媽覺得今晚的那個相親對象,你要是不喜歡就算了。」
嗯?突然這麼好說話?
「剛剛你那個同事媽瞧著就不錯,又高又帥。你趁著隔離期間,跟他培養培養感情,爭取早日拿下他!你要是能把他帶回家,今晚相親這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我「......」
「媽,你連人家有沒有對象都沒問,你就讓我上?你就不怕我給人當小三?」
我一度懷疑我是她從垃圾桶裡撿來的。
隔離結束我就去做親子鑑定。
「問什麼問,能在今天這種日子還在加班的,不是你們這種單身狗還有誰?」
???
不是,說他就說他怎麼還帶人身攻擊我?!
為了不讓蘇女士繼續糾纏我,我決定破罐子破摔,
「知道了知道了,我爭取早日讓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把他拐回家給你當女婿。」
得到我的允諾,她終於心滿意足地去給我收拾東西。
然而我又社死了。
因為我發現沈牧清去而復返,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在我背後。
「你......都聽到了?」我的手心在瘋狂冒汗。
拜託,算我求求你!說沒有!
在我一臉的期盼中,沈牧清緩緩吐出了一個單音節,「嗯。」
「從哪裡開始聽的......」
我的語氣逐漸生無可戀。
我說一切都是誤會你信嗎?
「你媽誇我長得挺帥。」
都聽到了......
有的人還活著,但已經死了。
毀滅吧。
10
沈牧清之所以去而復返,是因為他想回頭告訴我,像剛剛突如其來的深鞠躬這種舉動,還是少做為妙,自在一點就好。
畢竟他不想未來大半個月都要經歷這種驚嚇。
他說什麼我聽不進去,隻是麻木點著頭。
我程雙,從小到大沒做過什麼壞事,但是在今晚,把這輩子的臉丟光了。
然而,事實告訴我,沒有最丟臉,隻有更丟臉。
整個公司隻有沈牧清的休息室有床,我們一個上司一個下屬,完全不存在什麼選擇困難。
雖然沈牧清很有紳士風度,很大方把床讓給我,但被我一口拒絕了。
作為一個成熟的社畜,我怎麼可能連這點自覺都沒有。
我可以睡不好,但是沈牧清不可以。
他辦公室的沙發才是我未來的歸宿。
我不認床,睡眠質量一向很好,屬於躺下就能睡著的那種。
半夜,我習慣性翻身。
「哐當」一聲,一整個人猝不及防從沙發上掉了下來。
我醒了,但又沒完全醒。
沈牧清聽見聲響,匆匆從房間裡跑出來打開了辦公桌上的臺燈,頭發有些許凌亂,一臉錯愕地看著我。
「程雙?」他戳了戳我,「你從沙發上摔下來了?」
「哦,好像是。」
我睡眼朦朧,迷迷糊糊,整個人仍處於發蒙的狀態。
大概是我的反應過於淡定,沈牧清反而更擔心了,「摔傻了?有沒有磕到哪裡?」
我搖搖頭。
他的大掌覆在我的後腦勺上,檢查一番沒有異樣才放開。
而我,從摔下來之後,穩如老狗。
小時候,我沒少半夜睡著睡著從床上掉下來,沙發這個高度還比床矮點,對我來說真的不算什麼。
一開始我爸媽聽到聲響的反應也是和沈牧清差不多,後來次數多了他們也就懶得起來了。
怎麼摔的怎麼爬回去睡,絲毫不影響我接下來的睡眠。
但自從初中住宿之後我就再也沒發生過這事了,畢竟睡的是上鋪,有欄杆。
這次純純是個意外,沙發太小,沒睡習慣。
見我又要爬回沙發上重新睡下,沈牧清拉住我。
「你去睡床,我睡沙發。」
我腦子還不是很清醒,任由他把我推進了房間。
替我關門之前,他欲言又止,「你......往床中間睡......」
我倒頭睡下,這床真舒服啊。
比我家的還舒服。
11
我一夜好眠,慢悠悠地伸了個懶腰,神清氣爽。
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來不及穿鞋子就衝了出去。
沈牧清坐在沙發上,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腿上還放著我在午休用的小毯子。
他頭發凌亂,一臉倦容,下巴冒出了一點小胡茬。
眼底的烏青足以證明他一夜沒睡好,但這些對他的帥氣影響不大。
沙發對一米六的我來說都有點小,但他一米八幾的大高個,躺在上面腿都放不直,能睡好才怪。
他將小毯子放到一旁,揉了揉眉間,沙啞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絲道不明的幽怨,「醒了?睡好了嗎?」
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沈牧清剛睡醒的聲音。
以前也是沒有這個機會。
該死的低音炮,真要命。
對我這種聲控且顏狗來說,要是能把沈牧清拐回去,那是祖墳冒青煙了啊。
我曾經對他見色起意,但有賊心沒賊膽。
最重要的是沈牧清不喜歡我,他喜歡的是藝術家。
他在大學的時候有個初戀女友,是個小提琴家,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如果不是因為小提琴家出國提了分手,他們孩子估計都會打醬油了。
咳咳,跑遠了。
現在不是犯花痴和回憶感情史的時候。
「好像還不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說完這句話,沈牧清看我的眼神好像更幽怨了。
「沈總,對不起對不起!昨晚是個意外,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對我的保證,他似不太相信,隻是淡淡說了一句,「去洗漱吧,一會給我泡杯黑咖啡。」
因為對沈牧清有愧疚,我表現得特別積極,幾乎是有求必應。
這次大樓被封太突然,有些同事沒有把資料帶回去,沒做完的設計圖、策劃案......我一個上午都在忙著給他們找資料。
我沒辦法拒絕,誰讓我是整個公司唯一被封且能使喚的大冤種。
12
飯點,大白把盒飯送過來,我專心致志地把盒飯裡的蔥挑出來。
沈牧清出來接水,愣住了,「你在做什麼?」
我想也沒想就回,「給你把蔥挑出來啊。」
「我好像沒跟你說過我不吃蔥。」他遲疑了。
我手一頓,面不改色,「安特助跟我說了呀。挑好了,沈總。」
「一起吃?」
「不不不,我吃飯的時候喜歡看一些下飯劇。」
邊吃飯邊看劇是我的習慣。
「你的意思是,我的臉讓你吃不下飯?」
我???
還能這麼理解嗎?!
突然理解那些古代朝廷命官為什麼會經常說伴君如伴虎了。
大老板真的,很、難、伺、候。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怕自己會影響到你。」
坦白說沈牧清那張臉,比電視劇下飯多了。
但時機不對,我一看到他,就想起昨日是如何把臉丟完的。
這不是下不下飯的問題了,是我還有沒有臉吃飯的問題。
好在沈牧清也沒強求,我松了一口氣。
不過他不吃蔥不是安特助告訴我的。
我忙得雙腳不沾地,安特助給我發的關於沈牧清注意事項,哪裡來得及看。
13
沈牧清比大我三屆,我進學校的時候,他已經忙著在校外創業,很少出現在學校。
他是我們教授經常掛在嘴邊的得意門生,我聽過很多次「沈牧清」這個名字,但從來沒見過。
直到在畢業典禮上,他代表整個學院畢業生在禮堂上講話,我才第一次見到他本人。
後來我大三那年,沈牧清受學院邀請回來給我們做創業分享。
當時我是學院辦公室助理,也是講座的負責人之一,負責和他對接講座安排。
但由於他本人很忙,我和他也隻是淺淺打過一次照面,大多數時候我都是和安特助聯系。
講座開始前,劈腿的前男友找我復合,甚至試圖 pua 我,給我洗腦,說我離了他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
真是烏龜辦走讀,憋不住笑了。
我火冒三丈,沒控制自己的好脾氣,當場直接給了他一腳,疼得他抱著腿嗷嗷叫。
「你真是門牌上畫鼻子,好大的臉面。」
「看到海報上這個男人了嗎?」旁邊是我們給沈牧清做的易拉寶。
「我程雙以後就算要找也要找這種男人,不是像你這種自己跟自己拜把子,不知道自己算老幾的智障玩意兒。」
「給我爬遠點,要是再來惡心我,我就把你劈腿的證據放到表白牆上。」
渣男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最後屁話都說不出來,踉踉跄跄地走了。
我不是對感情主動的人,當初他追的我。
結果發現在一起半年,他出軌三個月。
難過之餘,更多的是惡心。
抹掉眼角的眼淚,才發現沈牧清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身後。
別誤會,我不是因為還有感情才哭的。
我純粹是被他的厚顏無恥氣哭,以及替自己瞎了眼感到丟人而難過。
大概是罵得太投入,才絲毫沒有發覺一個大活人的靠近。
我低下頭,不想被他看到發紅的眼眶,利用散下來的頭發擋住臉,火速逃離。
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講座結束之後,他和教授在食堂吃飯,我和幾個一起負責講座的同學坐在旁邊一桌,注意到他把碗裡的蔥一個一個挑出來的。
這麼大的人,居然還挑食。
直到離校,沈牧清都沒多看我一眼。
我猜像他這種大忙人,也不太可能記住一個不太相關的人,所以這事也就翻篇了。
實習的時候,教授想把我和另外兩個同學推薦到了沈牧清公司,我沒拒絕,成為了他的員工。
現在想來,原來我早就已經在沈牧清面前社死了。
14
晚上,沈牧清執意要把床讓給我,我沒接受。
今早看到他沒睡好的模樣,白天開線上會都有點打不起精神,我過意不去。
安特助給我發的沈牧清注意事項裡,明晃晃地寫著他睡眠質量偏差,易醒,對床品要求比較高。
「你不用逞強。」
這話說得,顯然是信不過我。
不逞強,恐怕連工作都保不住。
我拍著胸脯,信誓旦旦,
「放心吧,我就是沒睡習慣,昨晚已經熟悉過了,不會再掉下來吵到你的。」
沈牧清若有所思,「昨晚最後好像是我睡的沙發。」
「咳咳......」
臉上瞬間浮起一抹尷尬之色。
我環視了一圈,最後打定主意,搬來幾個椅子,圍在沙發邊。
隻要思想不滑坡,方法總比困難多。
在我的再三保證不會有問題下,沈牧清三步一回頭。
第二天,沈牧清黑眼圈更嚴重了。
我可沒有掉下來。
辦法雖談不是多高明,但貴在有用。
是他信不過我,怕我又滾下來,隔一個小時就出來看一次。
直到後半夜看到我睡得跟死豬一樣,他才撐不住重新睡去。
我們相安無事度過了幾天,每天都過著被大白捅喉嚨、等大白放飯、工作的日子。
最大的轉變是,我的工作重心從策劃轉移到了沈牧清身上,成了他的臨時助理,辦公位置也搬到了他的辦公室。
他開會,我就在一旁做會議記錄。
他要報表,我就整理好給他。
他要喝咖啡,我就給他泡......
安特助:「我是不是要失業了?」
其他同事:「真羨慕你能和沈總朝夕相處。」
我:「......」
羨慕你們個大錘子。
沈牧清是個工作狂,出了名的嚴苛,我這無疑是在老虎腳下幹活。
唉,摸魚的日子,一去不復返。
但隻要工作做到位,其他的他都不會說什麼。
和沈牧清在一起工作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這張酷似黎明的臉,至少養眼。
研究表示,每天看兩個小時帥哥,有益於延長生命。
我指定能比其他人活得久。
幾天相處下來,我反而沒那麼害怕沈牧清了。
我們心照不宣地不提我的那些糗事,偶爾也和他開兩句玩笑。
直到我大姨媽造訪,打破了我們之間的平衡。
15
我趴在桌子上,肚子裡仿佛有一把錐子在攪動,疼得我直冒汗冷。
幾乎每月都要經歷一次這樣的歷劫,人真的麻了。
我哼哼唧唧,有氣無力,「沈牧清,救我。」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直接衝到外面的石墩子上坐著。
「程雙?」沈牧清察覺到我的不對勁,詢問的語氣有些焦急,「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你別嚇我。」
「我姨媽疼。」太疼了,以至於說話都帶著一點哭腔。
沈牧清果斷彎腰把我抱起,我沒有精力矯情,任由他把我放到床上。
他大概是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沒什麼經驗,無從下手,局促問道,「帶藥了嗎?」
「抽屜。」我疼得滿床打滾,試圖想找到可以緩解疼痛感的姿勢。
沈牧清給我喂了藥,幫我擦幹虛汗,蓋好被子,調好空調,做完這一切他才離開房間。
我以為他是回去忙工作了,沒想到幾分鍾後,他弄來了暖寶寶貼。